嗨 !江西上高瀚堂———— 我们人生开垦出的第一块“处女地”随忆畅想录(上篇)

保平 发表于2019-11-25 18:37:13

(引言)

“我们的初心——革命、认命的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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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红红火火的文革年代,无论是“红五类”还是“狗崽子”。在“最高指示”面前,大家一律平等!“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他老人家一发话, “红卫兵小将”们闻风而动,自断退路,义无反顾地在当地农村落户扎根,并信誓旦旦喊出了当年曾经震动整个中国的最强音:“滚一身泥巴,干一辈子革命!”。(右图为1969年上山下乡前夕旧照)

现在想来,当年这口号固然很“励志”也很有号召力。可设计者并未把话说绝,如果说当时喊出了“滚一身泥巴,干一辈子农民!”的话,那么若干年后的“知青闹访京城”和紧接着的“知青返城大潮”的行动,岂不是自食其言,或叫自打其脸呀。

唯一的诠释是:先到农村“滚一身泥巴”,再在农村或进工矿或当兵或上学校或闹回城,总之大多想以吃个“商品粮”的身份“干一辈子革命”呗!

当时就上海市而言,高中、初中67届部分、68届全部直到初中69届——71届全部的学生们,面临的所谓毕业分配命运之起始“如出一辙”——迁出上海市户口,“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如若不从,除非有极其过硬和权威的医院证明你身患重病恶疾。否则,你居住地街道或里革会来人,一天到晚,敲锣打鼓上你家“宣传、动员”,弄得全家老小上班下班,吃饭休息都不得安生,直至你“觉悟提高”最终服从才偃旗息鼓。当然啦,也有极个别的“钉子户”死活赖着不走。到“里弄生产组” 糊糊纸盒子或摇摇线袜子,与老阿姨老妈妈为伍 “好死不如赖活着”,我是“蛮眼热咯”. . . . . .

“六八届——‘猪八戒’,倒霉事体总归碰到这一届!”这首曾在我们光辉初级中学68届(2)班里,私底下流行的“打油诗”就是我们共同命运的真实写照。那时,没有“拼爹”,也没有“路子好通”!统统“一片红”(当时对 “上山下乡,插队落户”的通称)。现在看:它所体现的“公开、公平、公正”的社会正义性,不容置疑和堪称楷模!这也是我们这些个“老知青”对时下社会尽早恢复或重建公平、正义的企盼和希冀!此乃题外话,按下不表吧。

难忘否:1968年的初秋,气候依旧燥热。暑假过后返校的一天上午,在教室里的我,正与同学们“嘎讪糊”(沪语:聊天)呢,即被驻班级的“工宣队员”沈师傅传唤进了他的办公室。他十分严肃操一口正宗浦东本地腔对我喊道:“赵保平!侬交上来的‘毕业志愿书’,‘伲郭石发呆奥’(意为:我感觉不对呀)…...”。

见我一脸的茫然和呆滞。他又俨然象一位下达作战命令的指挥员那样,把我带到墙上贴着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全图”前。但见他一手指点江山,一手拍着我肩膀,斩钉截铁地说:“侬应当去‘迪得块!伐是伊得块!’(意为:你应当去这里!不是那里!)……”。他连说带比划的,我总算整明白了!他要我去“内蒙古插队”,而不是先前想去的“安徽省农村插队”。“重新填!快交来!回去吧!”他边说边把我请出了办公室。到底是“工人阶级”爽倒是蛮爽咯。“分分钟”就决定了我的毕业命运!莫怪他,那时兴“工人阶级领导一切”嘛……

毕业分配的书面通知好歹下来了。最终,我被分配到:江西省上高县瀚堂公社插队落户。说实话,我重填志愿后对去内蒙古挺憧憬的,真想去那领略“风吹草低见牛羊,跃马扬鞭放牧场”塞外风光和游牧生活。可又事与愿违,不禁使我对沈师傅的念想油然而生。

当时父亲在工厂“监督劳动”;母亲下奉贤“五七干校”;我哥被分配到吉林插队。我哥的同学——Li兄(老红军、革命烈士后代,67届初中毕业。)与我搭档落户。

Li兄大我三岁多。他人长得“蛮登样”(沪语:有模有样):一双明眸大眼睛,呼闪呼闪地会“说话”;身材匀称,完全符合“黄金分割”比例。唯一小缺撼是有点“扛背”,但后来当农民挑扁担倒成了“优势”哩!他手也很巧,学啥象啥;作啥成啥。在准备去江西之前的一天,我陪哥哥去他家玩时,他亲手设计、制作的一套家具刚好完工。我印象最深的,他还为自己插队落户专门做一只大尺寸“樟木箱”,油漆、箱角包料和锁具搭扣都“乓乓响”,(沪语:顶呱呱)做工真是“没咸话好讲”!(沪语:好的没办法形容)倘若,这箱子Li哥至今还留存着,那无疑也是一件极其珍贵的“历史文物”可以传世哦!相比较,我的“行头”要寒酸的多。凭票(工业券)去“市百一店”买回一只“人造革”箱子,什么铺的盖的穿的用的,统统朝里厢塞。厚被套一卷包袱皮裹紧,齐了!这两大件 “托运”先走。

我自己随身拎着的,依旧是中学里使用的小旅行袋。宝蓝色的人造革面儿,印着“外滩万国建筑”的白色轮廓画。别看它空着时,软不邋遢的,可塞满后圆圆鼓鼓的,活脱脱一只“象脚鼓”。密封性特牢靠。记得有一年暑假前返校,为节省六分钱轮渡费,我就是头顶着它,和几个要好同学从“复兴东路轮渡站”旁,一头扎进黄浦江里,踩水加仰泳。最终被湍急的江流推至陆家嘴公园泥藻地才上岸。一上岸,我赶紧的启开它那深黄色拉链一瞧,替换衣物竟滴水未沾。赶忙先套上平脚裤,从裤内迅速解开用两条红领巾改制的游泳裤侧排纽扣,顺着裤腿口往下一蜕,再套上汗衫马甲,蹬上塑料凉鞋。边飞甩着湿漉漉的三角裤头,边吹着口哨。若无其事地奔学校去也。

莫怪我跑题!这只小小的旅行袋,它与我如影随形。从上海到江西再到北京又返回上海。它——是我漂泊人生的见证;是我知味人生的承载;是我感恩人生的信物!

文革刚进入第四个年头1969年3月23日下午3时许。“呜——喔——”一趟满载着去往江西插队落户知青的列车,在红旗招展,锣鼓喧天和口号声、告别声夹杂着哭泣声的混沌氛围中,终于拉响了长长的略显沉闷的汽笛声......

告别上海和家乡父老、亲朋好友的时刻来临了!

“我们的山野——美丽、陌生的山野。”

(一)

我一路的满脑子空白,一夜的似睡似醒、感觉懵懵懂懂的。等列车到“英雄城”南昌市已近中午时分。我们在随车领队老师和下放干部的招呼下,整队出站来到了广场上。但见广场里几乎被一辆辆“解放牌”和“跃进牌”大卡车挤占的满满当当。明媚阳光下,每辆墨绿色车厢前,都有人举着红底黑字,写着去往目的地简易“名牌”,十分醒目。令人回想起66年到北京串联,凌晨3时从“接待站”去天安门广场,准备接受伟大领袖毛主席检阅集合时场景。那阵杖极相似!

我们仅仅呼吸了一下这座省会城市的新鲜空气后,便挤进闻着有股臊呼呼味儿的车厢里开拔了。以后才知道这车也用来装生猪的。长长的车队,缓慢穿越市区过八一大桥后,渐渐地拉开了车距。这车疾驶在褐红色泥巴的公路上,尘土飞扬,障目又窒息。我们蹲坐在避震性极差的车厢内,忍受着累和饿,忍受着异常的寂静.....

忍受了近5个小时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颠簸、摇晃。蓦然,这车在不远处传来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稀稀落落的锣鼓声中减速,直至慢慢地转弯、刹停当。到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也是我们从此踏上社会的始发地——江西省上高县瀚堂人民公社,终于到了!

夕阳余辉下,公社机关办公房大尖屋顶下镶嵌着的硕大红五角星,格外耀眼夺目。屋前“三合土”平整过的空旷地上,松松垮垮地竖着一副破败不堪的篮球架子。环顾四周,树荫蔢娑,红瓦连片。土砖墙上,歪歪斜斜地贴着红绿蓝各色口号标语。墙下绰绰身影,门前簇簇人群。还有那狗吠鸡窜猪跑,烘托着鞭炮、锣鼓和铳炮声,好不热闹!好一幅山乡美景加民俗风貌的素描写生画卷,顿觉提振了我们已萎靡于路途中的精气神!

肩披藏青色工装棉袄的公社一把手冷书记摆摆手结束简短隆重的欢迎仪式。我们各自寻找到手持写有大队名儿红纸片的“老俵”们,大多是大队支部书记、会计、妇联主任和生产小队长们。各自在一面红旗,一支小锣鼓队和一排行李挑夫的引领和压阵下,向着各自插队落户点散开去了。“咚——咚——呛”!这声音、这队伍,此起彼伏;渐行渐远。最终,消声在黄昏的阡陌里;匿迹在夜幕的山峦中......

(二)

当阳光从房顶上几块透明玻璃瓦片投射到屋内时,我们也睡醒了。拉开嘎吱作响的房门到堂屋,只见一个“篾匠”正在剖竹皮。堂屋前,四四方方的天井上方,光照耀眼。敞开着的大门外,迎面而来是郁郁葱葱山坡和重峦叠嶂。颇有“阴阳割昏晓”之意境。昨夜,我们是“老俵们”用燃着的火把照着路,一路摸黑进村的。此刻,山村地貌方才露“峥嵘”。“咯,真正叫是‘开门见山’唻!”我们中的Yi兄感慨道。在村里不少“细伢子”、“细妹子”围观下,我们洗漱完毕,开始“恰饭”(当地话意为:用餐)。这氛围,我突然弄明白了:在上海外滩“东风饭店”也叫“国际海员俱乐部”门前,进进出出,各种肤色的“老外”们被我们围观时的心情。这餐饭,我们吃得特别香!尽管,这菜有些辣;这米饭有些干涩(籼米先煮沸去米汤再用木桶蒸熟)。还要时不时地提防着饭桌底下,两条来回乱窜寻食的大狗。不过,这些个围观的孩童们倒是挺乖的,静悄悄的与我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只是看我们刷牙鼓着满嘴泡沫儿时,他(她)们的眼神儿才忽闪出异样的目光。

初来乍到,队里给我们三天优待。派专人给做饭和打理分给我们种菜的三分“自留地”。生产队长是男的叫陈细妹,标准“老俵”作田汉子。中等个头,不苟言笑。头上箍一圈粗布巾,此物唤作“布拦”。是当地男“老俵”的标配,且多用途:可箍头;可扎腰;可兜物;下河洗澡或下泥沼田耕作可遮羞。

他最惹眼处是,肩披着黑棉袄,腰眼里挂着一只哨子和一柄铜锁匙。披着外衣是当地公社、大队、生产队“三级干部”的身份标志。挂着锁匙则是公权力的象征,权力越大挂得越多。他下身穿一条薄薄的“七分裤”,光脚拖着一双布麻草鞋。他唯一与早春三月,乍暖还寒气候相吻合处,是那双粗糙大手紧紧捂着手提“火笼”。这是当地常见的取暖用品,竹篾外壳,土陶内胆,盛入余烬灶灰或木炭。手提供热,十分方便。由于言语不通,攀谈中闹出了笑话来。Yi兄急着想“解大号”问“公共厕所”在哪。最后,连连直白地喊:“我要大便......大便!懂吗!啊?!”可对方仍没反应。还好Li兄急中生智,赶紧用双手猛拍自己的臀部并顺势下蹲。“哦!是‘太便’么。”(当地老俵“普通话”中“大”与“太”;“孩子”与“鞋子”掉个儿说。)还是肢体语言让对方恍然大悟。

(三)

村头有数颗巨大的樟树矗立,枝繁叶茂,树冠遮天蔽日;枝干古朴虬劲;树根似龙爪落地。这些个几人难以围抱的古树,向人们述说被其守护着的自然村落的久远历史。这景致,在当地所有的村民聚居地随处可见。三天的空闲,熟悉台石村,摸清阶级成分现状,去了大队部所在地的陈家村,又去了趟公社所在地翰堂乡。

大队部座落在陈家村头的坡顶上。一座新盖的大砖瓦房,一进门是左右各一间办公室。再往里是一长方形大屋子,有主席台,还吊挂着几只气灯。与我们进行礼节性拜访的一干人,几乎囊括了该大队有头有脑人物。照例肩披外衣,腰扎“布拦”,满脸“隐形麻坑”,说话带点当地官腔的是大队支部书记。他虽说是本大队最高行政长官,但与我们交谈中显得挺和蔼。与之写字台坐着是大队会计,他头发花白,迷缝着眼,垂首呆目直视那台摇把儿磁石电话机。这也是他保管的大队部最重要的固定资产。而依墙站着一对青年男女,真是郎才女貌,令人侧目。这的确是一对小夫妻,那男的相貌堂堂,衣着整洁,谈吐不俗。他是大队“赤脚医生”兼“小卖部”主管;那女的面容姣好,穿着入时,娇嗔矜持。她则是大队小学校长兼“全课老师”。拜访初识,颇有心得。因为,他们都是我们未来生活里须臾不能离开的人儿们。

炊烟弥散,灯火点点。我们从大队部下到了陈家村四位知青寄居的堂屋中。房东老俵体宽个高,长眉炯眸。磨难岁月的刻痕深深的烙在他那前额与眼角上。他年轻时曾参加“国军”随抗日名将孙立人远征缅甸,是连里的机枪班长。他右大腿根部还留有被子弹洞穿过的铜钱般疤痕。他见过世面,但为人低调;他家境殷实,但乐施好善;他身无子嗣,但人缘极好。大凡上面下来的大大小小干部,都愿意安排到他家“恰派饭”唻——哟——嘛!

堂屋前,右厢房里用一人高的土砖墙分隔成两小间。墙上掏一长方形透孔,搁一盏煤油灯两边借光。“蜗居”于此的是两男两女知青。这两女都是我同校学姐,ZHu姐和Ge姐。她俩高我一届,又都是区少体校学员。那两男中,高个子,娃娃脸的是Ge姐的胞弟,小名“三毛”是个“左撇子”。据称是练过“击剑”。

虽然彼此分手才两昼夜,但也感觉“如隔三秋”。在屋里屋外忙碌收拾和归整着铺满地的各类物件后,倾其所有热情款待了我们。在嗤嗤冒着一圈黄火苗的两只煤油炉上,Zu姐和Ge姐搭档默契,焖饭炒菜炖蛋,有条不紊,得心应手。这顿丰盛的晚餐,着实让我们重温了家乡的味道。其中 “竹笋烤肉”令我记忆犹新。那鲜糯偏甜的“吃口”是Zu姐擅长苏州家常菜的“名片儿”。

我至今还记得:席间,房东的老婆,一个梳篦插着短发结,背偏右驼着的中年妇女,为这桌谈笑甚欢“上海佬”奉送上一盘“咯咯炒辣椒”(老俵称鸡蛋为“咯咯”)和一锡壶温热的“水酒”(类似上海甜酒酿汤)聊表心意。大家吃着喝着谈笑着,十分惬意。可心中升腾起的浓浓“乡愁”却掩盖不住,挥之不去。当时,我生平第一次真正尝到了想家的苦涩!只到猛然发现,在堂屋高处的隔板上,静静地趴着两副毛坯棺材。哇!怪瘆人的......

这可怖的一幕伴随着我们一路夜奔回到台石村,方才惊魂甫定。绝对没瞎讲!黑漆漆的夜路中,我们都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路旁不远处,飘忽搖曳着的点点“鬼火”,如影随形,不弃不离的,真叫“吓出魂灵头哉”!大声唱歌、拼命咳嗽和使劲撸头发,我们各显神通,穷尽一切传说中的“老法子”。总算“惯特伊喇”甩掉它了。此情景,不知Yi、Li两位老兄还有印象否,如有请不吝予以佐证。以免小弟有编故事之嫌。

(四)

“团结起来,去争取更大的胜利!”毛主席在 “九大”的最高指示传遍整个公社时,各大队照例都要组织一班人马,举着红旗标语,打着欢庆锣鼓,喊着最新口号,到公社所在地“瀚堂乡”,热热闹闹的兜上一圈名曰:游行报喜哩。这般政治任务怎会少了我们——曾经的“红卫兵”小将们参与呢。

下乡知青.jpg

(上高县下乡知青)

晨光微熹,鸡鸣亢奋。我们出发了。远山缠绕着薄雾纱;近岭披挂着厚油毡。脚下是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崎岖、起伏的羊肠小道。岁月沧桑把每块青石板表面打磨的光润滑遛,独轮车辙或深或浅、若隐若显,断断续续的刻印在其间。道两旁,高处是成片的油茶树丛,精神抖擞,不惧春寒。低处是覆盖着红花草的块块梯田,田埂逶迤,层次分明,勾勒自然。汩汩山泉细流淌于密密草垅下,只闻其声不见其影。不知不觉中,已置身于瀚堂乡,那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欢庆人流里。

“轧闹猛”(沪语意为:凑热闹)时,意外撞见了不少“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上海知青。于是,同学、好友,你一堆;我一撮在那攀谈着倾诉着什么。有一上海男知青已然以一身“老俵”装束展现于众目睽睽下。他头箍“布拦”,脚跶草鞋,肩扛扁担。乍一看,挺象那么回事儿的。可细一瞧,他上身撸袖而着的宽大对襟衣衫里,露出了隐格子“节约领”(当年上海首创的省布料衬衣领,俗称:“假领头”。)显得很不协调。现在想来,他并非是上海人爱赶时髦的纯粹表现,而是更快与当地贫下中农“打成一片”的感官体现。

真正与当地老俵从情感上相结合最快最彻底的“典型”,当数落户在我们陈家二队的上海女知青呢。她一年不到便“闪婚”下嫁,成了老俵的儿媳妇。其间,任凭公社“五七”干部苦口婆心规劝,还有上海亲人千里迢迢赶来拉拽,更甚以断绝家庭关系相要挟。可她却死活不从。最终硬是嫁给了同村一户“地主”的儿子为妻。悲剧乎?!那个年代里至少不是好事。于是她很快就从上海知青中“消失”了。“当墟”(当地语意为:赶集。)时有照面,此刻已形同陌路人。“有情人终成眷属”。现如今,我倒是打心底里敬佩她!并想向她夫妇致以迟到了近半个世纪的祝贺与祝福!因为,人性的美和人争取基本权利的抗争在她的身上展露无遗......

“临市面”(沪语意为:泛指熟悉新环境或新事物。)的习惯,驱使我们仅用刻把钟逛遍了“瀚堂乡”的街市。从公社机关前向南呈“T”字形的街市,“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小百货商店、小饭店、理发店和卫生院,还有农资供应站、农具修造厂、米粉加工和榨油等小作坊。两组定时供电的柴油机房旁,停放着公社最现代化交通工具即一台“丰收—35”轮式拖拉机。据说,是因接受安置上海知青而得到的上海市有关方面的“支援”。总之,街市里与当地老俵生产、生活息息相关的物品、服务一应俱全。而与上海知青最息息相关莫过于那单开门面的公社“邮电所”唻!它:空间不大,正好放下一张邮政业务工作台和一座电信业务20门磁石电话交换机;人员精干,两男一女仨人儿。那两男均是乡邮政员分片儿专跑外勤。那女的是接线员兼管内勤。“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上海知青虽不是古时征战在外,可现实是背井离乡,相隔千里。简言之,维系两地所有情感的大大希望都必先聚集于这小小的邮电所里。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里更成了大家的一块“福地”。除去每日里望眼欲穿,想家信盼家信。逐渐发展成上海知青中流行的“想和盼”一种新讲法:想要偷懒——盼“汇票”;想要实惠——盼“邮包”;想要回去——盼“电报”(默契过的)。但实践中,还是能隔三岔五收到家里寄来各种各样东西“顶顶塞梗”(沪语意为:最为满足。)这些东西既可以自己享用,也可以与老俵交换农副产品,更可以打点“关键人物”或叫“搞好关系”。如若不信,那时你不妨悄悄地问一下,邮电所那位长得蛮清秀的女接线员,对与之打过交道的上海知青印象如何?我想,她肯定会腼腆又嗫嚅地赞许道:“好佬!要得啰!”......

公社插队落户的上海知青中,“运道”(沪语意为:命运。)最好的非分配到“磻村大队”或“瀚堂大队”莫属。前者,不仅“工分”含金量高,且去往上高县城比来“瀚堂乡”距离要近得多。后者,“工分”比值与前者难分仲伯,因紧挨着公社机关和街市,“近水楼台”生活、办事更加便捷。

当天下午时分,我们在小饭店里吃了“包丏”(馄饨)和“炸圆”(油炸糍粑)后,瞎逛般地蹚到“瀚堂大队”知青点。这里,安置着我并不熟悉的两位学姐和完全陌生的亲兄弟俩。ZHa姐和Li姐与Zu姐、Ge姐同是67届区少体校学员。可能是所学运动项目不同的缘故,眼前的两位阿姐,面容显得愈加靓丽,体型挺得分外“出佻”。探身进入她俩栖居的“耳房”里,柔和嫣红的光围下,一切物用放置的灵动而又娴静。宛如置身于秀女的琳珑闺房一般。住在她们不远处的知青两兄弟,闻声过来寒暄。这兄弟俩,一高一矮,性格迥异。那高高个头的哥哥,长得白白净净的“卖相蛮挺刮”(沪语意为:人长得很帅。)可一开腔,便是滔滔不绝。那“公鸭”似的嗓门和一口“浦东本地”话,让人听了心烦意乱又无可奈何。小个子弟弟则闷声不响,旁若无人的,自始至终只对其哥哥投送着敬佩的目光。哦!我突然想起来了。上午,那位一身“老俵”装束就是眼前这位小阿弟呀。此时,他虽已换上学生装。但我觉得他神态上倒真象当地的“细伢子”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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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瀚堂公社前于Li兄合照)

这是我随忆记述的,难以忘怀的最初“瀚堂印象”。它已不可磨灭地融入于我的人生经历中、人事档案里。每每重新填写个人“主要工作经历”这栏目,我下笔时,会温故知新的想起它;会郑重其事地写下它。同时,我也一直孜孜以求,极想弄清楚、整明白“瀚堂”地名历史由来。现在,我只能将所了解到的有关它的故事,与至今仍对它感兴趣的“插兄插姐”们共飨:“翰堂”是因明朝嘉靖年间,当地出了一名易姓秀才,后入京城“殿试”高中“榜眼”(全国第二名)。遂供奉“翰林院”官拜“文部尚书”。皇帝御旨在其家乡建“翰林堂”以光宗耀祖而得名。另说,有西方传教士名“约翰”传教至此地,兴建教堂而得名。故均先简称后演义谐音成“瀚堂”。“翰林堂”文革初被推倒盖了公社机关办公房。“约翰教堂”解放初即改建为“供销合作社”用房。至于,有老俵简写成“汗堂”那是图方便、没文化之举动。不必太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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