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玉回忆录》六、山东党组织的恢复与山东人民运动的复兴(上)

含山 发表于2017-08-24 19:36:31

(一)光荣的历史

山东党组织建立得很早。早在“五四”时期,就有以王烬美、邓恩铭为代表的革命先躯者在济南组织了马克思主义学说研究会,团结了一批先进的教师和青年学习和传播马克思主义,为山东共产党组织的建立,打下了思想基础。中国共产党第一次代表大会在上海召开时,王烬美和邓恩铭作为山东的代表出席了会议。从此山东党的活动蒸蒸日上。刘少奇同志曾告诉我,在北方,除了河北省外,就数山东党组织了,是有基础的。在山东省委领导下,山东人民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斗争,出现了许多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

山东人民在三座大山沉重的压力之下,过着苦难的生活,特别是德国帝国主义在青岛及胶济路沿线的横行霸道,英国帝国主义在威海卫,日本帝国主义在济南的侵略压榨等等,这一切,都在山东人民的心灵上打下了帝国主义铁蹄的烙印。父传子,子传孙,世世代代把这笔血帐记在心里,把报仇雪恨挂在胸怀。再加上北洋军阀张宗昌、褚玉璞及随后国民党蒋介石支持的陈调元、韩复榘、刘珍年等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他们残酷地镇压共产党,惨杀了大批的共产党员、青年团员和革命的工人、农民群众。共产党人不屈不挠地和他们进行了顽强的斗争,一批革命者倒下了,又一批新生力量起来了;几年前被打散了,过几年后又聚集起来了。这种前赴后继永远打不垮的精神,是共产党人所特有的。因为她是无产阶级的最觉悟最勇敢的先锋队,她胸怀人类最伟大、最光明的共产主义美好的理想,她义不容辞地要团结千百万群众为推倒三座大山而奋斗到底。

山东党在1930~1933年期间,也盲目地执行了立三路线和王明路线,不考虑敌我力量的悬殊对比,盲目地发动暴动,把暴动当成儿戏,使党组织千辛万苦聚集起来的力量毁于一旦。这是“左”的错误路线招致的损失,招致省委组织的破坏,以至于使山东党组织从1933~1935年,与北方局和党中央失去联系。但是,广大党员、团员并没有被吓倒,他们揩干身上的血迹,继续勇敢地领导群众进行抗日救亡活动。同时,有的党员自己拿出路费到上海、到北平寻找上级党的关系;也有通过进步的教授教师代为寻找,但几次也没有达到目的,而且险些遭到危险。当时,积极进行活动的有赵健民、王文轩、徐运北、鹿省三、刘盛玉、单昭洪等同志。直到1936年初,山东党组织才通过河北省委同北方局取得了联系。

(二)艰巨的使命

1934年~l936年春,我在直南地区(包括冀鲁豫边)工作期间,同山东党组织取得了联系,冀鲁豫边区特委的工作范围包括山东的一部分地区。这部分地区是当时鲁西的濮县、范县、阳谷、莘县、朝城等。1935年秋冬之际,我在特委统一布置下,前去山东濮县、范县巡视,并在濮县古云集徐庄支部蹲点。在徐庄取得分粮吃大户胜利之后,大约半个月,支部有个同志报告我,有一个失掉了组织关系的济南乡师学生赵健民,想见见党的领导。

我想既是和上级失掉联系的同志,一定是心很焦急的,这在白区是很常见的。过了几天,赵健民同志来到徐庄,我会见了他。他是济南乡村师范学校地下党支部书记。他听同志说,濮县搞了吃大户斗争,这里一定有党的领导,所以来找。他说1933年山东党受到大破坏后,再也没有找到山东省委,和中央也失掉了联系。我把当时的全国抗日运动和红军北上抗日等情况和他谈了,并且告诉他我是河北省委驻冀鲁豫边区的省委代表,这次来濮县、范县蹲点的。山东省委的情况我不清楚,不过我可帮助你们接上组织关系。我告诉他回济南后,好好巩固学校支部,一般不要搞什么斗争,以便保存力量,以待时机。总之,我们初见面就谈了很多,一问一答,简直有说不完的话。赵健民同志的诚恳、虚心和热爱党的事业的精神,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对一个与组织失去关系的同志找党的迫切心情也很理解,应该给以热情的关怀。所以我们一直谈到深夜,尽量把党的政策方针告诉他。第二天,赵健民同志把济南党员关系的人名、地点给我留下,约定了接头代号,他就告别回去了。

当我回到冀鲁豫边区特委驻地河北省磁县时,把我在鲁西濮县见到赵健民同志的情况、赵健民的要求和接头关系,转告了河北省委,这是1936年了。过了个把月,河北省委负责同志高文华,到了邯郸一带传达北方局的决定,说山东有好几年没有省委组织了,情况一点也不知道,决定派我到山东去恢复与重建山东省委组织,并由我担任省委书记,其他负责人由我去后选定,工作由我酌情办理等等。我当时表示服从组织决定,并要求将冀鲁豫边区所属鲁西一带党组织关系转交山东,将特委巡视员刘宴春同志一同调过来。这时刘少奇同志已到天津主持北方局工作,派我去山东任省委书记恢复与重建山东党组织的决定是正确的、果断的,也是及时的。我必须坚决完成任务。

(三)单骑走大堤

我接受了北方局的决定,从河北磁县出发到山东去。经过成安、清丰、内黄、大名,走的大都是田地中的蜿蜒小道,也是我走过几次的、熟悉的小道。在大名和清丰两县,很多田地种的是油菜。这已是4月仲春季节,遍地黄花,杨柳嫩绿,小鸟自由飞翔,风景宜人。我骑着破旧的自行车,沿着小道弯弯曲曲地行着,一点也不感到一个人走路的寂寞。正是:“鸟鸣杨柳青,遍地黄花香,蝴蝶在引路,助我到徐庄。”这条小道虽不陌生,但是从河北的磁县经过成安、清丰、内黄、大名再到山东的濮县,近300里地,也够一天的行程了。

我带着中央北方局给予的历史任务,既要安全又要赶快,所以有些县的关系我也就不去看他们了。但是山东濮县徐庄是到济南的必经之路,所以我头一天行程的目标是山东濮县古云集徐庄。我在这里住过两个月,支部里的同志都很熟悉,他们见我到了徐庄,在晚上很热情地来看我。我问了问工作情况,穷人会又在周围村庄发展了一大批贫农,有的还入了党。他们还希望我再领导他们向地主豪绅们分几次粮。我向他们交代了党的抗日救国的政策,不主张再搞这种分粮吃大户、夺枪支的斗争了。目前应该好好巩固支部,发展穷人救国会,把工作中心转到团结广大农民群众抗日救国方面,还要十分注意豪绅地主的侦察、报复和韩复榘的破坏。我又问了支部徐光泗同志——他是放羊的羊倌,枪支弹药保管的情况。他说保管得很好。

第二天天刚亮,我就和他们告别,登上了黄河大堤公路,沿堤直奔济南。一路上并不寂寞,有卡车来往,更有骑自行车的客商;行人来来往往,并不密集,显得路宽人稀。

我走到离东阿县不远的地方,对面来了两个穿黑衣服的家伙,推着一辆自行车,他们到了我跟前的时候,叫住我进行盘查。我在濮县时,就听说过山东行政公务人员穿黑色制服,这是韩复榘规定的。我看到他们来盘查,以为他们是山东的公安人员。可是,他们的“盘查”变成搜查,搜查我的行李时,把我的几元零花钱也拿出装在衣兜里了,还反复“鉴赏”我带的一件长衫。我对他们逐渐生疑,他们的作为露了马脚,这时我明白了他俩是土匪、抢劫犯。幸亏我事先有准备,把20元钱藏在裤腿里了。正在这个时候,后边又来了个贩卖毛笔的商人,骑的是一辆崭新的自行车。一个强盗转到那个商人身上搜查,商人跪下哀求,不要把钱拿走,说钱是他掌柜的,我估计我敌挡不过他们,希望能有一辆过路汽车,我就可以喊:“拿贼呀!”可是却没有汽车来,我又没有武器,我趁一个强盗问我长衫的情况,说了一句江湖话:“朋友,出门靠朋友,你喜欢吗?就送你了。我还有事要办呢,我走了”。我把车子一夺,跨上就走了。我当时怕他们夺我的车子,进一步搜身,就可能出事。一旦出事,那么北方局给我的到山东恢复和重建党组织的任务如何完成呢?这是党的利益,也是党交给我的光荣而重要的任务,我必须争取一切可能完成这个使命。无产阶级先锋队的人遇上了流氓无产者,有理也说不通啊!列宁说政治家遇上了强盗,只好把点财物送给他,以换取停止对我们的危害。而我是一无所有的穷光蛋啊。这个破车子还是北京“九穷”朋友送我的,作为跑农村工作代步用的,此时对我是很有用的。我如果当天到不了济南府,路上住店再出点麻烦,就误了我的大事。所以,我趁贼子不备,就把车子夺过来,往前奔走了。我骑车走了不远,回头看看,那个商人坐在地上大哭大嚎,贼子已把他的新车抢走了。我虽和他无亲无故,但总是有点同情心啊!我就转回去,问问情况。原来他是东昌府聊城的卖笔商店的伙计。他对我说:“他们不要毛笔,都扔到地上了,你拿几包去吧。我现在不知该怎么办啊!怎么向掌柜交代啊?”我安慰了他,要他抱上所有的笔到附近的东阿县政府和警察局报案去,说明被强盗抢劫的情况。最后到济南府和关系商号商量,这至少可以证明他是被强盗打劫了的。

我要在当天赶到济南,免得晚上住店出岔子,我给车子打足了气,好在破车子很听话,在太阳落山前,我赶到济南全福庄小学。这是约定的接头地点,姚仲明同志在那里当小学教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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