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时期博山的两个“伊老九”(文/秦克铸)

卧游斋主 发表于2020-05-17 19:53:47

抗战时期博山的两个“伊老九”

秦克铸

顽匪、汉奸“伊老九”在博山可谓臭名昭著,很多文献资料都有提及,甚至还有两部小说大篇幅写到“伊老九”,一部是王顺东的长篇历史小说《琉璃镇》(海风出版社2006年09月出版),另一部是孙丰深的《白杏花》(北京燕山出版社1995年12月出版)。如果仔细研究会发现,不同资料中讲的“伊老九”可能并不是一个人。由于这样的关系,如果不细心甄别,就很容易把两个“伊老九”弄混了。

一、“伊老九”伊来灏

伊来灏(1902-1945),男,又名伊可春、伊岢春、衣可春、衣来好,临朐县杨群乡小楼村人(徐化鲁回忆录《关于四支队先遣第一大队的组建情况》说伊来灏是蒙阴人,笔者存疑——笔者注)。1922年加入匪伙,为临朐县土匪头子,抢劫绑架、残害群众,作恶多端。该伊后投“黄沙会”道首吴鼎章,任吴鼎章卫队长,1938年4月又追随吴鼎章投奔顽匪秦启荣,任秦启荣匪部第十六梯队副司令兼特务大队大队长(吴鼎章任司令)。1938年9月叛变投降日寇,先后任伪博山县警察局长、保安团长、警备团长、博山警备队大队长、淄博警备司令。任内,捕杀我抗日军民,血债累累,民愤极大。我军曾本着宽大政策,数次劝其投诚,但他死不改梅,在与人民为敌的路上越滑越远。博山解放前夕,该伊暗藏5000余斤炸药,企图乘我部队攻打博山时,进行爆炸制造祸端,因我军攻城迅速,其不轨未能得逞。1945年8月23日,博山解放时,该伊带180余残兵败将败退淄川。1945年8月26日,解放淄川城时被俘获,解至周村。1945年9月5日被周村城防司令部宣判处决。

1945年9月16日《渤海日报》第一版《枪毙惯匪巨奸伊可春》列举的伊来灏罪状如下:

贯匪暨叛国投敌犯伊可春,现年四十三岁,临朐一区小楼庄人,该犯自二十岁即入匪伙,绑架戕杀事实不胜枚举,在临朐、博山、蒙阴一带,人民皆恨入骨髓。七七事变,该犯继续害民祸国、甘心投敌,仗势绑架勒索,为敌屠杀我抗日军民的罪恶不可胜数。该犯曾任敌博山警备大队队长、剿共司令及特别行政区保安团团长。敌人投降后,我军本宽大政策,数度招降,该犯至死不悟。当我第一前线部队攻击博山之际,他在要处埋炸药五千斤,企图炸伤我军。我军攻克博山时,该犯漏网,率伪军一部逃入淄川城。与该城敌人继续顽抗,我光复淄城后,该犯即为我所获。以上罪恶事实经审讯后,该犯供认不讳,似此罪大恶极,无可争取之余地。按国法应处以极刑。

原博山县委书记李东鲁在《博山十年战斗生涯》一文中也写到伊来灏的罪状:

“家里无贼贼不来”,最可恨的是那些引狼室的家贼,他们助纣为虐,更使乡亲们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博山一带有三伙家贼,他们相互勾结,施尽淫威。乡亲们用这样的歌谣,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主子指挥几伙贼,相互勾结施淫威,老贼抢着设据点,新贼制造“无人区”,小贼人少力量小,靠着主子搞突袭,平时相互狗咬狗,破坏抗日却统一。这里讲的老贼是指伪警备队大队长伊来灏(原鲁山的土匪头子,又名伊老九)及其所属的伪中队长唐芸芳、唐玉庠、冉干臣、亓立田等一伙。他们曾挂过一阵子“抗日”的招牌,不久即投降日寇,认敌作父,残害人民。他们为了扩大势力范围,丧心病狂地在重要集镇设据点,高山之巅筑碉堡,妄图把持博山的半壁河山。他们强拉民伕,遇高山筑高墙,到平原挖深沟,修筑了一条长达近百里的封锁线,出入口处日夜派岗放哨,看守盘查,对我根据地进行严密的封锁和分割,并不时进行“清剿”、“扫荡”,正可以说是“小清小扫三、六、九,中清中扫月月有”,每年春秋两次的大清扫则更是搞得鬼哭狼豪,生灵涂炭(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山东省淄博市博山区委员会编《博山文史资料选辑》第6辑,博山抗日撷英:纪念抗日战争胜利五十周年,1995.08)。

李东鲁这篇文章提到的“伊老九”很明确是伊来灏,但文中说伊来灏是“鲁山的土匪头子”,恐怕是与出身沂源的伊庭祥弄混了。

二、“伊老九”伊庭祥

伊庭祥(1913-1950),男,又名伊亭祥、伊廷祥,山东沂源县小黄庄人,淄博著名土匪头子。鬼子投降前,任日伪队长, 鬼子投降后,被国民党委任为保安团长,并加入国民党特务组织“中统局”,任山东区室鲁中联络站突击大队大队长。手下有两个分队,一个特务组。第一分队有特工人员30多人,活动于淄川、昆仑、博山、原山一带。第二分队20余人,活动于博山西河丶岳阴等山区一带。特务组有10余人,活动于博山、淄川交界山区。该大队特工人员多系其手下的老土匪,着便衣带短枪,专搞绑架、抢劫、暗杀等罪恶活动。该伊在淄博地区特别是博山县残害革命干部、群众多人,抢劫勒索,奸淫妇女,无恶不作。1948年3月淄博解放时,逃往济南,继续进行反革命活动。后在公安保卫部门集中力量开展剿匪反特斗争中被捕获,狡猾骗过公安人员后再次逃脱。不久,在济南二次被擒。1950年12月2日,在镇压反革命运动中,山东省人民法院淄博分院在博山举行公判大会, 该伊被判处死刑,押赴刑场立即执行。

淄博市志编纂委员会编的《淄博市志》(中华书局1995年07月出版)“镇反”条目,曾谈到伊庭祥的主要罪状:

淄博解放初期,残存的反革命分子不甘心失败,乘人民政权尚未巩固之机,进行复辟活动。中共淄博地委根据政务院《关于镇压反革命活动的指示》,在全区开展镇压反茑命运动。当时,由于部分干部存有“右倾”麻痹思想,出现该杀的没杀、该判的没判的“宽大无边”的偏向。1950年10月10日,中共中央发出《关于镇压反革命活动的指示》后,中共淄博地委组织学习,统一思想认识,纠正了错误倾向。12月2日,专署公安处会同淄博地区人民法院,在博山召开万人大会,判处杀害革命群众7人,击伤3人,抢劫、殴打群众,奸污妇女无数的中统特务、土匪头子伊庭样(绰号伊老九)死刑。

崔景仙《两擒武装匪特“伊老九”》(任铭龄主编《剑盾风云录》,山东人民出版社1988年10月出版)说的是擒获伊庭祥的情况。

王化震在《忆我在西河煤矿的革命活动》中写道:

1947年8月,曾在东坪附近的一个小庄,消灭了国民党反动地方武装伊老九部10多人。这个小庄位于东坪东侧,地处山区,交通不便,离伊老九大本营——东、西坡地较远,便于我们迂回作战,是诱敌深入、关起门来打狗的好地带。一天,我们与淄川县独立营研究决定,将伊老九部队引向此地解决。如果敌人来得不多,就一举歼灭;如果来了大股敌人,则避其锋芒,就地转移。其战斗部署是:矿武工队埋伏在村子东面的小山上,正面接触敌人,并派两名便衣战士佯做进村摧军鞋,以此引诱敌人进村。淄川县独立营则隐蔽在伊老九部东、西坡地据点后侧的西山,支上四挺机枪,以防敌人返回据点。部署完就开始了行动。我们的两名便衣战士刚进村公所,暗藏的敌人就报了信。不多时,30多名全副武装的敌人,扛着二十七八支步枪和刚领来的一挺新轻机枪,气势囚凶地从东坡地据点朝村子奔来。他们先派四人直插村公所,其余在村头待命。这时,我们的两名便衣战土在村公所清点军鞋,当发现来了敌人时,立即从腰里掏出匣枪向敌人射击。三个敌人当即毙命,剩下的一人拨腿逃窜。村外守敌见去了四个只回来一个,知道事情不妙,估计可能遇上了八路军的大部队,于是拼命向回逃窜。这时,我带领武工队迅即下山将敌人包围,步枪、机枪、手榴弹伴随着“缴枪不杀!”的喊声,一齐向敌人猛射。隐蔽在东西坡地西山的县独立营听到枪声,也立即做好了战斗推备。我们一阵射击,十五六个敌人应声倒下,其余敌人惊恐万状,慌忙扔下机枪、步枪和弹药,拼命往回逃,被县独立营迎头痛击。

这里的“伊老九”都是伊庭祥。

三、怎样辨别两个“伊老九”?

首先看时间。“伊老九”伊来灏在1945年8月23日博山解放时,败退淄川,几天后的8月26日,解放淄川城时被俘获解至周村,1945年9月5日被周村城防司令部直判处决。显然,鬼子投降后还在继续作恶的“伊老九”一定是伊庭祥。

举例来说,孙悦欣主编《博山地方武装史》(当代中国出版社2002年12月出版)记载:

蒋军在孟良战役遭受沉重打击后,经过整顿,于6月底又以42个旅24万人的兵力,再次向我鲁中山区进犯。淄川、博山遂被国民党军队占领,并以黄麻子为首,在博山成立了统一指挥部。这支国民党军队有两个机动营,加上一个沂蒙大队,还有伊老九、司继銮的还乡团,三青团,总共有1000余人,武器装备精良,有轻机枪十来挺,重机枪两挺,两门六○炮,其余大都是扁栓自动步枪和冲锋枪。这伙人挺嚣张,频繁向我武工队驻地岳阴区一带进攻。不久,岳阴区大部沦人敌手。

这里记载的“伊老九”当然是伊庭祥。

如果与“伊老九”有关的事件发生在抗战时期,又没有指名道姓地说是哪一个“伊老九”,那就要结合活动地域综合判断到底是哪个“伊老九”。通常来说,伊来灏出道早,职位高,早期主要在临朐县境内活动,1938年初投靠“黄沙会”道首吴鼎章、继而投靠顽匪秦启荣后,主要活动区域在博山东部山区、淄河流域,以及原临朐、博山、淄川、沂水、蒙阴、莱芜交界地区,1938年9月叛变投敌后,其主要活动区域在博山城区及其周围,而且大多通过下属唐云芳、唐玉庠、亓立田、冉干臣等实现作恶意图,犯罪层次较高,属于叛国、祸国范畴。而伊庭祥出道晚,职位低,活动地域更广,且主要集中在乡下、城郊,特别是淄川、博山交界山区,犯罪层次较低,很多情况下都是直接带着手下,干些绑架抢劫暗杀的勾当,虽然都是杀人越货、强奸抢劫、作奸犯科、鸡鸣狗盗、打家劫舍、无恶不作,但更多属于殃民范畴。

百度百科、360百科有词条“岳庄北峪”,该词条中说,“岳庄北峪位于博山区源泉镇岳庄以北三公里。地处偏僻山区,交通不便。归岳东村管辖。”这里“人迹罕至,非常隐蔽。”“据老人讲抗日战争时期有一伙土匪就选中这里作为据点,占山为王,领头人叫伊老九,此人姓伊,排行老九,枪法甚好,他专干打家劫舍的勾当,山前山后几个村的人特别是富户深受其害。地方上乡长也惧怕他,每逢节日都集中钱财送到山上,以保平安。由于此人违害乡里,作恶多端,最终被八路军拘捕枪毙。”

按照时间、地点、事件性质推断,“岳庄北峪”词条说的这个“伊老九”应该是伊庭祥,“伊老九”的绰号源于他“排行老九”。

伊来灏也叫“伊老九”。伊来灏这个“伊老九”是怎么来的,笔者没有查到任何资料。估计也应该是“排行老九”。但这里的排行是亲兄弟之间排行,还是土匪兄弟之间排行,就无从考证了。

考虑到史志类文献中称伊来灏为“伊老九”的很少,见诸文字的大概只有李东鲁的回忆文章,而称伊庭祥或伊亭祥为“伊老九”的文献则比较多。大多数情况下,文献中的“伊老九”,十有八九说的是伊庭祥或伊亭祥。但王顺东的长篇历史小说《琉璃镇》(海风出版社2006年09月出版)和孙丰深的小说《白杏花》(北京燕山出版社1995年12月出版)中的“伊老九”原型,似乎更多指向伊来灏。当然,文学作品不是历史,即使是历史小说,也不能当历史来读。

笔者有个推测,李东鲁称伊来灏为“伊老九”,两位历史小说作家拿伊来灏作为“伊老九”的原型,都极有可能是“张冠李戴”。换句话说,“伊老九”其实只有一个,就是伊庭祥。因为伊亭祥、伊来灏都是土匪出身,都投降过日本人,活动区域都在博山或淄川、博山交界,所以很容易让人产生误解、混淆,甚至以讹传讹,把伊亭祥的事按到伊来灏头上,或把伊来灏的事按到伊亭祥的头上,都是有可能的。当然,这只是推测,是不是这样还需要再进一步考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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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回复
  • 卧游斋主

    2022-07-17 卧游斋主

    对两个伊老九,即使是地方文化研究专家,也容易将他们弄混了。不久前,读到原博山区史志研究专家王济世先生的《伊老九轶事》一文。文中说,“伊廷祥,外号老九,临朐人。”这显然是把两个“伊老九”的籍贯弄错了。按照两个伊老九被镇压时的判决书,伊来灏是临朐一区小楼庄人,而伊廷祥是沂源县小黄庄人。所以王济世先生文章中伊廷祥籍贯是临朐的说法肯定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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