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身回忆革命生涯(整理/魏天梅 )

金乡孟堂 发表于2017-06-11 19:45:59

我叫孟昭身,1927年出生,是山东金乡县孟堂村人,在家排行老大,还有两个妹妹,家中一贫如洗,8岁那年,村里办了一所学校,我想读书,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哪里有钱让我上学呀。1938年,我11岁,那一年日本鬼子占领了我的家乡,抓走几十个乡亲当劳工,过了两个月,只逃回来几个年纪大的,年轻的一个也没回来。这年5月,日本鬼子制造了惨绝人寰的“金乡惨案”,屠杀百姓3347人,烧毁民房670多间。爹娘带着我们东躲西藏,提心吊胆,担惊受怕,我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日子,对爹娘说要去当兵,当八路。爹娘虽然不舍得,但这种日子实在难捱,也只好同意了。

我去当八路

1942年春节过后,我和老乡在耿楼找到了区中队。我那时十五岁,什么是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为什么穷这些都不懂?区中队的苗指导员问我们:“你知道毛委员和朱总司令吗?”俺俩回答:“都没听说过”。苗指导员就给我们上了第一课,他问我:“你们村里有多少户,是穷人多还是富人多?打光棍的多还是娶亲的多?”我说:“穷人多,光棍多,能娶媳妇的都是有钱户。”指导员又问我:“为什么穷?”我说:“没有土地。”指导员接着说:“知道八路军是为谁打仗的吗?就是为天下的穷苦人打仗,将来让他们都过上好日子,有地种,有饭吃,有屋住。你们参军打仗是为了子孙后代,为他们死了值不值?”我说:“值!”从那天起,我就下定决心,跟着部队革命到底。

初次执行任务

刚当兵三个来月,我和战友去执行政务,对敌人炮楼上的汉奸喊话。我们六个人,一人发两颗手榴弹,到了夜晚,副班长拿着喇叭筒子喊开了:“炮楼上的同胞们,日本鬼子侵占我们的国家,糟蹋我们的姐妹,杀害我们的父老兄弟,凡是有良心的中国人都要抗日,打鬼子,你们都是中国人,中国人不能打中国人……”炮楼里的汉奸说“你们有种喊到天亮,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这些穷小子”。

喊话没起到任何作用,反而暴露了我们的住处。当天夜里我们回到老乡家,刚坐下,冯大叔就急匆匆地跑进来,让我们快走,有人告密,鬼子和汉奸要进村搜查,让我们赶紧跟他走。

冯大叔拿起一把镐头,带着我们六个人来到野外的一片坟地,在一个老坟前刨起来,他说“这是个无主坟,几十年了,也不会有臭味了,你们进去躲一躲吧,明天晌午我让儿子给你们送点吃的来没我的信,千万别出来。”我们钻进坟墓,冯大叔用土填上洞口,留出通风口,用草遮挡好就走了。我们几个蜷缩在棺材里,熏的都不能大口喘气,在坟里感觉时间过的真慢啊。第二天中午,冯大叔的儿子给我们送了几块饼子,说敌人还在搜村,不让我们出来,说完他就走了。又过了很久,我们憋的实在受不了了,觉得敌人也该搜查完了,就从坟里钻出来,这是天快黑了,呼吸着新鲜空气,真高兴。后来,我们查清了告密的村民,锄掉了这个汉奸。

光荣入党

1945年初,我调到鲁西南军区第11分区特务营当通信员,班长李健枫很关心我,找我谈话,让我向党组织靠拢,争取早日入党。我问班长:“共产党到底是做什么的呀?”班长说:“党就是领导抗日的”,我心里想,我参军不是天天都在抗日吗,就跟班长说:“不入党不是照样打鬼子吗?为啥还要入党呢?”

我那时对党的认识很模糊,但我发现身边有一些“奇怪的人”。每次开完会,就有几个干部、老兵集中起来再开小会,后来我才知道,那原来是党小组会议,他们开会是在表决心,打仗要带头冲锋。我还发现,那些党员们,都是平时工作积极,作战勇敢的骨干,“共产党”和“共产党员”这些字眼就在我心中生根发芽了。

后来,营里的军医刘东太又找我谈话,认为我是班里的骨干,团结同志,工作认真,应该入党。他告诉我,共产党员都是用“特殊材料”做成的,跟普通群众不一样。我一听立刻说:“我愿意加入共产党。”

第二天,李健枫和另外一名同志作为我的入党介绍人,指导我填表后进行入党宣誓,三个月后转正。

入党当天我激动的睡不着觉,心里一直在琢磨刘军医说的那句“共产党员都是用特殊材料做成的”,却想不明白。后来经过党组织的教育,才懂得这句话是形容共产党员钢铁般的意志。

挺进大别山

1947年8月,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在那四十多天里,我军几乎没躺下睡过觉。困了,就两人一组,前面一个人用高粱杆子拉着,后边的抓着,边走边睡。战士们行军都得把枪横着背。为啥呢?因为走着睡觉,头肯定上下摇晃,如果枪竖着背很容易碰着后面人的脑袋。战士们如果生病了,跟不上部队,就发两块大洋,住在老百姓家里。我那时腿上有伤,天天泡在雨水里,伤情加重,为了不掉队,咬牙坚持行军。

26日,部队到了淮河北岸,由于连降暴雨,河水暴涨,水流很急,无法架浮桥,附近的船都让国民党军破坏了,前有大河拦路,后有追兵,就在这危急时刻,野战军首长亲自到河边解决渡河问题。在淮河岸边,我第一次见到了刘伯承司令员,只见首长看着河里的激流,拿个东西往水里一扔,然后就看着表。我心里纳闷,司令员在干什么呢?后来听别人说了才明白,那是在测试水的流速。战士们找到一条小船,刘伯承亲自登上小船用长竹竿儿一处一处的探测河水的深浅。从下午一直到第二天黎明,终于发现了河水开始下落,有一处水比较浅,可以徒步过河。刘伯承立即下令抢渡淮河。27日大军全部渡过淮河,等敌人追到河边的时候,只能望河兴叹了。

我军进入大别山区后,途经黄泛区,老百姓都逃荒跑了,最难解决的就是吃饭问题。有时几天都吃不上上一顿像样的饭。我和连长想方设法的找吃的东西,填饱全连指战员的肚子。后来我们发现了一头水牛就宰了,来不及剥皮,一个班分一块儿放在锅里煮,刚煮半熟敌人就追来了。我们只好带着半生不熟的肉,饿了就拿一块儿吃,也没有盐,吃起来就像树皮一样难以下咽。打这以后,我都不吃牛肉了,一闻着那个味儿就吐。

不光吃的困难,随着天气变冷,穿也成了大问题。眼看着冬天快到了,可是部队还是没有棉衣穿,地方上的干部主动脱下自己的棉衣和家里的被子拿来给部队穿。我们一个连南下大别山的时候180多人,走出大别山的时候只剩下七八十人。水土不服生病的多,也有部分人开了小差。

参加淮海战役

1948年11月,淮海战役打响了。我们中野1纵在兄弟部队配合下,在商丘东南地区歼灭国民党军181师,随后直插徐蚌线作战,我纵在涡阳、蒙城设防,依托淝河、涡河阻击黄维兵团增援徐州,后来为了诱敌深入,我们边打边撤,25日,中野将黄维兵团包围在双堆集地区。

12月6日对黄维兵团发起总攻,我们纵队属于西集团,我连的任务是打双堆集西面的一个榨油的作坊,国民党军两个排据守在坚固的工事里,火力很猛,我连进攻时,刚往上冲就牺牲了好几个战士。

我和连长商量,要前进,必须端掉那个作坊。爆破班去了六七个战士都牺牲了,却没有引爆炸药,把它炸掉。这怎么行,我急眼了,让卫生员给我找来一把剪子,我拿着剪子,匍匐前进接近作坊,我已经看明白没有爆破成功的原因,是导火索的问题,横着剪火药的接触面积小,我就斜着剪,用火柴一点,导火索嗤嗤的着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晕呼呼的跟上天一样,后来就啥也不知道了,怎么被抬下去的都不知道。

送到后方医院,昏迷好几天,医生觉得我救不活了,掩埋烈士的坑都挖好了。团长曾长柏听说后赶到医院,说小孟是个好孩子,能打仗,有一口气也要救活他,不能埋。他让人给我做了米粥每天给我喂几口,又打针治疗。几天后我终于醒过来了,曾团长来看我,他又心疼又批评我:“全连一百多人,你去爆破,你把自己当工兵了,忘了你是指挥员了,你也太虎了。”

我的老团长啊,他救过我两次命!这是他第一次救我。第二次救我是在进军西南解放贵州的时候,我任营教导员,当时贵州国民党军有五个师起义,我们就派党代表过去改造他们的部队,团政委把党代表名单送曾长柏团长审阅,他看完说基本可以,但孟昭身是个大老粗,打仗行,做党代表不是这个料儿,政委就安排副教导员郝来彬去,他有文化,是从国民党军解放过来的,对国民党军队也熟悉。我因此就没去成。

1950年2月去的, 4月2号,敌人叛变,把我军派去的党代表都杀了,当时牺牲的干部战士有三千多人。我奉命带队追击时,看到了郝来彬同志的遗体,他双手被反绑,身中五刀,我抱着他痛哭,他是替我牺牲的啊。

我当政工干部,做政治工作都是跟老团长学的,怎么带兵?主要是有三条:

第一,要爱兵,把战士当兄弟看,这条只要做好了,什么仗都打的赢;第二,要以身作则,凡事带头干,哪里危险哪里去;第三,讲团结,和连排长搞好关系,互相关爱。

孟老的故事真精彩,一个上午转眼就过去了。他为我馆留言——“一个人不论你什么出身,只要坚信共产主义理想,跟共产党走,就一定能有作为;一个人不论你本事大小,只有把个人利益与国家、民族的利益连在一起,才能一生无悔”

( 整理/魏天梅 淮海战役纪念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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