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4月,“三下江南”战役后,部队进至内蒙前郭旗新庙地区整训,并总结“三下江南”的经验教训,进行政治教育和军事训练,为下一步的战役行动做准备。
夏季攻势开始,我虽不在10连,但和10连的联系是很多的,对情况是了解的。10连干部战士大多是我的老乡,指导员胡振东是我的堂兄(还有位表叔也在10连当战士)。
连长徐志昌在11连当指导员时,我是副指导员,关系处的很好。这个连是红军连,是营团的主力。打仗时能守善攻、英勇顽强、百折不回,在进军东北途中表现突出,各项任务完成出色,被上级授予“北上先锋”锦旗一面,出关后的一年多时间里,随团参加了“鹜欢池围歼战”、“大洼围歼战”、“保卫四平”和“三下江南”等战斗和战役,都打出了红军连队的威风。
5月初,整训刚结束,当时我在3营机枪连任指导员。一天,听说10连在卫生队休养的轻病号都自动回连了,每个战士都准备好了1天的干粮和3天的粮食,好象部队马上就要出发的样子。我听后很着急(怕我们连落后),便跑去打听,原来10连干部战士打大仗,立大功心切,估计部队整训这么长时间,该行动了,于是提前做好了准备。果然不出他们所料,5月8日,部队开始向蒋管区开进了。我们以每天120多里的强行军速度前进。一连走了4天,有的战士脚上的血泡排成了排,连成了片,休息时,第一位的任务就是烫脚挑泡,不然第二天行军就要掉队。部队很艰苦,但大家情绪都很高涨,当得知兄弟部队将怀德一个多团敌人包围的消息时,都非常振奋,可算抓住敌人了,而且还是敌人的主力——新1军。
上级命令我们3营负责打援,大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我们机枪连的任务是配属10连行动,这次又能和10连一起战斗,非常高兴。我带领机枪排长赵广美等几名同志来到10连受领具体任务,副营长刘培珍和教导员张学勤也来到10连,帮助具体组织战斗准备工作。在动员时,刘培珍副营长指出:没有打援的胜利,就没有攻城的胜利。他要我们在打援中更多的消灭敌人,要把毛主席的战术思想更好地应用到实践中去。怀德的敌人不算什么,是用它钓大鱼,我们是来抓大鱼的。最后他说:“你们10连是老红军连队,一贯英勇善战,这次我跟着你们,要好好向你们学习。”10连连长和指导员带头鼓掌,并表示坚决服从副营长指挥。机枪排长赵广美和10连也有不解之缘,从苏北到东北,10连每次执行重要任务他几乎都参加了,他是老机枪手,不但枪打的准,而且不管什么型号的枪出了毛病,他都能很快修好,迫击炮没炮架他也能打,可以说十打九中。10连战士都传说他的机枪可以在我们追击敌人的人缝中射击,而打不到我们自己人,战士们对他很迷信,认为只要有他一挺机枪在,就一定能打胜仗。面对大家的热烈鼓掌,赵广美表了决心后,还请10连的同志缴获挺新机枪,给他的武器换换代,他还在大家的欢呼声中唱了段京剧,表达谢意。10连各排代表也都表了决心。教导员张学勤讲话时强调两点:一是要坚守阵地,不让敌人前进一步;二是要灵活机动,看准机会抓一把。总之既要坚守阵地,又要消灭敌人。讲到这儿,他指着副连长李志远笑着说:“你们副连长是侦察员出身,这方面是内行,最能干‘偷鸡摸狗’的事,你们跟着他干就行了”。队列中响起了阵阵笑声。
动员会后,刘副营长带领连长、副连长去看地形。回来后,部队马上进入九间房地区,在吕家堡子西北的22.4高地,构筑防御工事。胡振东象以往一样带头干,在这个班的阵地干一阵,工具被战土抢跑了,再到另一个班去干,边干边鼓动,说明现在多流汗,敌人来了少流血的道理,他走到哪里,哪里的战士就活跃起来,速度也明显加快。我很羡慕他的号召力,也在默默地向他学习。
但我也觉得胡振东比以前沉默寡言,笑也显得勉强。这是为什么?一个战士吞吞吐吐地告诉我:“你表叔负伤了。”我急忙问胡振东,他听了我急切的询问,身子一颤,却“很不在乎”地说:“不重,飞机打的,伤了腿,我扶他下去的,怕你分心,没告诉你。”我的眼泪掉了下来,胡振东瞪起眼睛说:“亏你还是个干部,婆婆妈妈的,打仗哪能没伤亡,我们只有打好仗,多消灭敌人,才能告慰英灵!”他猛的刹住口,赶紧又说:“没多大事,顶多腿残废。要打仗了,打完仗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后来我才知道,表叔是在行军路上敌机扫射时中弹的,当场就牺牲了。10连的干部战士都知道,他们复仇的怒火汇成了战斗胜利的动力。
5月17日,敌人的援兵来了(蒋军第88师),他们是“蒋军之精锐”、“蒋介石的镇家宝”。敌人气势汹汹地向我猛扑,10连却毫无畏惧,一连打退了敌人的两次冲锋,击毙敌二十多人。第三次敌人用一个多连的兵力,在炮火掩护下又向我10连阵地冲来。这时,阵地上炮弹的爆炸声轰响,弹片横飞,战士们不时从炸弹掀起的土中拱出来,骂一声“狗日的国民党”,然后仍严阵以待。副营长刘培珍冷静地观察着越来越近的敌人,一动不动。此时,副连长李志远带领2排做好了随时出击的准备。忽然一颗子弹飞来,从他左眼角擦过,血流下来,他扯开嗓门喊到:“这国民党兵太熊了,枪怎么练的,再往这边偏点不就正好嘛!”他边说边指着自己的脑门。阵地上响起了蔑视敌人的笑声。刘副营长严厉的目光一扫,大家就不再吭声了。敌人上来了,50米,30米……,“打”刘副营长一声令下,10连各种火器一齐开火,赵广美的重机枪也格格地叫开了,子弹如暴风雨般向敌群倾泻,前面的敌人向稻草一样被割倒了,后面的急忙伏在地上。我们的手榴弹也象冰雹一样落在敌群。李志远带2排从右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敌阵,如虎入羊群,威不可挡。他们大喊:“缴枪不杀”!敌人乖乖地举起了双手,一个副营长也和他们的87个弟兄一起当了俘虏。
当天黄昏,我友邻部队全歼怀德守敌,援敌惊慌失措,开始退缩,准备逃跑。这时,我军奉命全线出击。10连的勇士们冲在最前面,以最快的速度穿插,沿途到处是敌88师丢下的武器弹药和被装,敌人如惊弓之鸟,争相逃窜,丢下的伤兵呼天喊地,叫骂不停。10连冲到唐家窝棚北侧,发现怀(德)公(主岭)公路上有90余辆敌人运送弹药、给养的汽车和马车,正准备掉头逃跑。战士猛冲上去,迫使103名敌军举手投降,辎重和俘虏交给9连,刘副营长亲自带领10连,争时间抢速度追击敌人,在迂回追击中逐渐超过了敌人,但也与后面跟进部队拉开了距离。行至柳罐营子,敌人一个营尾随而来,企图包围并消灭10连,刘副营长镇定自若,指挥10连加快速度继续前进,诱敌跟进,敌以为我10连惧战,拼命追赶,距离越来越近。当10连行至一处土山时,突然杀了个“回马枪”,轻重机枪,六0炮一齐向敌人开火,指导员胡振东带领后卫排,向敌人反扑过去,杀声震天,顿时敌人大乱,这时后面跟进的部队也冲了上来,两面夹击,敌人一个营完全被我消灭。在战斗中胡振东同志壮烈牺牲。战后,10连被师授予“人民功臣”锦旗一面,副营长刘培珍荣立二等功,纵队为胡振东同志追记特等功。(无坚不摧的红军连——胡可凤忆347团7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