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奇智自述革命生涯

Chief 发表于2016-10-29 20:09:58
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我17岁参军,18岁入党。1938年,我失学在家。刚收麦子的时候,日本鬼子来了。就在离我们家六里路的一个村子里,把整个村子的男女老少都杀了,一把火把整个村子烧了个精光。从那时起,我就下定了抗日的决心。上中学的时候,老师经常带着我们唱救亡歌曲。从那时起,我的思想就不同了。我很喜欢画画,还画过一幅“还我河山”,我的心愿就是不当亡国奴。但最终让我下定决心扛枪打仗的,还是那年日本鬼子的那次灭绝人性的屠杀。事实教育人啊!说什么也不能当亡国奴。

  1938年10月份,我的两个小学同学到家找我,叫我一起参加游击队。我一听,二话没说,当时就答应了。因为怕家里人不同意、不放心,就没和家里人说。第二天,我就偷偷离开家和两个同学参加了游击队。恰巧游击队的于队长,是我的同乡。当时我身体很壮实,浑身都是劲儿。更让我高兴的是,游击队还给我发了一支枪。部队离家很远,直到部队转移后家里才知道了这件事情。与我同村的大哥是组织游击队的,我们时常联系。后来我也开始组织游击队。

能加入党组织,要感谢许多战友和同志的帮助。那时,独立营派我去学习,一个副旅长给我们讲课,讲《论持久战》。我对这本书很感兴趣,因为它从战略的高度去认识这场战争的发展和走势,既讲战争又讲哲学,看了让人很受启发和鼓舞。

  我当时就觉得,扛枪打仗光有一身蛮力不行,还得在思想和理论上加深认识,武装自己。教导队里有一个叫王景仁的地下党员,要发展我入党,说这样才能更好地抗日,并在思想上给了我很大帮助。我们一共十多个学生参加游击队,人很少,我就成了独立营三连的指导员,负责思想政治工作。有段时间我调到抗大学习,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歌,唱“穷人解放,伟大的事业,都在我们的双肩,我们是劳动者先锋”。在学习了这些理论后,我对党有了比较深的了解,1939年4月我就加入了党组织。

    这么多年,我始终觉得一个战士要想经得起战争的洗礼和考验,在强大的敌人面前,不退缩、不动摇,不但要有优秀的战争素养更要有坚定的理想信念,这两者都离不开党的领导和教育。党和群众才是大海,我只是大海中的一滴水,是党和人民群众培养和教育出来的一个兵。

我参加抗日斗争工作主要在苏北地区。当时的困难有很多,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敌人凶狠。日本鬼子实行大扫荡,我们在哪儿,敌人就扫荡到哪儿。白天得躲避鬼子的飞机轰炸,只能晚上行军。为了把白天的日程赶回来,一天晚上走几十里是家常便饭。为什么鬼子飞机在天上炸、摩托在地上撵,还是让我们打败了?我们的战士,那种意志,不得了啊!二是吃的问题。还讲苏北吧,1941、1942年是最艰苦的时候,没有饭吃,没有地方住,没有背包,只能在老百姓麦秸上睡觉。

    每当回想起那个时候,我就越发清楚地懂得了我们之所以最终取得胜利的原因。我们的武器不如敌人,我们的供给不如敌人,很多方面都不占优势。可我们胜就胜在兵上,胜在战术上,胜在人心上——我们有毛主席及中国最优秀的军事家;有那么多能吃苦、不怕死的战士;有那么多真心实意支持和拥护我们的群众——这就是我们胜利的根本。

    解放战争中的三大战役,我参加了两个。辽沈战役、平津战役我都参加了。一开始,我在东北,担任骑兵团政委。当时任务很重,不光要遛马、喂马、拔草,还要装作俘虏到国民党的中心部队里侦查。有一次,国民党主动攻打我们的骑兵,我们硬是吃掉了他的一个加强连。天气很冷,敌人连机枪的扳机都扣不动了。解放沈阳时,我在中国人民解放军第39军116师347团当政委。包围沈阳后,我带领347团作为先锋部队,从铁西区、路关屯打进沈阳。当时国民党已经溃不成军,一进城,到处都是降兵。那仗打得真是痛快。我当时还写了一首诗:

                     塞外遍成欢,长驱进榆关。

                     何劳多汗马,一鼓下幽燕。

    1949年,我们南下,朱德总司令接见了我们,还跟我握了手。再后来,我们过黄河、过汉水、过长江,一路追逐敌人。国民党已经全面溃败,每到一处,往往是刚一打,敌人就来投降了,我军一直打到广西镇南关(现为友谊关)。

    抗美援朝开战前,我在347团当政委,带领部队在河南挖双洎河。后来接到命令,要抗美援朝。我们是1950年10月22日过的鸭绿江。大家走几步回头望望——中国这边灯火辉煌,可朝鲜那边,什么灯都没有。心中无比感慨:可爱的祖国啊,还是祖国好。

    这一次,我们面对的是装备精良的美国人,每一场仗都打得异常艰苦。但我们从来没有退缩过。

    过江的第一战役,是首战云山,重创美军王牌师骑兵第1师,我团作为主攻团之一载入史册。当时我们要翻过一座山,可山已经被大雪封住了。陡峭的山势,再加厚厚的积雪,一步三滑,根本上不去啊!可大家还是顶着严寒,冒着生命危险,一步步地爬上去了。身上的干粮早就吃光了,渴了、饿了就抓把雪往嘴里塞。很多战士冻得走不了路了,腿冻坏了,都发黑了。后来,这些人有些在战场上牺牲了,活下来的很多都落下了残疾。

    在第三战役突破临津江时,好不容易到了山顶,敌人的飞机又来了,专往山头上打。敌机刚过,我们又遭遇了前来拦截的敌人,整整打了一天的仗。师参谋长牺牲了,三营的钢铁连几乎都牺牲了,二营也有很大伤亡。我的一只眼睛也是在那次战斗中负的伤。当时,我正要去找参谋长(我以为他去看地形去了,事后才知道他牺牲了)研究战况,敌人的一枚炮弹“轰”的一声在我的身边炸了。当时眼前一阵黑,什么都听不见,就感觉天地都在晃。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很多年后我才知道,弹片打伤了我的眼睛并从我的鼻孔穿了进去,但没穿透。38年后,在北医三院做了手术才把弹片从鼻孔中取出来,以后这只眼睛看东西就模模糊糊的了。

    战争是军人的摇篮。没有打过大仗、硬仗,没有在枪林弹雨中出生入死过的兵,不能算得上真正的兵。战争虽然摧残了我们的身体,但也让我们在枪林弹雨中学会了坚强,成长为一个真真正正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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