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爬起来，晃了几晃，头有些发眩，雪上反射出的强光使他睁不开眼。他镇静了一下，本能的向绷带所走去。
“怎么样？”他听到指导员的声音，抬起头来，指导员说了一句：“你到绷带所去吧！不要再来了。”就弯着腰向前跑去。
当他走到绷带所门口的时候，一阵巨大的响声使他清醒过来。他忽然想起来现在该是同志们在爆破了，心里非常不安。
他们这个组是他同宋志祥。宋志祥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他下来了代替他的一定是周发，周发是新同志，胆子小，没打过仗。这次表示决心时，大家就对他有些顾虑，他不在，任务完成得怎么样呢？
他想起他们三班同五、八班的挑战，那挑战是他们全班讨论通过写给人家的：“坚决完成任务，不怕牺牲。”现在还没有到冲锋出发地，他倒先到绷带所来了。想到这里他发起急来，他决定包扎一下，快点回去作战。
“好吧！你在这里等一会吧！他们一会就回来了。”医生一面包扎一面对他说。
“不，我马上到连队里去的。”他越想越难过；在会上他是如何表示决心的呢！他说他要：“坚决完成任务，多捉俘虏多缴枪，要为穷人报仇。”谁知道第一个任务还没有完成，就让那个倒霉的炮弹把他打昏了。同志们或者以为他牺牲了，但他这是受了什么伤呢？他只是在眼角下擦去一层皮，虽然他浑身痛的要炸开来，但这是看不出来的。战斗结束同志们看到他的时候，会怎样谈论他呢？他一想到平常背地讨论谁怕死的话，不禁脸上发起烧来。他马上转过身，又朝降生激烈的战地跑过去。路上，他看到八连也冲上去了。他咬着牙，忍着痛，随着八连冲上去。但等他看到前面走过来的一列人的时候，他失望了。副政指提着驳壳枪，脸上沾满黑烟和土，嘴角上挤出白沫子，跟在他后面的是一大群垂头丧气的俘虏。
他一晚上都没有说什么。看着大家的样子，他知道别人还没有谈论他。但是总有一根骨头哽在他的心里——他没有完成任务。
直到听说第二天攻城，他才心宽一些，他决心用事实来换回荣誉，创造荣誉。
翻过城墙的时候，他的腿和右臂还很疼痛，但是与兴奋紧张是他忘了这些，他随着队伍翻过墙头，钻着窗户，从满天飞的子溜子里冲向前去，他们攻到七九师师部跟前。
“一排上！”他听到连长喊了一声，就虎的蹿上去。不知道那儿来的力气，他一使劲，一截矮墙就随手倒了过去。撇了一个手榴弹，他跳过墙去。这时有三个持枪的敌人逼在房子里射击，他几步感到门前，大喝一声：“缴枪不杀！”三个敌人愣了一下，就愣生生的把步枪挂在膀子上，举着手出来。他把三个俘虏交给后面跟上来的人，纵身奔向另一个地堡。
地堡里的机枪不停的射击，他逼近死角，呯的投了一颗手榴弹进去，机枪随即停住，敌人乱叫起来：“我们缴枪！同志！别打炸弹了。”
从地堡里爬出十几个血淋淋的敌人来。他一跃跳进地堡，爆出两挺轻（机枪）。
现在李殿君真正宽心了。他笑了笑，又跟着队伍向前搜索。
原载于《东北日报》755期第四版 1948年2月10日 作者林念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