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杰回忆激战崇化三昼夜

石桥李岗 发表于2017-08-24 15:00:28

二、四方面军在甘孜会师后,我们四十三团来到了崇化一带,在大金川西岸,负责把守丹巴到卓克基的交通要道,掩护主力部队北上。军部指示说:“国民党薛岳部可能趁我北上之际,从后面加紧追赶,为了使全军安全转移,你们要在崇化城边拖住敌人。” 

在长征的路上,因为后有追兵,战士们都以担任后卫,担负掩护为荣。我记得,任务传达给战士们后,同志们纷纷高兴地说:“咱们是北上途中的最后一个团啊!”有个战士,听说这次北上将是全国的红军大会合,还吟了这样几句诗:共产党万岁\全国的红军大会合,轰动全球,轰动全中国。我们是光荣的后卫队,为了北上抗日不怕流血谁敢来咬我们的脚后跟要使它葬身金川河! 

早晨,我们正帮助政府机关和医院转移,侦察员跑来报告:敌人已进到黄金喇嘛寺。万汉江团长说:“敌人行动好快啊!”他一面命令侦察部队迎上去扰乱敌人,一面召集各营干部,布置了战斗。在崇化城边的大金川西岸,有一片起伏的山岭,这是敌人必经之路。我们把二、三营布置在一、二线,一营留作预备队。 

我军刚进入阵地,敌人便以突然袭击的动作,在四架飞机的掩护下向我第一线三营的阵地发起了猛攻。我军因立足未稳,激战一阵,只得退出了第一线阵地。阵地失守以后,我们团的几个同志,在山头上开了个会,分析了敌情,断定敌人的企图是要抢先占领崇化城,以阻止我们渡大金川。因此,我们决定:不再反击夺回失去的阵地,固守第二线,决不让敌人占崇化。我第二线阵地,山势陡险,敌人不易从正面攻击,便采取了迂回的战术,企图从我们后侧爬上来。我们早已有了预备,因此敌人整整忙了一个晚上,也没占到便宜。 

天快亮的时候,万团长和我爬上了前沿阵地,战士们一夜没睡,眼都发红了。他们看到我们,纷纷带着埋怨的口气问:“干吗咱们死挨打,不出击?”我理解战士们的心情,便说:“同志们,我们主要的任务是拖延敌人前进,不和他们争山头。”团长马上接着说:“敌人的眼睛都盯着崇化,我们要保存实力,激烈的战斗在后边。”经过一番解释,战士们都点头,意思是懂了。 

天亮以后,敌人的两个团的兵力,向我们突出的两个小山头攻击。激战半日,敌人用巨大的代价,把这两个山头占了。万团长见此情况,便指指两个小山中间稍后的山说:“敌人下一步的行动,一定会攻这个山。”我们都知道,这个山是不能失去的,它好比我们的咽喉,失去了,等于让敌人卡住了脖子。为了保住这个阵地,我们不能只是死守,要采取积极的行动,先向敌人反击。激战很久,因敌人兵力太强我们没反击上去。更不利的是,敌人趁我们反击的机会,迂回逼近了中间的山头。 

经过五个多小时的激战,敌众我寡,被我们视为咽喉的阵地,又被敌人占了大部,情况十分危急。就在这个时候,一营营长安守田同志跑出来,脸憋得通红,猛地说出了一句:“我去!”这个同志,是全团出名的猛将,外号叫“猛虎”,他说话有些口吃,不到万一,是不多讲话的。他指挥灵活,决心果断,于是,我们便把任务交给了他。他召集各连长布置战斗任务后,敌人像羊群似的,从北面又摸上来了。安守田营长猛地跳起,拔出几颗手榴弹,说了一句:“一连长,派一个排跟我来!”说罢,他就单人冲了上去。旁边一个司号员见此情景,一边跟着往上冲,一边吹号,战士们听见号声,看到营长带头上去了,谁也没等下命令,呼叫着一冲而上。安营长跑得快,他抢先迎上敌人,一阵手榴弹,把敌人打垮了。 

敌人猛扑不成,接着又组织了一个营的冲锋。安守田看战士们子弹不多了,便命令说:“用刺刀杀,都把刺刀上好,不准开枪!”当敌人爬至四五十米时,安营长喊了一声:“打!”手榴弹、步枪一齐开了火。就在这时,我们的迫击炮也响了,一阵猛烈的厮杀,把敌人打乱了阵。突然,一颗子弹穿进了安营长的右腿,他咬紧牙,歪斜着身子,挺立在山头上,继续指挥。敌人最后留下二百多具死尸,滚下山去。 

天已接近黄昏,敌人仍不断地组织冲锋。随着时间的延长,我们的伤员不断增多,但是,战士们都清楚,我们的医院还没撤退完,就是剩下一个人,也要坚守住阵地,完成掩护任务。激烈的战斗,持续到深夜。第三天,全团只剩下八百来人。更严重的是没有粮食和医药了。当时虽然才是七八月,可是在这山区里,已经下雪了,山上连野菜也找不到,山上找不到吃的,炊事员就摸下山,采野菜和野青稞给大家充饥。没有医药,伤员们就把铜圆堵在伤口上,再缠上绑腿止住血,继续战斗,冷了就燃起篝火取暖,渴了就用雪化水喝。虽然是很艰苦,但战士们仍然充满着胜利的信心和乐观精神,大家把艰苦的生活编成快板唱道:住在大山边,抽着兰花烟,烤的转转火,吃的野青稞,用雪化水喝,一样止住渴。这天上午,敌人又组织全部兵力,向我军阵地猛攻。战斗最紧张的时刻,宣传员,炊事员,担架队,所有的人,都拿起武器投入了战斗。有的战士交出自己的党证,脱光了上衣赤着背跟敌人搏斗;有的伤员,倒在地上,还抡着大刀砍敌人的腿。从上午,又厮杀到黄昏。 

夕阳西下,晚霞映照在大金川河上,河水奔腾,夜幕慢慢地降落下来。我们得到了通知:大部队、医院和机关都已撤完了。我和万团长都轻松地嘘了口气,犹如卸下千斤重担。为了迷惑敌人,组织撤退,万团长命令战士们在碉堡里点上油灯,又在铁桶里放了一阵鞭炮,趁着漆黑的夜晚,我们悄悄地离开了阵地。 

当我们走出很远的时候,还听到背后传来炮声、机枪声,万团长笑着说:“敌人大概还在梦里呢!”我们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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