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名旧警人员口述参加广州警察起义

（一）梁铎元
　　我与廖献周曾同在国民党广东省警察学校工作，他任教育长，我任大队长。1949年4月，我转到广东省政治训练班任军荐一级教官。
　　1949年8月间，廖献周准备策动一批国民党警政人员起义，在广州解放的真空期间维持治安，迎接解放。为了对警察人员进行策反，他要求我先打入广州市警察局工作。适逢同乡张力山任广州市警察局靖海分局长，我便于八月底放弃了官阶较高的军荐一级的教官职位，降格入靖海分局当管警局员，负责管理巡官、警长、警士工作，担负了靖海分局策反负责人。
　　廖献周给我的任务是反对撤退，保存员警，保护分局财产、档案、枪弹，维持治安，保护五仙门电厂。我为了加强起义的力量，便根据当时“无故缺勤，可以开除”的明文规定，采取突击查勤的方法，把那些缺勤的旧警士开除出去，把广东警察学校警训所的学生补进来。因为这些人都是我的学生，听指挥，这样，我们在靖海分局内的起义力量就大为加强。
　　广州临近解放，人心浮动。我经常利用查勤的机会，做警士们的思想工作，因为他们原来是我的学生，所以工作比较容易做。我向他们暗示包括廖献周在内的原警校的许多人会有应变的安全办法，关键就要听从指挥。广州解放的前几天，我又曾面见廖献周，汇报我的工作情况。他要我回去抓紧骨干，千万不要动摇。
　　10月14日，警察总局电话通知：沙面备有轮船给警局员警撤退。分局长张力山于下午五时悄然不见踪迹。在海珠桥被炸后，我即通知全局员警不要撤走，留下来维持治安。我把全局员警分为六个队，每队由巡官、警长各一人，警士十人组成，在辖区内分段巡逻。在廖献周打电话来催促之后，我立即派出巡官王学诗带领警士十人去保护五仙门电厂。并指令他们要特别注意堤岸一带治安，不准任何从河南驶来的船只靠岸。因为当时谣传“大天二”要洗劫一德路、中华路的金铺。
　　当晚，廖献周每隔20分钟便来电话，询问辖区内治安情况。分局的司法局员温耿文、张树滔也留在局内大力协助工作。
　　15日凌晨一时许，巡逻队来电话说，在长堤发现解放军。我当即命巡逻队把解放军带进分局。当时进分局的解放军是青岛60部队一个连左右。后根据解放军的意见，收回在外的巡逻队，并在操场集中全分局员警，把枪械交给解放军接收。
　　广州解放后，市面治安暂由廖献周出面维持。我亦任治安委员会的委员、代分局长，继续指挥员警，维持辖区内的治安。十多天后，军代表梁洪涛来分局接收，我便把分局的档案、公物、犯人等造册全部移交。
（二）周伟南
　　1949年8月初，我任广州市警察局南岸分局代理行政局员。当时我已加入了廖献周组织和领导的广州市警察局部份员警起义的行列，并负责南岸区的策反工作。
　　我接受任务后首先做好下列两件工作：（一）在局内武装人员中进行策反活动，把平日与我较好两个巡官和几个警长以及一些警士先拉过来，作为依靠力量。再依靠这些人去做其他员警的工作。（二）搜集辖区内及市郊三元里一带驻军情况、南岸辖区黑社会组织情况、市警察总局及南岸分局的人事情况向廖献周汇报。廖收集这些情况后派专人送给中共在香港的地下组织。
　　10月上旬，广州市警察局派督察来南岸分局收缴了我局仅有的一挺机枪后，我便从分局长处得知总局准备强迫各分局的武装人员撤退。便即将情况向廖献周汇报，并一起研究了对策。
　　10月14日上午，广州市警察总局命令我们必须在当日下午二时半率队到沙面上船向海南岛撤退，我当即拒绝接受这一命令。后来，我看见分局长李本珍也拒绝接受命令，决定留守主持工作。（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响应练秉彝的起义号召而留下来的）在此情况下，我便向他公开了我参加廖献周策动起义的身份和所负的任务，并接通电话请他直接与廖通话。（李与廖原是中央警校的同学）此后，我便得到李本珍的大力支持，彼此通力合作。
　　为了确保电厂和水厂的安全，李本珍以南岸分局长兼自卫大队长的名义，写了一张手令给我，并把全部武装的指挥权交给我，由我率队进驻电厂和水厂。
　　我率队到电厂后，即在办公楼门口集合该厂值班自卫队说明来意，并宣读了李本珍的手令。随即严密布防，安排岗哨，并封锁电厂附近的珠江河面，任何船只不准靠近。同时又吩咐巡官王作仁带领一队武装到水厂巡查布防，负责电厂、水厂的外围警戒。这样，保证了在关键时刻正常向全市供电、供水。为维护治安，保障人民生命财产的安全作出了一定的贡献。
　　解放后，全分局各级人员以及所有武器弹药、档案材料等均完整无缺地向解放军和人民政府移交。
（三）李恩宽
　　1949年8月，我在德宣分局任管警局员。一天，宋访高（他是我在乐昌县任督察时的警察局长）来访，谈到政局问题，他表示他虽已获得警备司令部发的“赴台许可证”，但并不准备去台湾。我发觉他对此有一定的见地，希望他常来聊聊。不久，宋又来访，我引他进卧室密谈，他提出希望我和他一起做反破坏、反撤退、参加起义，迎接解放的工作。从此我就与宋访高接上关系，加入广州警察起义的行列。
　　广州解放的前几天，宋访高约我到榨粉街某号聚会。我到达时已有十多人在座。其中廖献周是我的旧相识，其余一些人也很面熟，但一时记不起来。会上，由廖献周和张凤岩发言。他们对解放军对待起义人员的政策作了解释，并对反破坏、反撤退、迎接解放的工作任务作了指示。从此，我对参加起义就更有信心了。
　　10月14日下午，传来解放军已到达广州外围的消息。接警察总局来电话，要我们加强治安保卫，照常执勤，留守待命。我即集合员警宣布：我们奉命留守，迎接解放。对解放军不能有对抗行动。在这关键时刻，要做好辖区内的治安保卫工作。并即派巡官、警长领队加班巡逻。又书写欢迎解放军的标语，在局外张贴。我又和巡官吴庆增带上几名警士坐吉普车到辖区内巡逻，在惠爱中路与解放军相遇。当我们说明身份之后，便解除了武装，并作向导，把解放军带到警察总局，天亮后才回分局。
　　10月15日中午，有电话通知要我即到总局，原来是孙乐宜要派军事代表王志明随我回德宣分局接管，经过介绍并把应移交的卷册送交军事代表审核接收后，我们的起义工作也就告一段落了。
（四）李方容
　　1949年9月，我得同乡李大超的介绍，进入广州市警察局西禅分局任户籍局员。当时广州面临解放，人心惶乱。我在惶惑中得宋秋芳牵引，参加了廖献周组织和领导的广州警察起义的行列。在榨粉街廖献周家我接受了起义工作的部署：在原分局切实掌握员警的力量，在国民党军撤走时，保护公物、档案、弹械，维护辖区内的治安，解放军进城时树红旗迎接。我接受任务后即在分局内开展策反工作，并密切注意各方动态，相机行事。10月14日上午八时，分局长陈西林到分局通知：“市府通令今天撤走，即携眷属及行李上船，船在白鹅潭。”传达后匆匆离去。在这紧急时刻，为了避免警察武装力量被他们带走，我立即通知员警暂时回家，或在亲友处暂避。待下午四时后，国民党军已经撤走，员警们又再回到分局照常出勤，维持治安。下午四时许廖献周派宋秋芳来局通知：“解放军今晚进城，届时要树红旗迎接；晚上用电话与督察处联系。”我即着警士制备红旗一面并加强辖区内的警戒。晚饭后，我坐守分局电话机旁，不断与各方面联系。约在下半夜，从电话中得知：解放军已从东北角进入广州了。我即着警士在顶楼树起红旗，迎接解放大军。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西禅辖区安定地迎接解放。解放后，我每天按时上班，到分局等候接收。约五天后，军代表到分局接收，我即着警士通知解放时避居家中的行政局员陈某回分局协助将分局档案、械弹、户籍册、门牌费（银元现款）一一移交清楚。
（五）周自强
　　1949年2月，我在广州市警察局逢源分局任实习员。当时管警局员张月华已在分局内开展由廖献周领导的策动广州部份员警起义的活动，我在张的串联下也加入了起义的行列。10月14日，在解放大军将入城的时候，分局长乔永年率领我们公开宣布起义，得到全局员警的响应，共同坚守岗位，维持治安，使到这个广州市著名的住宅区，在解放的当天晚上，治安秩序良好，没有发生重大的治安事故。后来，军代表叶舟来局接管时我们将全分局的人员、枪械弹药列好清册移交清楚，无一遗漏。
（六）邹柏能
　　1949年9月底，我在蒙圣分局当实习员。在解放军已进驻源潭，广州正面临解放时，逢源分局实习员周自强、德宣分局实习员吴祖荣先后来动员我参加廖献周组织的广州部份员警起义，要求解放时留下来维持治安。后来分局长梁太炎也私下对我动员，要我留下来不走，我就决定参加起义的行列。
　　10月14日早上，解放大军已迫近广州市郊。当日下午三时，分局长梁太炎集中全局员警宣布起义，并要求全体人员一律返局住宿，分批值班，加强巡逻。为了确保辖区内的治安，梁太炎又叫文书写了几条：“放火抢劫，就地枪决”的大标语，贴上大街闹市。得到国民党军拟炸毁海珠桥的消息后，我们曾商量找一名熟悉电工技术而又大胆的人俟国民党军一撤退就去剪线，但巡逻的警士来报，说国民党军不许巡逻队登上桥顶。梁太炎即吩咐大家准备武装，前去巡逻。当我回房拿武器返身关门时，突然轰隆一声巨响，声震屋字，我眼前一黑，就倒在地上。醒来才知面部为碎片所伤，流血不止，伤口剧痛。当晚因受伤没有参加巡逻，留局看守。晚上11时许，解放军进驻邻近几个分局。15日早上，我们在南华东路分局门口，列队迎接解放军的到来。解放军清点枪枝弹药，接管各项工作后。我被派在蒙圣公安分局治安股工作。
（七）吴祖荣
　　1949年9月，我在广州市警察局德宣分局任实习员。在该月下旬开始，许德明（汉民分局巡官，也是警校20期同学）多次找我谈话，劝我不要跟国民党走，要坚守岗位，保存好枪枝弹药，并尽可能串连策动多些警察人员留守，迎接广州解放。许所说的意旨正符合我当时的思想，便决定参加他所进行的策反工作。不久，我便秘密串连了在蒙圣分局当实习员的邹柏能（他也是警校20期同学）。
　　10月14日那天，我们一些准备留下来的员警，整天在区内巡逻，维持治安秩序。下午五时左右，海珠桥被炸，声震全市。我们一直巡逻至晚上10时左右，看见区内没有发生什么治安事故才回到分局。大约是晚上11时许，解放军由中华北路进入市区。德宣分局全部留守员警在分局门口列队迎接，由巡官李济世代表我们向解放军行礼致敬。解放军收缴了全部武器弹药，对宿舍简单检查一下便离开了。由10月14日至25日这段时间，完全由留守的部份员警负责维持区内治安。10月25日军代表正式到局接管。
　　解放后两三天，许德明通知我说这次起义是廖献周组织和发动的，并要我到榨粉街廖献周家开会。我们先到中华北路周自强家集合，然后一起到廖家。在会上，廖献周说，这次起义是中共华南分局领导的；又嘱咐我们今后要好好学习和工作，还布置我们要每人写一篇自传交许德明集中转交给军管会。
（八）李宪斌
　　1949年9月，我在黄沙分局任实习巡官。警校同期同学许德明接受了廖献周、张凤岩交给的策动警察起义的任务，来到黄沙分局找我密谈，相约决定不走，留下来维持治安，保护枪枝，迎接解放。当时，广州卫戍司令李及兰下令各警察分局内的员警要互相签名联保，说是要防范共产党的渗透。因此，当时的策反活动要完全保密，不能稍露声色。稍后，许德明又继续串连了其他同学，计有：逢源分局周自强、长寿分局陈汉圻、永汉分局张履固、德宣分局丘竞夫、吴祖荣、蒙圣分局邹柏能、珠江分局余铁夫、东堤分局梁金福、东山分局古任中等十余人，秘密相约留下。当时我们还各自写了一份自传，汇交许德明转给廖献周及张凤岩。
　　10月14日，曾闻广州市警察局长吉章简下令有些警察要准备撤退。但跟着又听说已委派太平分局长黄逸民、黄沙分局长练秉彝代理广州市警察局正副局长，维持广州治安。黄沙分局接到练秉彝自总局打来的电话，通知分局员警不得擅离职守，继续维持治安，保护枪枝、弹药、档案，准备迎接解放军入城。当日，黄沙分局绝大部份员警都没有离开，照常值勤站岗。
　　14日中午，国民党刘安琪部队继续由黄沙码头过海到石围塘向佛山方向撤退。下午5时55分海珠桥被炸毁，爆炸声震动全城。傍晚时分，有几辆卫戍司令部的大型汽车驾到黄沙码头附近，不知什么原因，顿时发生很大骚动起来，跟着黄沙猪栏发生大火。当时练秉彝即指派员警（我也在内）赶去救火及维持秩序。不久，将火扑灭，损失不大。
　　14日黄昏，又据报泮塘“大天二”李运仔企图利用真空时期到黄沙一带抢劫。当时分局用电话与逢源分局联系，相约共同派出员警加强巡逻，以资防范。当时巡逻地段是时敏路、荔枝湾、如意坊、逢源路、龙津西路一带。但结果没有什么情况发生。
　　14日晚九时左右，分局长宣告接到解放军已由沙河方面陆续入城的消息，通知我们准备迎接解放军及准备移交枪枝弹药。深夜一时，一组解放军由逢源分局的周自强带领来到黄沙分局，全局员警表示欢迎。跟着各员警将分局枪枝、弹药、炸药收集移交解放军。我们各人所佩带的左轮手枪都一并缴交。当时解放军即用卡车把枪械运走，直至深夜三时移交工作才告结束。
（九）余铁良
　　1949年9月30日，我到广州市警察局珠江分局任实习巡官。在广州解放的前数天，在永汉分局任巡官的警校同学许德明打电话给我，说广州将解放，嘱我安心留守岗位，保管好枪枝、弹药、文件、档案，防止别人破坏或转移，以便由解放军接收。许德明是警校20期的高材生，每学期考试都名列榜首，我一向尊他为学长，所以乐于接受他的话。俟后我便在警局内串连了两个平日比较熟悉的警士做帮手，以便开展工作。10月14日下午三时，分局长王苍雨仓惶到沙面上船逃离广州。我决定在分局留守，完成许所交给的任务。五时多，海珠桥被炸了，当时更是人心惶惶，留在局内的只有司法局员陈蔚华、巡官任文秀和我以及另一个局员马冠山等共四人。四个人便集中在分局二楼议论当晚各方面所发生的情况。我想只要他们三人没有什么异动，全分局的公物便都可以保存下来了。所以我既和他们议论，又监视着他们。晚上九时，珠江河面敲锣的声音此起彼伏，我们意识到这是被抢劫的报警声。我和任文秀都想出去管管，但楼下的警士都已跑光了，力量单薄，恐怕去到也无济于事，终于不去算了。
　　15日早上八时，有一连解放军来到分局。任文秀和我通知警士把枪枝搬到大门口，放在地上。随即通知在局员警到门口集合，完成了向解放军交枪的仪式才解散。三天后，军代表许济来分局接收，由陈蔚华主持移交，所有档案、文件均移交清楚。
（十）大东分局吴鸿辉等
　　1949年10月14日，广州已面临解放。当日下午二时，大东分局长蔡鹤龄威胁全分局员警要跟随他撤退至石岐后才发薪饷。当时全体员警表示不服，要用武力来解决，立即加强门岗警卫，声言蔡鹤龄不发薪饷，不准离开分局；同时又派武装警士监视出纳，不得离开。结果，蔡只好屈服，命令出纳发放薪饷，然后带领部份员警离开分局撤逃。
　　当天下午四时左右，正在组织和领导广州部份警察起义的廖献周派人来分局找他早已策动起义的员警去开会。当时由警长吴鸿辉、张志雄坐“的士”到惠福东路一座绿色洋楼的二楼右边房内开会。廖献周主持会议，指出：要安全解放广州；目前解放军已到瘦狗岭，傍晚即进城。你们在解放军入城时负责把他们带领到市警察局及附近各分局进行接收。会后，吴鸿辉、张志雄即返回大东分局，立即安排警长邓理到时负责带领解放军到市警察局，警长莫自强负责带领解放军到德宣分局。还安排其他员警分别负责带领解放军到东堤、前鉴、小北等分局。布置就绪，各人坚守岗位，等候解放军到来，就做好带路工作。
　　当晚司法局员李仕宁召集全体留局员警讲话，当众宣布：分局长蔡鹤龄已经逃离分局，现由他本人暂时代理分局长的职务。并宣布：接上级通知，全体留局员警要坚守岗位，出勤站岗，维持治安，等候接管。并把分局全部枪枝集中，由警士彭泽芬将枪枝搭成枪架，准备解放军到来时移交。
　　直至深夜，解放军开始进入市区。一队解放军进入大东分局，由代分局长李仕宁及管警局员王大非将全部员警的枪枝、弹药移交给解放军。负责向解放军带路的员警亦分头把解放军带到市警察局及各分局，并分别打电话给较远的其他分局，请他们做好移交的准备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