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路明时任东北野战军独立8师3团政委)1948年5月至10月间,我东北野战军根据中央军委的战略布署,对长春守敌,采取军事包围、政治瓦解、经济封锁的政策,以迫使他们投降或再进行攻击。我独立八师光荣地参加了对长春的围困战役。战役中我们进行政治瓦解工作收效甚大。这就是“围城指挥部”肖华政委所指示的:“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的方针。
由于我军的包围圈与敌人岗哨很近,我们就用各种灵活的方式,从政治上瓦解敌军,创造了有利条件。我党中央非常重视瓦解敌军工作,周恩来副主席,曾以当年黄埔军校老上下级关系,给长春守城司令郑洞国写过劝降信。这封信由我师侦察科长王忠、敌工科长苏甦同志,通过城内内线关系,送到郑洞国手中。
一、阵前喊话。我师敌工科长苏甦带领师团的宣传队,昼夜不停地对敌人喊话,产生了良好的效果。围城五个月中,向我师投诚的达四千多人。
我们不断地总结经验,改进方式,使喊话内容,能打动敌兵心理,能够接受。少讲大道理,多讲实际事例。对东北籍的士兵,多讲解放区土改、贫雇农分房分地情况。八月中秋节到了,就喊回家与父母妻儿团圆的事。对南方士兵就讲他们远离父母妻儿出来打内战,不要为少数当官的卖命。
我独八师曾组织敌一八四师海城起义的人员对六十军的老兵喊话:“云南的老乡们!我们是一同被蒋介石欺骗来东北当炮灰的人,不要为他们卖命了。欢迎你们过来,带武器有奖,愿回家的发路费。”
有的老兵投诚过来后说:“听了你们的喊话,能不想父母吗!我真想大哭一场。”六十军少将参谋长李树民回忆说:“海城起义人员在长春外围用云南口音对六十军喊话,引起强烈的反响。一些士兵一提家乡就落泪”。
二、散发传单。传单统一由“围指”编印。其中有:“告东北国民党军书”、“告长春市民书”、“告滇军六十军书”、“包围长春漫谈”、“蒋军投诚人员通行证”以及我军各战场大捷的捷报等。传单多达百余种。
采用多种方法把传单送到敌军手中(用迫击炮打过去、托难民捎过去、用弓箭射过去、用我军游动哨、侦察兵散发、结合送食物喊话通知敌人到指定地方去取等)。我师借八月中秋节之机做了大批月饼,送给敌军,每个月饼都夹带宣传品。有的单位把食物和宣传品装在小袋子里,喊话通知敌方到指定地点取。
三、与对方联欢。有的单位与对方处的时间长了,互相有些了解,就请他们派人到我们阵地上联欢。请他们吃顿饱饭,送给他们食品和传单带回去。
据当时的“围城简报”统计,我军在围城期间,共收容国民党投诚人员一万九千六百一十二人。
在我军军事打击之下,突围无望,久困长围。限于绝境和我上层多方面对长春之敌进行工作,才有后来的六十军起义,新七军及郑洞国兵团的投降,使国民党在东北的十万大军被我彻底解决,它是辽沈战役重要组成部分。
围城中的巧事
1948年7月底,我军围困长春敌人后。国民党军不许长春城里的市民出城。怕市民出去以后泄露他们的防守情况,又怕市民出城之后我军给他们断水,也寄希望我们对城市用粮网开一面。
我军对长春围困的政策是:经济封锁、政治瓦解、军事打击,待一定时机在发起全面进攻。虽然国民党对长春市民严密封锁,但是还有不少偷着跑了出来。
一天傍晚我们团的几个干部一起来到封锁线,了解队伍封锁的情况,在结合部有一家四五口人,其中有一个小伙用山东口音直喊:“闫玉琛是我叔叔啊,我们饿的不行了,救救我们吧!”
我一听闫玉琛是我们在延安党校的同学,1946年是宁安县的县委书记,我们很熟悉,在我跟他们谈话之后,我叫二营给他们在后方做了妥善安置,拨给了他们一些粮食,挽救了他们全家,这可以说是战争中的巧事吧。
空投大米差点砸着我们的脑袋
1948年夏天,我独立八师三团,准备进一步压缩对被困长春之敌的包围圈,我们团的几个人到前沿勘察地形,部署再进一步逼近长春。
长春被我围困后,国民党军供给粮食比较困难。他们差不多每天都有飞机空投粮食,以救济长春饥饿之敌,虽然是杯水车薪,但他们还是不断的空投,以鼓舞其士气。
开始空投还有降落伞,以后就干脆往下空投麻袋装的大米,因为我高射炮不断的向飞机射击,空投的敌机飞的很高,投下大米就很快飞走,这些空投的大米包就摇摇晃晃的坠落到地面,因为我围城部队与敌人靠的很近,不少大米就落在我们的阵地上。
落在城内的,新七军和六十军相互争抢大米,有时几乎动起枪来。在长春市内的居民也时常抢夺大米,国民党兵甚至动武与老百姓争夺。
我三团几个干部在勘察地形时,就在我们附近几米之内落下不少大麻袋,很难躲避,幸好没有砸中我们的脑袋。
大家都笑着说:敌人投弹看着还可以躲避,而这些麻袋几乎就没法躲了,从空中摇摇晃晃的也不知道它落在哪里。
落在我们阵地的大米,我们的围城部队也用它改善了生活,但我们的部队对蒋介石这个运输大队长,一点也不感谢。
供给处长崔树人救了警卫员付喜才一家
我军围困长春城期间,三团团部警卫员付喜才的家就住在长春近郊拉拉屯附近,村里老百姓的粮食早就被国民党抢光了。正好我们围城部队行军中路过他们家附近,付喜才家里一点吃的也没有了,饿的人都走不动道了。供给处长崔树人知道了这个情况,还亲自到他家看了看,之后就给留下了两袋高粱米,维持了他们一家夏天的生计。
辽沈战役开始后,我们团迅速地奔向沈阳地区,临走时供给处长崔树人又来到他家,看到他家依然是没有了吃的东西,就又给他们家留下了几袋高粱米。
解放后,付喜才复员。1975年我又到了长春工作,我带着当年的宣传员陈长发、关全龙到他家看了一下,他们家说非常感谢部队,非常感谢崔树人,要不然他们全家就没命了。
缅怀常荣选和姜粹两位指导员
常荣选,1948年23岁,山东人,是抗日战争时期的老战士,他为人朴实,作战勇敢,工作扎实。1948年他担任独立八师三团一连指导员。
姜粹1948年18岁,是山东省海洋县人,胶东公学的学生,很聪明,长得也很精神,说话很是文雅,但稚气未脱,还是个娃娃。1948年他任独八师三团三连指导员。
一次师政委邹衍同志到他们连检查工作,进门就看到他,因为他很小,以为他是通信员,对他说:“你去找一下你们的连长、指导员。”
姜粹红着脸说:“我就是指导员。”
当时邹衍政委也觉得不好意思。这件事给邹政委留下深刻的印象,几十年来他都没有忘却,对他的牺牲也非常惋惜。
1948年9月底,我三团接受了接替二团封锁敌人的任务。在周家碗铺一带我们部署了一个营,采取夜间换防的方法,换下来二团在那里的一个连。我们预想敌人可能趁我换防之际发起进攻,所以我们作出了防止敌人在换防时对我袭击的布署:在一营和三营右翼的后边我门布署了92炮兵连和82迫击炮连。就在换防这一天拂晓,国民党六十军五十二师的一个团为前卫。打入我一营的纵深。
敌人所以能够偷袭到达我纵深,是因为我一营左翼兄弟部队因故早期撤出,敌人钻了这个缝隙。
我一营长张世藩、教导员连永琪、副教导员宫野进只能各自带着所分领的部队分别进行抵抗。一连连长周天林、指导员常荣选因为部署在最前沿,部队出来之后,敌人都已经打到他们住所跟前和后面,一连只能从前面向后打。因为敌人离的很近,指导员常荣选很快中弹牺牲。连长周天林带梁荣宝、李树德等和机枪班从前面往后打。因为敌人很密集,一连的机枪给了敌人很大的杀伤。天亮之后副团长肖永志从团指挥所离开,带上92炮兵连支援一连。连续向敌人发起炮轰,然后一营在三营配合下部队进行反击,将突入我阵地的敌人五十二师的五个连和后面的一个团,迅速逼出我阵地。后来了解敌人此次进攻是有意识使整个长春之敌向沈阳突围,因遭我沉重打击,打消了向沈阳突围的图谋。在反击敌人中,三连指导员姜粹带一个排反击,深入敌方附近,地形比较开阔,姜粹不慎中弹牺牲。
此次战斗中我俘敌百余人,我也阵亡二十余人。在辽沈战役发起后,部队撤出长春时,由宣传员陈长发将我师在长春外围牺牲的二十四名战士,埋葬在兴隆山以南,并简单做了标志。当地群众把此地做为烈士公园。
1975年我到长春工作之后,我曾两次到墓地,缅怀牺牲的战友,其中就有二团二营营长岳玉秀(老红军)、指导员常荣选和姜粹。为了祖国的解放,他们把年轻的生命永远留在了长春的大地。至今想起他们,我们这些健在的战友依然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