徂徕山起义亮明八路军旗号意义何在——徂徕山起义循迹之一（文/黄文勃）

　　1937年卢沟桥事变爆发后，中共山东省委根据中共中央、北方局的指示，紧急部署在全省各地发动抗日武装起义，成功组建了多支抗日游击队。在省委制定各地发动抗日武装起义的计划中，对于各地游击队所采用的名义并没有统一要求，因而出现了“抗日救国军”、“抗敌自卫团”、“抗日义勇队”等不同的名义，只有鲁东蔡家栏子、牛头镇发动的七、八支队（不久合编为八支队）和徂徕山起义的四支队亮明的是“八路军”的旗号。徂徕山起义亮出八路军的旗号，有什么意义呢？

　　一、 党的全面抗战线路与抗日游击队的组建

　　在全国抗战爆发后的形势面前，中国共产党适时制定了新的路线、方针和任务。1937年8月22日至25日，中共中央在陕北洛川县冯家村召开了政治局扩大会议，即洛川会议。这次会议确立了全面的全民族的抗战路线，确定了全国抗战的持久战战略总方针和人民军队的军事战略方针、任务。毛泽东在作军事问题和国共两党关系问题的报告中强调了坚持统一战线中独立自主原则。会议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目前形势和党的任务的决定》，《决定》指出：“中国的政治形势从此开始了一个新的阶段，这就是实行抗战的阶段”。“这一阶段内的最中心的任务，是动员一切力量争取抗战的最后胜利”。

　　为促成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形成，中国共产党从全民族的利益和抗日大局出发，在与国民党政府的谈判中多次作出重大让步。八一三事变后，全国抗战形势骤然紧张。1937年8月18日，中共中央提出了关于同国民党谈判的十项条件，国民党政府基本同意了中共中央提出的红军改编原则等问题。8月22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军委会）发布命令，宣布红军主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并委任朱德、彭德怀为八路军正、副总指挥。中共中央军委于8月25日宣布命令：红军主力改名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简称八路军），将红军前敌总指挥部改为第八路军总指挥部，红军总政治部改为第八路军政治部。八路军改编后，三大主力师陆续开赴山西战场对日军作战。9月11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以启动战时编制为由，按新的全国陆海空军统一序列，将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番号改称国民革命军第18集团军。但是，中国共产党坚持使用“八路军”番号，在内部文件、材料、讲话、报纸宣传上，尽量不出现第18集团军的叫法，而称作八路军。这实际上是毛泽东等中共领导人战略思维中的智慧体现。

　　从动员一切力量争取抗战胜利的中心任务出发，中共中央、毛泽东十分注意发动群众、组织抗日武装。1937年9月25日，毛泽东就华北工作问题致电周恩来、刘少奇、杨尚昆等，指出：应“发动全华北党（包括山东在内）动员群众，收编散兵散枪，普遍地但是有计划地组成游击队”。9月下旬，中共中央北方局在太原召开了由山西、山东、河北、绥远等省委代表参加的紧急会议，传达中央洛川会议精神，部署在华北发动群众、组建抗日武装、开展游击战争，创建抗日根据地等一系列任务。北方局提出了在华北首先组织10万人的抗日武装的任务，刘少奇在会上发出了“每一个好的共产党员应该脱下兰衫到游击队去”的号召。11月15日，北方局再次向华北全党发出指示：发展与坚持游击战争是华北全党的中心任务。“每一个同志都必须到群众中去，武装起来，学习军事，去组织和领导游击战争”。“游击队应积极组成，立即发动，不要等什么名义，名义自己称”。

　　山东省委书记黎玉参加了北方局太原会议后返回济南，立即召开省委会议，研究在山东贯彻落实中央与北方局的号召。黎玉曾回忆到：“经过山东党的讨论，决定有力的来响应这个号召”。“那时候我们没有一人、一枪、一马，我们决定应该以赤手空拳的精神首先争取两万人的部队来回答这个任务”。“决定这两万人划分9个至10个地区”，成立10个军，“这些部队的名义是以‘山东人民抗日救国军’或‘山东人民抗日游击队’来出现的。待纪律好了以后，再取得八路军的合法番号”。11月7日，中共山东省委在给中央的报告中提到，组织游击队所用的名义有“义勇军、自卫团、大刀队”等，鲁北“各县为‘山东人民抗日军第一军’名义”，“鲁西北党的任务——游击队……将来拟或成立人民抗救第二与第三军”。

　　由此可见，北方局在部署各地组织抗日游击队时，并没有要求采用统一的番号（名义自己称）。山东省委在发动组织抗日游击队时，或许是出于隐蔽身份的考虑亦或是出于统战工作的考虑，只是考虑采用“抗日救国军”或“抗日游击队”的名义，并未明确采用八路军的名义。

　　二、 八路军带来的强烈震撼

　　红军主力改编为八路军后，陆续开赴山西抗日斗争前线，连续出击，相继取得了平型关、雁门关、阳明堡、七亘村、广阳等100余次战斗的胜利，歼灭了大量日军，沉重打击了日军的嚣张气焰。尤其是115师9月25日首战平型关，歼灭日军精锐板垣师团一部1000余人，更是极大地振奋了“友军与人民”（毛泽东语）。正如第二战区民族革命战争战地总动员委员会主任续范亭老先生赞誉的那样：“八路军的大捷，其估价不仅在于双方死亡的惨重，而在于打破了‘皇军’不可战胜的神话，提高了我们的士气”。毛泽东在给尚在南京的中共代表团的电报中兴奋的说：“我们捷报发至全国，连日各省祝捷电甚多”。

　　由于八路军是共产党领导的军队这一特殊背景，因此八路军的军事斗争胜利尤其令全国瞩目。国民党数十万大军在华北一败再败、一退再退，而八路军不畏强敌、英勇出击。两相对照，孰优孰劣，老百姓心中自有一杆秤。八路军的胜利极大地鼓舞了全国各阶层人民，大大提高了共产党、八路军在广大民众心中的威望，正如毛泽东指出的：“共产党、八路军的政治影响极大地极快地扩大，‘民族救星’的声浪在全国传布着”。正因如此，有的地方甚至出现了“冒用”、“盗用”八路军旗号的队伍，当时正在山东开展统战工作的张经武在给中央的报告中就提及：××武装3000余名，用“新八路”名义，还声称“已奉延安之命”云云。可见“八路军”三个字已经深入人心。

　　省委在组织、领导徂徕山起义的工作中，深切感受到当地民众对共产党、八路军的崇敬和热爱。省委派出的红军干部赵杰、刚刚出狱的共产党员程照轩在走家串户、发动群众组织抗日武装时惊喜的发现，共产党、八路军的英勇事迹早已被广大民众所熟知，听说共产党、八路军来组织抗日游击队打鬼子，莫不一呼百应。有的年青人还到处造势：“共产党、八路军的大队人马到徂徕山了，有好几千人啊！”一时间，投八路、打鬼子，成了年轻人最向往的事。

　　毛泽东曾提醒全党：借着红军抗战的声威发动游击队。黎玉在回忆发动徂徕山起义的情景时依然感触颇深：组织抗日武装的工作之所以顺利，“也不可否认是依靠了华北八路军的政治影响。那时平型关大战取得了空前的胜利，这个胜利很快的传到了山东，所以当时在发动部队的时候，许多老百姓都盼望见八路军的干部，一听说八路军的干部，她们都非常欢迎。……于是群众对八路军的敬仰大大的提高了，也都很踊跃的来参加八路军”。

　　1937年12月24日，韩复榘在日军进攻面前仓皇逃跑，日军飞机轰炸了泰安。省委立即从城内转移至城南篦子店村，并在那里召开紧急会议，决定立即通知周边各地组织的武装到徂徕山集中，举旗起义。举旗起义总要亮明旗号，昭告天下，亮什么旗号呢？既然八路军就是共产党领导的队伍，既然老百姓愿意投八路、打鬼子，我们为啥不亮明八路军的旗号呢？大家在讨论中认识逐步明确起来。黎玉，一位有着丰富斗争经验和高度政治判断力的领导者果断拍板：就打出八路军四支队的旗号。1938年1月1日，“八路军山东人民抗日游击队第四支队”的战旗在徂徕山大寺猎猎展开。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标志着山东八路军抗战元年的开始！

　　三、坚持“八路军”的番号与统一战线中的独立自主原则

　　 国民党政府在将八路军的番号授予的红军后才20天，又以“战时新编制”的理由搞了个全国陆海空军统一序列，把八路军改称第18集团军。但在共产党的内部文件、材料、领导讲话、报纸宣传中，除一些对国民党政府行文等文件外，很少使用18集团军的说法，在毛泽东的讲话、报告、电文中更是一直使用八路军的称谓。为什么是这样呢？会是有意而为之的吗？

　　八路军是国共双方经多次谈判后，红军得到国民党政府正式承认的最初名称，双方都认可。在发展过程中，八路军的一些机构和部队是共产党设立的，而18集团军是国民党政府后来自己颁布认定的，并未知会共产党方面。所以，八路军和18集团军这两个番号的意义和内涵是有区别的，从更深层的含义看，是关乎共产党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中的独立自主原则。

　　毛泽东在洛川会议上作关于国共两党关系问题的报告时就强调：要坚持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要巩固和扩大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共产党在统一战线中必须坚持独立自主的原则。11月12日，毛泽东再次重申：“统一战线中的独立自主这个原则的说明、实践和坚持，是把抗日民族革命战争引向胜利之途的中心一环”。不可否认的是，在红军改编为八路军后，党内军内的一些人出现了认识和思想上的偏差，引起了一些混乱。尤其是王明“一切经过、一切服从统一战线”错误思潮的影响，更引起了毛泽东等的极大关注，设法纠偏成了当务之急。因此，坚持使用八路军的番号，是毛泽东等中共领导人的有意为之，体现了毛泽东的大智慧。

　　蒋介石对共产党一直存有极大地敌意和高度的戒备心理。虽然经过多次谈判，蒋介石迫于形势和全国民意的压力承认了共产党、八路军的合法地位，是友党、友军了，在其真实的看法是什么呢？蒋介石在对外国记者谈话时很是洋洋得意：“共产党的队伍改编，实际上就是向政府投降了”。毛泽东看穿了蒋介石的小心思，巧施谋略，坚持使用八路军番号，发展壮大了八路军。

　　按照国共两党的协议，八路军的粮饷是按4.5万人按月发放的，但国民党的官员们对非中央军嫡系部队的军饷一向是以各种借口拖欠的，更何况是八路军呢！一直跟随国民政府军委会从事有关协调联络工作的、时任八路军参谋长、负责中共代表团和八路军南京办事处工作的叶剑英多次找国民政府军委会后方勤务部催讨八路军军饷，最终只得到蒋介石要八路军“好自为之”的答复。毛泽东听闻后只是微微一笑，对向他汇报情况的八路军军需处长（后勤部长）叶季壮说：“讨债的事情不好做呀！”既然蒋介石让八路军“好自为之”，毛泽东便决意在有理有据中让八路军“好自为之”。

　　尽管是在国共合作的抗日战争时期，国民党政府对八路军也设置了重重障碍，不但限制八路军的规模，还以“战区”、“防区”为由禁锢八路军的活动区域。这种不利于抗战、不利于敌后游击战争开展的束缚理所当然的要受到共产党、八路军的反击。1937年11月8日，在太原失陷的同日，毛泽东就在给周恩来、朱德、彭德怀、任弼时等的电报中指出：“这一阶段，游击战争将以八路军为主体，其他则附于八路军……”“应该在统一战线之原则下，放手发动群众，扩大自己，征集给养，收编散兵，应照每师扩大三个团之方针，不靠国民党发饷，而自己筹集供给之。”在这种精神指导下，八路军组建了大量的独立师、独立旅、独立团以及游击纵队、游击支队，这些队伍没有国民革命军的正式番号，没有编制，也不要国民党政府的给养，既不让国民党抓住把柄，又隐蔽地扩大了部队兵员。

　　在洛川会议上，毛泽东曾语重心长地提醒与会同志：同日军作战，不能用同国民党军作战的老套路，要准备打持久战。因此要发动群众，结成最广泛的统一战线，创建根据地，开展游击战，不断壮大我们的力量。

　　在创建抗日根据地的过程中，毛泽东在我党管辖地区域里巧妙地使用了军区、军分区的军事组织模式。它显然有别于国民党政府惯用的“战区”、“防区”。这既是一种试探，又是一种态度，是利用合法身份发展自己的有效途径。因为八路军在后勤保障、兵员补充上不能得到国民党政府的及时补充和支援，只能自己克服困难，就地解决，设立军区就是为了负责八路军后备兵员的征集、动员和后勤保障等任务，军区并不是正规部队。这是在对国民党政府的解释中很正当的理由。这些陆续建立起来的军区、军分区以及所属的独立师、独立旅、独立团、纵队、支队等队伍都是在共产党领导之下，因而他们使用的是“八路”字样的臂章，也就是说，他们只是八路军的一员。

　　八路军为民族解放浴血奋战，流血牺牲，受到全国各阶层人士的赞扬，也得到了老百姓的认可，故此许多年轻人争着抢着参加八路军。能穿上八路军的军服，那是无上荣光的事！坚持“八路军”的旗号，是毛泽东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中深思熟虑的谋略，看似闲棋却步步杀招，堪称经典！所以徂徕山起义部队亮明八路军的旗号是有着集其深远的历史意义的，理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