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4年山东沿海顺天轮被劫案

 　　1934年6月，在山东北部沿海，发生了一起震惊中外的大案——英国商船“顺天轮”被劫案。20日，天津《大公报》、《益世报》分别以《大沽口外惊人劫案——顺天轮被匪骑劫，中外旅客数十人被掳，各方派舰侦匪无端倪》、《大沽海面一幕惊人恶剧——处女航中，英商顺天轮遭骑劫》为标题报道了这一事件。京、沪各大报也纷纷报道，英国《伦敦日报》则相继转载。
　　20世纪二三十年代，沾化县匪盗横行。军阀混战的残渣余孽以及当地奸宄，或隐匿海滨自立旗号，或依附官府“合法存在”。他们狼狈为奸，祸国殃民。当时以吴德胜为首的县警备队和海陆两栖盗匪徐银奎（徐三）最为猖獗。山东省政府主席韩复榘为巩固其在山东的独裁统治，决心剿匪。1929年秋，韩调兵遣将来沾化围剿徐匪，却以损兵折将告终。1930年初，韩改用怀柔政策招抚徐三，导致徐、吴勾结，酿成“徐匪乱城”、国民党党部机关人员全部被杀的惨祸。匪徒如此猖獗，县政、民生均无法维持，迫使韩复榘下决心再次进剿。1930年冬，韩派五十九旅旅长赵心德率3000余人到沾化剿匪戡乱。徐三贿赂赵心德，得任“沾棣渔业联合会”会长，驻在下洼商埠。徐大量走私日货，牟取暴利，赵心德则坐地分赃。1933年此事败露，赵为灭口，将徐三杀死，徐三部下王功臣等逃亡海上。吴德胜及其部属任富贵、傅瑞五等怕受牵连，逃往天津法租界。为筹资东山再起和应挥霍之需，傅瑞五、任富贵等人，经过长时间的周密侦察和策划，选定定期从天津塘沽港口开往南方的商船“盛京”号作为抢劫目标，得手后由隐匿于沾、利边境一带的土匪王功臣、李子文接应。6月17日，傅瑞五、任富贵、罗宝元（无棣人）和傅瑞五的女人薛氏一行约30人，乘车来到塘沽港口。因“盛京”轮趁潮水上涨早开一个半小时，劫船计划遂落空。后探知英国太古洋行的“顺天轮”下午起航，由塘沽经烟台到上海。众匪立即改变计划，一部分人扮成阔气的商旅，薛氏扮为危急病人，将武器藏于内裤中，其他人扮做护理人员和家属，以到上海看病为由，混过检查，登上了“顺天轮”。
　　“顺天轮”为英商太古洋行新造轮船之一，载重1500吨。入水后，首作津沪间的处女航。于17日下午由津返沪，其中载有华人86名，外人11名，小孩3名。船出港后，海面风平浪静，旅客的心情都非常愉快。夜幕渐渐降临。晚10时左右，“顺天轮”已驶离大沽口约180海里。此时万籁俱寂，旅客半将入眠。突然，一声呼啸，预伏轮中的土匪各抽出手枪，劫持了“顺天轮”。旅客及水手被囚于一室不准行动，船长、无线电生、机械师等人被锁入吸烟室，几名女客和3名儿童被软禁在二等大餐间内。船上的三副罗斯为救船主，被土匪打伤，肩骨折断，下颌被毛瑟枪柄击碎，腰腿两处被击穿，当即昏了过去。6月18日晨5时，几名海员见罗斯还活着，就把他抬到船长室，由略知医理的波林格夫人和毛林少尉进行抢救。众匪徒把商轮劫持到黄河口浅水处，将客商的财物掳掠一空。
　　为了掩人耳目，土匪对船上的买办声称，他们是海上运私货的，是刘珍年旧部，只因关税当局增派舰船沿海严密缉查，以致无法度日，所以劫轮报复。“顺天轮”航行到套尔河口附近（当时无棣境）浅海时，众匪徒又抢夺了5艘渔船，并劫持二副希兰德、第三机械师华德荪、上海宏利人寿保险公司经理尼克尔、英籍舰队两队长路思和伊尔德、日商山本等6名外国人和带有国府文官处聘书的前内务总长孙丹林等20名中国乘客作为人质。下午5点多钟，这伙土匪把劫来的财物和中外人质全部运上小船，在利津口与羊角湾的芦苇中登陆，隐匿而去。
　　“顺天轮”因浅海水小搁浅，直至潮水上涨才得以自由航行，于是拍电报向各方呼救。驻烟台的美国兵舰“泊浦”、“比德”号，驻威海卫的英国兵舰“卫赤”、“瓦特”号，闻讯后迅速赶往出事地点援救，并在附近沿海竭力搜寻匪船，但没有发现土匪踪迹。8小时后，英舰与“顺天轮”相遇。在英舰护送下，“顺天轮”于19日晨抵达烟台，罗斯被送往美医院抢救。
　　“顺天轮”被劫后，6月10日晚，英国领事馆武官狄华都里连夜奔赴济南，与山东省政府主席韩复榘接洽营救英人事宜。英国大使馆向南京国民政府施加压力，要求迅速破案。日本当局也派出巡洋舰一艘，于20日中午由大连抵达烟台，强烈要求津、济当局迅速调查此案。南京外交当局当即电令山东省主席韩复榘和青岛市市长沈鸿烈等，迅速派陆海军出动，加紧缉捕匪盗，营救被劫中外人士，并请军委会航空部调派飞机前往侦察匪踪，以期迅速破案。军政部长兼北平军分会代委员长何应钦也致电北平英使馆，表示歉意，并表示愿与各方通力合作，以期迅速破案。国民党海军第三舰队司令部迅速派出驻长山岛的“永翔”、“海鸥”两舰，威海的“同安”、“镇海”两舰前往查缉。韩复榘电令海防指挥部、塘大公安局以及沿海各县局，派出巡船警士四出查缉。威海卫英海军驱逐舰2艘、航空母舰1艘也前往出事地点，协同查缉。6月20日下午5时，英航空母舰的6架飞机在利津黄河口发现匪船。众匪惶恐，先是开枪射击，后又挂出白旗作为缓兵之计。两小时后，英商尼克尔、前内务总长孙丹林被土匪释放。他们是应众匪要求，给济南英领事送信，商议谈判条件的。一架飞机当即将两人救护到安全地带，各飞机仍继续巡视，搜寻其他被掳的人质。突然，从帆船中发出枪弹，射中一架飞机。该飞机当即以机枪回击，把炸弹投入水中，向匪盗示威，并从飞机上散下中文传单，警告群匪立即释放所有被劫持的人质。一会儿，一舢板悬挂白旗，将4名英国人送出。土匪又用帆船释放山本到塘沽，并附有释放19名华人的条件。至此，被劫持的外国人全部脱险。
　　6月23日下午1时半，利津县长叶云电报省府，劫匪在利津、沾化交界的王家、洼拉沟登陆，现藏匿于沾境湾湾沟，此处全是苇塘，海舰可炮轰，陆军能包围。韩复榘决定采取海陆夹攻的办法，对土匪进行围剿。海上由第三舰队司令谢刚哲率领“永翔”、“海鸥”号等舰封锁海口，陆地派第一路民团指挥赵明远和七十四师马贯一旅，进入沾、利境内，合剿土匪。
　　6月29日，孙丹林抵达济南，当面向韩复榘转呈了“顺天轮”劫匪致韩的信件。信中谎称：“于前年棣沾两县成立渔业联合会，推举徐子平（徐三）为会长。徐以前虽行为不正，但充会长后力改前非。我等原系安善良民，为维持地方、保护桑梓治安起见，均能奋力杀敌，剿灭匪类。五十九旅旅长赵心德驻斯土，联合会绝对服从，如不信，请派员调查，我等自问并无过恶之处。后徐子平被枪决，联合会全打散，我等虽当时逃出性命，因无钱维生，无家可归，终不免一死，思之再三，只得将英国人（绑）架走五名，暂作抵押，即祈大人开天地之恩，为我等谋一生活之路。下署含怨上叩。”并表示要求韩予以收编。当时的国民党中央社、济南分社也于29日发出专电报道说：“顺天轮海匪又释放肉票二人，再恳省方收编。”韩复榘表示：“匪如不将被绑华人释放，决予痛剿。”
　　6月30日，赵明远率部进驻沾化海滨，向韩报告，土匪释放两名人质后，要求先收编百人，再释放其余人质。韩即日电复赵，土匪如不将其余人质全部释放，任何要求都谈不到，决计痛剿。7月4日，韩复榘与济南中央社记者谈到“顺天轮”劫案时，声称：“顺天轮之海匪，仍在套尔河大苇塘内，由海陆军包围中，前与匪函，令先将乘客全放，再谈改编与否。前接赵明远电称，因连日大风雨，信尚未送到，如匪不释肉票，即痛剿。”7月5日，第三舰队海军办事处收到飞机连日剿匪情况的详细报告：7月1日，飞机飞顺家（江）沟散传单，发现匪船8艘，即予轰炸；缀日，匪船14艘已东窜，（飞机）冒雨前往羊角沟等几处侦察，在清水沟发现匪船7艘，当即投8磅炸弹4枚，匪10余人登陆逃窜，经由“江利”小火轮猎空船1艘；4日，飞机飞往清水沟轰炸匪船共4次，计投8磅炸弹12枚，2磅炸弹14枚，匪逃窜。（飞机）掩护陆战队登陆，营救“肉票”2名，获匪船6艘，残匪现在协剿中。7月9日，韩复榘又声称：“对‘顺天’劫匪，决剿抚并进，一面海陆军包围，相继进剿，一面由民团赵明远部招抚，如匪先放肉票，缴械就范，拟编为水上保安团，或水上警察，正接洽中。”
　　因为事情进展缓慢，7月13日韩复榘又致电敦促赵明远限期肃清海匪。赵明远报告说：“本人已进抵大马家庄督剿，各剿匪军，已将海匪包围，即大举搜捕。”7月15日，中央社济南分社发出专电：“顺天轮劫匪，由海中逃陆上，韩令陆军限期肃清，谢刚哲即由套尔河返威海。”报道说：“劫‘顺天’轮之海匪，兼旬经第三舰队司令谢刚哲、第一路民团指挥赵明远等督率海陆军猛烈围剿，匪类以海中食物缺乏，逃之陆地。海军登岸剿匪，当感困难，故于昨日与赵氏商洽结果，由陆军负责围剿。然以连日天气酷热，海湾附近芦苇丛生，河汊错综，进剿匿匪，深感困难，至于接洽投诚及改编问题，迄无消息。（谢刚哲）除责令各船舰长驻套尔河严密布防，堵匪类四窜外，谢氏本人日将返威海。”韩表示海军剿匪有功，将对海军给予嘉奖。7月17日，赵明远由利津抵达济南，向韩请示收编海匪。18日晨赶回，即办点编，但很长时间没有进展。
　　8月22日，第一路民团总指挥赵明远指挥军队，突袭土匪，赵明远向韩复榘报告如下：
　　总指挥韩钧鉴：
　　海匪王加（功）臣等，虽久愿投诚，外人失物迄未缴出，心志不坚，意存犹豫，若不早除，难免不无叛变之虞。乃于向日，以听候点编，诱其带领党羽齐集无棣县西山后庄（今属沾化县），乘其不意，我伏兵四面突击，该匪死力顽抗，激战两小时之久，卒被我击毙大半，余匪四散逃窜，除仍派队分头追剿，务期完全歼灭外，计是役王加（功）臣等两杆首均被击毙（编者注：此处报告不实，王功臣并未被击毙，1938年冬在利津被沈鸿烈诱杀），其党羽伤亡五十六人，捕获二十八人，得各种枪六十四支，夺回外人失物留声机一架，毛毯六条，我部官长伤二员，兵士重伤五名，轻伤十一名，居民亡四人，伤十七人，除将伤亡官兵民众分别医治殓埋，并将夺回外人物品，另文呈缴外，谨此电禀。
　　职　赵明远（印）
　　这次围剿战，劫匪遭受重创。王功臣、李子文等率残匪突出重围后又潜回了苇塘，挖了地屋子，再也不敢露面。赵明远亲自带人沿海搜索多日，没有结果，正在焦急之中，他手下的中尉副官刘景良报告说他们抓获了小匪首李老八的小老婆，摸到线索，并自告奋勇，只带一个卫兵，经过几天的周折，闯进了匪窝，找到王功臣、李子文等人，双方进行谈判。刘景良凭着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劝降了土匪，并向土匪保证既往不咎。王功臣、李子文等立即放回了被劫剩余人质，同意接受韩复榘的收编。原屑吴德胜部的任富贵、傅瑞五等人没接受收编，分头潜逃外地。刘景良立功，晋升为第五专署少校副官，并负责组织了“海上纵队”，自己担任辅导。王功臣、李子文等被委任为分队长，设防傅家、山后等村（后归属山东海军司令刘耀亭部，七七事变后，编为水上保安团），赵明远也被提升为山东第五区（惠民地区）专员兼任保安司令，“顺天轮”抢劫案就这样告破。
　　注：
　　沾化土匪抢劫英国商船“顺天轮”案件，距今已有50多个春秋，在当时曾轰动一时，年久事远，一直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近几年来我们为了彻底澄清这一历史事件，北上天津，南下济南，查阅了当时的《大公报》、《益世报》等报刊资料，并多次走访座谈，征集有关资料，又参考了《山东省文史资料选辑》（第二十四辑）和有关市县的资料，撰成此文，以志此事，以飨读者。另外，郭锡瑶、王莹心、傅元岭等先生为我们提供了许多宝贵资料。在此，我们一并表示感谢，并深望知情者垂正。——笔者谨示（来源：山东省情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