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国通回忆录9:上岸进入东北

若兰 发表于2017-05-06 12:02:06

我们争分夺秒向东北运兵时,国民党蒋介石也抢时间向东北运兵。由于我们坚持华东、华北抗日,离东北近,所以虽然在海上交通工具落后、陆地全靠两条腿的情况下,却能捷足先登。而国民党虽然有美帝的帮助,使用先进的交通工具,由于他们在大后方,离东北远,反而比我们落后了一步,落后一步就会被动十天。此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苏联红军驻扎在东北旅顺、大连等要塞,国民党军不能在那里登陆,大兵舰又不方便在浅滩靠岸,必须绕道。说实在的,我们的木船能做到直达不须绕圈子,还是要感谢苏联和斯大林的,尽管对于其不允许我们在大连登陆有意见,但明知苏联是支持我们的。

登陆后在附近村庄吃了早饭,早饭很丰盛,大米饭、带鱼和小菜尽管吃。大家敞开肚皮海吃,谁知“物极必反”,许多同志因吃得过多,腹胀难忍都呕吐了。吃罢早饭,背起行囊继续行军,上午十时到达庄河县城。这二十里路的行军好象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是浑身感到漂浮,这是因为由海上漂游改为陆路行走的承受不同所致。二是在空中时有苏联红军的飞机掠过,对此我们不再惊慌,因为是“老大哥”的飞机。沿路苏联的军用汽车往返穿行,老大哥们对我们非常友好,我们也对他们的友好表示回应,大家不时呼喊着“斯大林乌拉!”他们则回呼着“毛泽东乌拉!”我看到他们许多汽车是由女人驾驶的,心里非常佩服。大家也都纷纷称赞:“女人也能开汽车!真是了不起”。那会儿我就想,将来我们的女同志一定也能做到。

到了庄河县城,我们列队举行了“入城式”,列为四条纵队在大街上行进。由于经过了学校的正规化训练,我们的队形和步伐是很整齐有序的,唯有穿的衣服还是五花八门的便装,不像军队的样子。我仍旧穿着那件红条条女上衣,和大家一样,左臂都佩带“辽东人民自卫军”的徽章。当我们高喊着一、二、三、四齐步走时,大街两侧观看的群众中,有人捂着嘴暗暗地发笑。由于我的穿戴特别突出,穿红条条女衣,头上戴老头毡帽,身扛着长枪,所以非常引人注目,总觉得好像都在看着我,感到很不好意思。

庄河县城驻扎着苏联红军,他们穿戴整齐,武器先进,所有战士是背着自动转盘步枪,即使两个人走在大街上,也是列队齐步行走,这给了我良好的印象。当天中午我们吃的是大米饭和炖带鱼,大家都饱餐了一顿,我一连吃了三碗大米饭,一大碗带鱼,结果肚子胀得要命,只有按照医生指导,将手指头伸到喉咙里搅和,把饭都吐了出来。医生批评我不接受教训,因为我已是第二次犯这种错误了,第一次是在沂蒙山区,一顿吃了八张饼,腹胀难忍被迫呕吐出来。在战争年代,这种现象不只我一个人,很多战士都涨过肚子,大都是因为在饥饿后暴食所致。

我们在庄河县城住了两夜,并与苏联红军一起庆祝了十月革命(11月7日),然后就继续步行前进,经大孤山,大东沟到达安东(今丹东)。我在大孤山住宿时犯了一个错误至今感到惭愧,事情是这样的:经过一天的行军,我们到达大孤山镇,住进了一所中学(学校放假无学生),由于过于疲劳,晚饭后,没有按照规定察看地形就躺下睡了。到了半夜,我闹肚子,出了门四下找不到厕所,张忙中模糊地看到一个木棚,以为那就是厕所,进了木棚恰好地面有一个空洞,结果当是粪坑就蹲下便了。在大便的过程中,听到洞中有澎澎水溅的声音,才感到不对劲。便后起来摸黑找寻,发现木棚柱子上挂了一个牌子,仔细一看上写“小心水井”四个字。当时我就感到心慌意乱,这下坏了,给大便到井里去了!回到屋子后,因感到十分内疚再也睡不着了。天亮后听到有人在外面吵嚷“是谁屙到井里的!”这件事我不但在当时没有公开承认,即使离开孤山镇后许多天也没有坦白,是在到苏家屯时才对同学们说了。由此可见,一个人要从思想上认错,并不容易。

我从内心盼望着到了安东,能被肖华司令员能接见一下,但却未能如愿以偿,因为到达安东后,队伍没有停留直接上了火车北行。这时的心情感觉比较空落,因为肖华是山东军区的老首长,本以为可以见上一面。

我们乘坐的火车是拉煤的敞篷车,虽然速度快,但凛冽秋风的寒冷也是很难忍受的,我们交头接耳低声议论“在陆地步行虽是脚底打泡,却浑身热乎乎的,这坐车了,却是寒气透骨穿心。”不可否认,乘车速度快,使我们争得了时间。夜晚上车,第二天上午就到了沈阳,若靠两条腿的话,至少需要七、八天。

我们在沈阳车站等待驻防地安排,看到苏联红军一些在站台上走动、交谈,一些在客车厢里微笑着向外张望,而我们却规规矩矩地在拉煤车上,两相比较,差距很大。但说实在话,这种差距当时对于我们来说,没有任何不舒适的反应或反感,苏联红军是支持我们的老大哥,理应比我们的待遇好一些。“只要熬得住寒苦,他们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我在内心这么说,这个观念在我的脑海里反复闪念。然而,当看到个别苏联红军士兵拿着酒瓶东摇西晃地在路轨上横穿竖走,边喝酒边嚷嚷,有时把酒瓶随手扔在轨道上,这个行为,我是反感的。

约等了两个小时,接到校部通知,说是林、罗等首长指示:我们不在沈阳驻防,到城南苏家屯驻防,任务是准备打国民党的空降兵(大意如此)。这时国民党军已到达赤峰朝阳一带,在沈阳已可听到炮声。尽管自己心里有点想在大城市住下,但“一切行动听指挥”的教育,很快在思想上占了上风。

行进一段路后,我们在苏家屯住了几天,尽管全体严阵以待,但并没有见到国民党的空降兵。当时我们住在一个大纺织厂内,在那里我们每人发了一件毛衣,一双高筒皮鞋。接着继续向东行军,本来预备坐火车,领导解释说:“火车接到任务,运出‘北大营’兵工厂的武器弹药,我们只有步行”。为了给部队运送武器弹药打胜仗,当时大家都理解,也都想得通。后来得知,由于国民党逼近沈阳,日寇留下的北大营兵工厂的武器弹药,还是没能运完,余下的引爆、焚烧了。

从苏家屯出发了,除了平时的行军规范(十里一小休、二十里一大休)外,队伍里多了一个特点,就是每人脚上都穿了一双高筒皮靴,上身穿了一件毛衣,心里感到“神气”了许多。穿毛衣还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因为外面还有衣服罩着,(我在苏家屯有幸把那件女人的褂子换下了,但却换了件关东军的服装),而穿皮鞋则是暴露在外的,多神气啊。开始走路时还故意碰撞地皮,发出声响,特别是进入村庄时更是如此。这种虚荣感很快就消失了,因为几乎每一个人都受不了皮鞋的重量和摩擦,脚跟和脚掌都磨出了大水泡。因此在走了40里路后大休息时,都纷纷把皮鞋脱下,换上了由山东穿来的布鞋。那些被换掉的皮靴,有的送给老百姓了,有的直接扔在路边。那时行军走路第一,没有人为一双皮鞋而惋惜。仅就穿皮鞋和布鞋这一点来讲,学校领导还是英明的。在苏家屯临行前,就交代布鞋不能丢,必须绑在背包上带着。

经过一段步行军到达煤城抚顺。这个城市烟雾弥漫,连麻雀的羽毛都是黑色的。抚顺烟囱多,煤堆多。我看到很多地方堆积着一大堆、一大堆的煤,据说这些煤堆还会自燃起火,空气污染非常严重。但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它并不影响我们的“胜利”心情,任何事情都比不上“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兴奋和骄傲。

在抚顺市驻防七、八天,这段时间是我一生中最难忘怀的时段——我入党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的组织!我至今清晰地记得,那天指导员董保田找我谈话的内容:“国通同学,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自10月16日被批准加入中国共产党,后补期三个月。你的介绍人是卞立勤和王文兴。”当时我高兴极了,内心有说不出的激动和兴奋,我的志愿终于实现了。别了董宝田同志回到班里,有人问我:“指导员找你有啥事?”我说:“问我有什么思想问题”。但我还是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脸上露出无比幸福的笑容。那个时期加入党是保密的,不能随便对人说,当时王文兴同志(我师范的同学)直接问我“指导员对你说了吗?”因为我知道他是我的入党介绍人,也就直接了当的告诉了他。这时区队长卞立勤同志已调离工作,所以是由董宝田同志通知我的。由于兴奋过度,那些天有好几天都睡不着觉。这是我参加革命以来第二次严重失眠,第一次是在乳山师范,因为得知自己不是党员而失眠,这次却是因为自己入了党而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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