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与跳蚤试比高/李小文

小文 发表于2023-09-24 23:01:36

跳蚤是单位面积跳的最高的动物。90年代中期,四年级的儿子从报纸上看到了篇关于美国跳蚤市场的豆腐块,问我跳蚤为何物?吾儿竟不知道跳蚤为何方居士,令我顿时语塞。于是我侃侃谈起美国卓别林默片中流浪汉与跳蚤共进晚餐,而后挥动皮鞭令跳蚤翩翩起舞的趣事。窃以为跳蚤是贫穷落后的同义词,大凡贫穷落后之区域,一准是跳蚤快乐老家,君不见美国三、四十年代流浪汉拥抱着跳蚤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其实,我早年曾对跳蚤有过"学术研究",却旧帽过闹市般羞于提及。我生在斯城池,长于斯城郭,偌小年纪已望而生畏了。单表农忙季节,浩浩汤汤的红小兵一定会"长驻沙家浜",广阔天地永远是一帖"虽然我们的脸晒黑了,但心却练红了"的老膏药。不必说栽苗、薅草、担水,也不必说刈麦、扬场、堆垛,小闯将们个个生龙活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连一手拤着野菜参半的黑窝头,一手拤着没淹透的白生生辣疙瘩,啧啧有声的嘴角仍挂看着胜利般的微笑。怪哉?唯有面对区区跳蚤的惨淡人生,却不敢风口浪尖炼红心,红小兵面面相觑,个个帅呆!那时,我们下榻的"宾馆",一律是善良质朴的贫下中农举家腾岀来的土坯房,土炕庄重割剧三分之二土地。一倒在炕上,猖狂的跳蚤组织敢死队向劳动了一天多么辛苦的我等大举进攻。"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陈涉们揭竿起义绝不心慈手软,坚决镇压反革命。如豆的油灯下,跳梁小丑竟摇身一变,成了打不死的"吴青华",面不改色心不跳,在谈笑风生中磨牙吮血 杀人如麻,真真反动透顶!口诛笔伐惯了的红小兵哪见过这种战阵,终于被咬得体无完肤了。于是"东风吹,战鼓擂,就怕跳蚤咬糊腚"的红色幽默流行于战旗猎猎的帷幄中…以扫除一切害人虫为已任的我辈"岂容日寇呈凶狂",紧急会议后,土炕上喷上贵如灯油的敌敌畏。谁料,跳蚤们更是造反有理,个个瞪亮血红的眼珠,一路打打杀杀直奔复仇的标的。顿时紧握红樱枪的潘冬子们个个蓬筚生辉起来…

红小兵熬成威风凛凛的红卫兵,友好同窗邀我至农家,盛情难却。但革命不是请客吃饭,热腾腾的炕头俨然是壁垒森严的蓝军阵地,战术上得重视敌人嘛。拉条长凳曲就算了,时刻准备着大批跳蚤可能的轰炸……

城里人那时虽是"响当当硬梆梆"的,但农村亲戚举家造访,甚至杀他个回马枪,不免有鬼子进村的悲哀。毕竟"高庄、赵庄、马家合子"一带有令亲戚们大饱眼福的三、四层高的大厦,况且城中每人每月还有哗哗作响的二十几斤粮票四两油的丰裕生活!实在顶不住了,城中高挂免战牌,辗转反侧后"宜将剩勇追穷寇"--把孑然一身的礼服在公共浴池潇洒地抖上几抖,总统而言之地扔到条椅上,赤条条的"猴哥"向热雾腾腾的大池子里扎一猛子,领略一下五洋捉鳖的感觉。嗟乎!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问题不是应刃而解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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