徂徕山地区抗战史实钩沉/刘志鹏

1937年10月，中共山东省委书记黎玉等在济南召开秘密会议，制定了在全省分区发动武装起义的计划。徂徕山起义，是由中共山东省委直接领导的一次抗日游击起义，并发展成为一支重要的抗日武装力量，为尔后发展山东抗日根据地奠定了基础。本文以徂徕山起义为起点，重点梳理徂徕山地区的中共武装、抗日斗争以及所遭受的损失等情况，得以管窥山东抗日根据地的艰难创立。

一、从战争中学习战争：中共山东省委与徂徕山起义

（一）文庙会议与徂徕山起义的发动

1937年10月22日，中共山东省委在泰安文庙召开会议，决定派刘居英、程绪润去莱芜、新泰，赵杰、程照轩等去泰安六区山阳村，孙汉卿去新泰，发动群众建立抗日武装。11月10日，黎玉、林浩率省委机关人员、省“民先”队部人员陆续抵达泰安，决定在泰安、新泰、莱芜一带发动抗日武装起义。12月27日，中共山东省委在泰安城南篦子店召开紧急会议，决定在日军侵占泰安城时举行抗日武装起义。12月31日，泰安失陷。1938年1月1日，在中共山东省委直接领导下，省委书记黎玉、委员林浩和红军干部洪涛、赵杰等组织红军干部、共产党员、“民先”队员、泰安县委发动的“民众抗日自卫团”、平津和济南的流亡学生、被争取过来的带枪的部分国民党溃兵等130余人，在泰安徂徕山法华寺举行誓师大会，发动武装起义，宣布成立八路军山东人民抗日游击队第四支队（简称“第四支队”），洪涛任支队长，黎玉任政治委员，赵杰任副支队长，林浩负责政治部工作，马馥塘任经理部主任。第四支队初编为一、二两个中队和1个宣传队。省委机关、泰安县委和抗敌自卫团、青年学生编为第一中队，在泰安六区组织起来的队伍编为第二中队，以参加起义的杨纯等10名女战士为主编成宣传队。不久，新泰、莱芜、泗水、博山、莒县、临沂等县起义部队相继到徂徕山汇合，部队增至400余人。在不到1个月时间里，起义武装先后编为5个中队。

（二）刘杜会议与徂徕山第一次分兵

1938年1月15日，中共中央指示山东省委，工作应以发动游击战争与建立游击区根据地为中心，工作中心放在鲁中区。省委根据这一指示，2月23日，在新泰刘杜村召开扩大会议，决定由省委书记黎玉赴延安向中共中央汇报山东工作。黎玉走后由林浩代理省委书记兼第四支队政委，并主持省委工作。同时，将1月徂徕山起义后成立的第四支队分为一、二两个大队，分两路向南、向北推进。北路由洪涛、林浩等率领，向莱芜、博山、淄川一带发展；南路由黎玉、赵杰、景晓村等率领，向泗水、蒙阴、费县发展；省委机关亦分为两部分，随部队行动。会后，北路军按既定方针进发，4月初到达淄川县，在马棚、磁窑坞一带与廖容标、姚仲明率领的山东人民抗日救国军第五军会师。南路部队从刘杜启程，经新泰、泗水，于3月上旬进入费县蒙山万寿宫、太平邑一带。此后，两路部队都得到进一步扩大，并在莱芜胜利会师，下辖3个团，发展到4000余人。5月中旬，中共山东省委及第四支队司令部移驻徂徕山的南上庄、邓许庄一带。

（三）南上庄会议与徂徕山第二次分兵

1938年5月20日，由延安而来的郭洪涛一行到达泰安县南上庄山东省委驻地。21日，山东省委召开干部会，郭洪涛传达了毛泽东关于建立抗日根据地的指示，会议讨论了《发展和坚持山东游击战争的战略计划》，确定在山东创建抗日根据地。根据中共中央决定，重组山东省委，暂定郭洪涛、林浩为省委常委，郭洪涛任书记，林浩兼组织部长，景晓村任秘书长，张天民任职工部长，史秀云任妇女部长。为创建以沂蒙山为中心的鲁中抗日根据地，第四支队决定兵分几路再次离开徂徕山。12月，第四支队改编为八路军山东纵队第四支队（亦简称“第四支队”）。司令员廖容标，政治委员林浩，副司令员赵杰，参谋长王彬，政治部主任周赤萍，供给部主任王纪武。辖第一团，团长程绪润，政治委员刘居英；第二团，团长单洪，政治委员汪洋；第四团，团长廖容标（兼），政治委员姚仲明（兼）。1939年3月，第四支队整编，司令员改称支队长。1940年9月整编时，大部编入第一旅，其后方司令部改称新的第四支队。1941年8月，编为鲁中军区第一军分区。

二、徂徕山地区的抗日斗争

徂徕山起义之后，第四支队经过短期整训，即对日伪展开斗争，先后有寺岭村伏击战、四槐树村伏击战、徂徕山战斗、徂徕山突围战等。

1938年1月26日，第四支队在寺岭（大汶口至新泰公路上）设伏，全歼日军6人（一说毙伤日军4人），首战告捷，并捕获了准备去济南投敌的原国民党新泰县长朱奎声。徐州会战期间，第四支队积极配合友军作战。2月18日晚，第四支队在泰安至新泰公路上的四槐树村公路桥头设伏，并在公路上埋下3颗地雷。次日黎明炸毁汽车3辆，歼灭日军40余人（一说毙伤日军10余人），减轻了友军的作战压力。3月，第四支队在博山一带活动的部队与由清河区南下的第五军的一部会师，协同博山县委组织的武装，一度攻克博山城，全歼守城伪军。4月3日，第四支队攻克谭部据守的莱芜城，俘谭远村及以下300余人。5月，第四支队贯彻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方针，与国民党69军合作抗日。7月7日，泰安县独立营30余人与第69军一部在泰安油坊村南伏击日军，毙日军8人、伤日军11人。9月后，第四支队不断袭击日伪军，毙伤日伪军300余人，击落飞机1架，先后破袭张店至博山的铁路数十里，击毁机车3辆，迫使日军运煤列车半月不能通行。

1938年夏，泰安县委派王子健前去做的泰安无极道首领范立忠的工作，因两人同乡兼亲戚，王子健向其讲明了共产党的政策，范立忠毅然率领道众上徂徕山。不久被编为第一大队，范立忠任队长，王子健任政委，随后正式编入第四支队。另外，县委为了争取无极道另一道长王新存，又派地下党员赵一川和薛子超等以小学教员身份作掩护的去做说服工作，王新存率领的一部分道徒也加入八路军，被编为一个营。

1939年9月，第四支队领导了徂徕山战斗。9月26日，日军400余人“扫荡”徂徕山。第四支队第一大队三中队与日军转战于作书坊、黑石埠、葫芦山等地，击毙日军70余人，缴获枪支、子弹等物。1940年10月17日，八路军山东纵队第四支队、第一旅二团先后于徂徕山南麓、章（丘）博（山）莱（芜）边地区发起为时半月的反封锁战役，攻克徂徕山周围日伪据点20余处，毙伤日伪军近1000人，俘500余人。1942年7月1日，日伪军集中4000余名兵力“蚕食”徂徕山，八路军组织徂徕山突围战。中共党政机关和人民武装突围，转移莲花山。8月29日凌晨，日军跟踪包围莲花山西部肖庄、蒲洼一带。八路军泰安县独立营和八路军四旅十二团一个连与日伪军激战，除主力连突围外，独立营被摧垮，中共泰安县委代理书记张子云等40余人牺牲，县委秘书张振中等40余人被俘。

徂徕山根据地的地位非常重要，1938年5月奉命到山东开辟抗日根据地的郭洪涛带来两部电台，架设在徂徕山，由闻述尧负责，其中一部后来成为中共山东分局的专用电台。同时许多党政军领导人也不怕牺牲留下了可歌可泣的英勇事迹，如1941年11月8日，日军合击鲁中区党委和鲁中军区驻地，鲁中区党委社会部部长朱毓淦在转移时因敌特告密被捕。敌人对其威逼利诱无果后，对其进行严刑拷打，他始终英勇不屈，大义凛然。18日，在蒙阴县苏家庄被日军割掉舌头，挖去双眼，刺穿胸膛牺牲。1942年八路军鲁中军区敌工部部长鲁宝琪被派到泰山一带敌占区工作。鲁宝琪整顿了泰安地下情报交通站，搜集了大量情报，完成了对过路干部的接应护送等任务。1943年10月，鲁宝琪到泰安城东与岱峰区中队布置工作，由于被人告密，当夜被泰安伪县大队包围。突围时身中两弹，伤重被俘，但其拒绝饮食和治疗，伤情急剧恶化，于10月20日牺牲。

三、徂徕山地区的抗战损失

1938年2月24日，盘踞在泰安城和大汶口火车站的日军纠集五六百人奔赴徂徕山前的山阳村，意图“围剿”八路军，制造了山阳惨案。他们在山阳村西北的小河边，架起大小炮和轻重机枪，炮轰山阳村持续约一个小时之久，发射炮弹数百枚。随后冲进村里，不分男女老幼，见人就杀。在一个地瓜窖中藏有10名村民，被日军放火全部烧死。关帝庙中藏有8名村民，日军放火烧庙，几个日军把着庙门，凡是逃出来的村民都被刺刀刺死，只有一个村民被烧掉一只耳朵，烧焦半边脸，幸免于难。在村东北角的窑湾边上，有20多名逃难的村民被日军骑兵围住，全部被枪杀。日军杀人之残忍，令人发指，有的老太太被开膛破肚，有的孕妇被杀死，婴儿流出体外。至下午5点，日军方撤走。惨案中，日军杀死村民72人，打伤13人，烧毁房屋3000余间，烧死、抢走大牲畜150多头。

 

日军在徂徕山地区用毒情况表

 

用毒时间	用毒地点	用毒方式、种类及数量	伤亡人数
1940年8月	泰安徂徕山	放喷嚏性毒气弹12发
1941年8月	泰安六郎坡	施毒气	8人
1941年9月	莱芜茶叶口八路军医院	赤弹2枚	15人
1941年9月	莱芜朱彪崮	施毒气	10余人
1941年10月	新泰某村	施毒气	120余人
1942年5月	泰安大众桥	瓦斯试验	1人
1942年5月	泰安车站	瓦斯试验	3人
1942年5月	泰安兵营	瓦斯试验	16人
1942年7月	莱芜九顶山	毒气弹9发	15人
1942年8月	博山八陡东南	毒气弹5发

 

 

日军在泰安徂徕山制造“无人区”。为围困共产党领导的地方抗日武装，日军先由徂徕山南麓进攻，继而从东、西、北三面分进合击，将徂徕山周边各地占领，封锁围困徂徕山。1939年6月，日军在徂徕山周围的旧县、保安庄、天宝寨等村镇安设了据点。1942年7月，日军在山区外围160余里处修筑封锁沟及碉堡、据点，沟外修公路，封锁沟内划为“无人区”，强迫民众搬家，不服从者残施屠戮。据《日战犯广濑三郎材料》，1942年8月至10月，日军第59师团下属的步兵第45、第111大队各一个中队，联合伪军万金山、苏志芳部共万余兵力，实施“徂徕山封锁作战”计划，采取“铁壁合围”的战术，在山区周围制造了宽10余公里的“无人地带”。

日本战犯加藤喜久夫和长岛勤曾在徂徕山地区进行侵略活动。据《侦讯加藤喜久夫的总结意见书》，其在日军第59师团53旅团司令部任职，1940年5月至1945年7月，该犯在徂徕山等地区屠杀抗日军民577名。加藤喜久夫供认，1941、1942年间在泰安县大众桥附近、泰安车站前、兵营内等地，先后以活人试验催泪性、喷嚏性瓦斯，奉命或任意放毒4次。长岛勤则曾任步兵第54旅团旅团长，据《长岛勤罪行材料》，1940年日军第59师团“扫荡”肥城牟家庄时，将该村2个妇女，老的被刺伤，少的被强奸后，用刺刀刺进阴户而死。1944年3月该犯又令3000多人向泰安以北地区进行“扫荡”，俘八路军队员及青年群众50多名（下落不详），并在大河峪放火烧了20多间民房，当时有该部队的田中队长令其机枪射手高桥（名不详），向赶集的2个挑担子百姓射击，当场死1名，伤1名，各村的鸡猪全被吃光，共强奸妇女的数目不易计算。

  

（刘志鹏，山东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抗日战争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