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参加徂徕山起义的经过(中)文/武中奇

wuxx 发表于2017-09-05 22:19:46

3成立四支队

    五大兵参加我们起义队伍的第二天,一早起来,省委召开了一个大会,成立了组织,就是“八路军山东人民抗日游击队第四支队”。黎玉同志是政委,洪涛同志是司令员,那时叫支队长,林浩同志负责组织。又成立了一个中队,叫一中队,队长是李怀英,一共是六个班。

我担任班长,我弟弟思平和徐福礼也担任班长,杨忠任我那介班的副班长。那个时候,我们参军的几乎都是党员。刘莱夫、王芳、李伯秋等等还都是战士,刘春是我弟弟那个班的战士。这时候,张一民、单洪挑着药挑子背着药箱子,也从新泰赶来了。

    四支队成立以后,在大寺活动了一个时间,就转移到光华寺。

    那时起义部队管生活的是马馥塘,叫经理部长。省委给了他一点钱,给他几个人,到村里去募集点粮食,给起义的几十个人吃。刚开始,工作很不好做。有一天,我们看见马馥塘在湾边上呜呜地哭,很伤心。我心里很纳闷:经理部长在那里哭什么?受了什么委屈啦?我们急忙过去问他:“你哭什么?”他说:“这怎么办?都没有钱怎么治?拿什么去买东西给同志们吃?”“凑个钱嘛!”那时我身上还有几个钱。“你穷,拿两毛吧。”大家伙凑了钱,马馥塘的困难解决了,他一高兴也不哭了。他拿大家凑的钱,买了一部分烧饼。烧饼买来了,正待要吃,新泰的同志又来了。我们都去欢迎新泰的同志。他们也都没吃饭,我们就让他们吃,说:“你们吃,我们都吃过饭了。”我们这些早来的同志都束束腰带站在那里不吃,让新泰来的同志吃顿饱饭。

    四支队当时也就是几十个人,在光华寺一带活动,后来转移到官庄。官庄有个小围子。我们到的那天,小围子门关得登登紧,就不让进。你再说也不让你进。有的老百姓说:“这是‘挨户子队’,挨户子队呀!他来我们庄就是不能叫他进。进来以后,他们有铁算盘,一算,你家有多少钱都给弄走。”国民党这个宣传也是够厉害的,欺骗了一些老百姓。不让进,怎么办?那时天又下大雨,我们一堆一堆坐在围子门外头淋着雨。徐伦就领我们唱歌。徐伦是一个东北流亡学生,外号“徐大嘴子”,嘴巴是大点,个子又高,这个人到哪里,小孩子都围得一圈一圈的。他在前头走,后头总是跟了一群一群的小孩子。他教小孩子唱歌,跟小孩子讲故事,孩子们都欢迎他。他就领着我们唱:“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各种歌都唱给他们听。你不叫进嘛,怎么办?最后,在外面的人喊话,加上当地人的喊话,他们看我们不象是什么“挨户子队”,就给我们开了围子门。不仅开了门,对我们还很热情。

    我们部队不管到哪里,同志们到哪家给哪家打扫地、抬水、掏粪等等,帮着千。所以,群众逐步改变了对我们的看法。这时,我们便在官庄一带活动。

    在官庄住的时候,逮住了一个汉奸,是于村煤窑的。他没了一只手,叫他“没手”。他到这里是来调查八路军活动的,被我们逮住了。逮住以后,判处死刑。当时我当排长带着一个排,排里的同志不服我,说:“你这么一个老实人,就是逮住鬼子叫你杀,你也不敢杀。”那些女同志也都说:“你这个人太慈善啦。”我心里就不服。行刑这一天,我就从老百姓那里借了把大砍刀,生了锈的大砍刀,也去刑场看一看。两个执刑的,一人一把柳叶钢刀,走过去,但是不敢动手。金明跑过来对我说:“二哥,你拿着把刀,你怎么不……”我说:“人家有人了嘛!”他说:“你去干掉他!”我说:“好!”我过去使上最大的力气,一刀就把人砍倒了。可是,头没掉下来,还有一块连着。在场的上千群众都喊:“好!”我就向群众讲了讲话,我说:“同志们,我从来没杀过人,我在家里连鸡也没杀过。今天我来杀人,为什么?这是对民族敌人的仇恨!国家要灭亡了,这种民族败类留着还得了!所以杀了他!”我回去后,同志们买了香烟,打了桔子酒,表示祝贺。从此,我的信心更足了。

    从那以后,我们就在外面打游击,带着我们这个队伍截击敌人,到了公路上把一、二十里路的电线、电线杆锯他个光光。把电线杆扛回来,把很粗的铜丝电线,一捆一捆地抬着回来。打那开始,我们打游击,以后寺岭战斗等等开始了。

    当时,我们在驻地住房子,很注意“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们对老百姓真是一针一线都是爱护的。住房子住在羊栏里,把地打扫打扫,铺上点草,就在上面睡觉。住的屋子那么小,一个班有时住一间屋,住不下就挤一挤,挤成堆。这一个出去站岗,倒出一个空,下岗的那个回来再挤上。我出来的时候,带了好几床被。后来人发展了,就分给他们,一床被子六七个人盖。下那么大的雪,天那么冷,没有一个感觉疲劳,没一个叫苦的。

    我出来的时候,带了一顶礼帽,还有呢子大衣,以后都剪开给同志们做了背包;我还带了好几双鞋子,有的同志没有鞋子,就给他穿了。我们班里有个同志穿着又厚又大的粗布袜子,非要穿我的皮鞋不行。我说:“哎呀,你这个脚这么大还穿皮鞋?”“什么大呀?什么你的我的,共产党不分你我。”那时候就这样,不分你我,互相支援,从来不在这些事上计较。我们就是一心一意干革命,党叫到哪里就到哪里。党分配的事情不管怎么难,党交给的任务不管多么重,要坚决去完成,生死都置之度外。有一次,我们晚上去破坏敌人的电线,我一下子滑到沟里,胡噜胡噜滚下去,连脸加鼻子摔得这里少一块,那里少一块。爬上来,高高兴兴地还是照样走,连哼也不哼一声,跟铁的一样。这都是党教育出来的精神。

4收编溃军

    有一天晚上,朱玉干跑得满头大汗,来到司令部。朱玉干在北王,省委原来安排他在那里了解国民党和日本鬼子的情况,搜集情报。他就和《水浒传》梁山泊的朱贵一样,住在山下专门打探情报,一有什么重要情况,立即上山报信。那晚上,他到司令部来,是向省委报告一件重要的情况。就是北王庄来了一部分队伍,四十多个人。这些人住进庄子以后,朱玉干就想法和他们接近交谈。原来这部分人是被打散的国民党的溃军,他们找不上原来的队伍,盲目地到处流窜,到哪儿去也定不下来。朱玉干了解了这个情况,就热情接待他们,和他们建立感情;同时向他们进行宣传,告诉他们徂徕山上有共产党、八路军的起义队伍,是毛主席、朱总司令命令他们在这里组织人民进行抗战。他说他可以给他们联系,让我们接待他们。这样,他一面稳住了那部分溃军,别让他们跑掉;一面连夜赶来司令部汇报,请组织上派人去。

    当时省委研究决定把这部分人收拢下来,不能叫他们跑掉。组织上就让林浩和我去做这个工作,还给了我们二十二块钱使用。

    我们跟着朱玉干回到北王庄他的家里,一面去请那些人,一面让朱玉干的老母亲和他的爱人忙活做莱啊,打酒呀,准备接待。她们婆媳俩忙得不得了。一会,请来了四个人。这四个人,一个是连长刘国栋,一个是班长陈世玺,还有一个叫石成玉,是副班长。还有一个姓名忘记了。一共来了四个人。他们来了,我们就热情接待,交谈起来。我们从他们这次被打散谈起,谈到日本鬼子侵占我们广大国土,中国人不甘心当亡国奴,不甘心受帝国主义压迫;谈到历史上封建帝王压迫人民,人民都要起义反抗,推翻封建王朝。今天日本帝国主义向我们进攻,中国人民是不能征服的,中华民族的历史也是不能被割断的。我们谈话中酒菜都摆上来了。我们又喝着酒,谈着心,谈得很入港。我发现那个陈世玺是个非常好的人,又年轻,又爽直,和“五大兵”里面的韩德是一样的人物。但是比韩德细致,还多少有点文化。当着酒酐耳热的时候,我就说:“我们今天谈了谈,我们的个性都很相同,这就不外气了。过去都是交朋结友,找几个好朋友。你看,今天我们能到成一块,又都这么投

机,一见如故,真是有这个缘份。这里我向四位同志提出个问题来,现在我身上带着枪,很不舒服,不大习惯。今天咱们谈了谈,彼此情投意合,我腰里掖着支枪不太对头,我对付谁呀,这是?”我把枪掏出来,往桌上一摆,他们四个人也都跟着从腰里掏出枪来,往桌上一摆,说:“收起来,收起来!”这样一来,酒桌上的气氛更融洽了,谈起话来更无拘无束。我们谈了古代的许多英雄豪杰,谈了乱世出英雄,谈了在当前国家危急的情况下,我们应该抱的态度:一个是誓死不当亡国奴,第二个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们有责任。我说:“我离家的时候,就跟家里人说,‘当土匪也得打鬼子’。今天共产党领导着我们,没说的,我们弟兄们就得……”这时朱玉干抢着说:“好!我们大哥说得对。”实际上小朱子比我年纪大。“好,我们大哥说得对!我们听大哥的。今天我提个意见,我们不仅共同抗战,我们今天还要结为异姓兄弟。”大伙一起说:“好,就这么着!”这时酒也喝得不少了,天也不早了。一说到这里,大伙说:“摆香案!摆香案!”这一套小朱子比我内行得多,摆了香案。朱玉干说:“得给咱们大哥磕头盟誓,请咱大哥讲讲,今后咱怎么办?听咱大哥的。大哥怎么说,咱就怎么办。”当时论了大小,我是老大,小朱子老二,刘国栋老三,陈世玺老四,石成玉是老五,那个忘了名字的是老六,林浩是老七。他们都跪下给我磕了头。磕完了头,就请我这个“大哥”说几句。说什么?盟盟誓吧!我说:“誓死抗战到底,若有三心二意,不得好死。”我说一句,大家跟着说一句。磕完了头,有人说:“咱得看看老太太。”小朱子就把他妈妈请来。大伙说:“老人家你坐下,坐下。”老太太坐那里,大家都给老太太鞠了躬。老太太高兴得闭不上嘴,说:“哎呀!今天我多高兴!昨天还没有这个想法,今天忽然一下子我有了这么一大群儿子,嗳呀我太高兴了。”那天晚上搞得非常热乎,结拜这一套搞完了,沏上茶喝着,大伙静下心来研究研究怎么办,都表示表示意见。那时陈世玺提出来一块进山,大伙一致同意,一块上山!这些人一共是四十多个,有四十多支步枪,都是七九大盖,子弹很充实;还有两挺机枪,一挺是捷克式,一挺是大沽造;五支匣子,大刀等等都有。

    第二天,我们就带着这些人和武器到了南王。在南王一个小饭店里,打了点酒,买了煎包子,在那里饱吃一顿。喝完酒,吃饱饭,我们就欢天喜地地带着队伍向山里进发了。

    到了司令部以后,黎玉、洪涛等等领导同志都出来欢迎。我们把那两挺机关枪往那一架,步枪往那一架,同志们都过去这也摸摸,那也瞧瞧,高兴得不得了。我们起义的时候只有一两支匣子枪,现在忽然有了这么多枪,大家都觉着我们有力量了。

    这一部分人当时就编成四支队的第四中队,中队长是刘国栋,林浩同志担任指导员。我原来是一中队的一排排长,现在也调到四中队当排长。四中队当时只一个排,下设四个班。编进这么些人来,得加强教育,每班调进一个政治战士,一班是燕志倩 (即燕遇明,一九八二年六月十九日逝世,逝世前任山东省文联副主席),二班是王若杰,三班是李焕,四班是周×。才上来我们集中力量抓思想教育,由林浩同志讲政治课。这部分人里面大多数是河南人,有的人能编快板等等,有些青年非常能干,搞得非常好。教育了一段时间,林浩同志几天不在,我也没在,里头乱了。乱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上一回课,热乎几天,就又变了。怎么回事呢?以后我经常钉在那里。据陈世玺同志汇报,有个姓杨的搞名堂,姓杨的是国民党中统,他在里头掌握了部分人,在里头搞名堂。

    怎么办呢?怎么解决呢?这个根子要除掉。我说:“我想个办法解决他,把他吓走了就算了。”有一天晚上,我对那个姓杨的说:“走,兄弟,跟着我喝个酒去。”

     “好。”他跟着我去喝酒。

    喝酒的时候,我就跟他说:“今天咱们两个喝喝酒,我告诉你一个消息,今天我得了个很不好的消息。因为我们在一块待了这么长时间,总是有了感情。我告诉你,你带来的部队里面有几个人要干掉你,送你上西天。”

    “真的?”“哎,我告诉你这个消息。”

    “哥怎么办?这个事怎么办?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走了吧。这个事,我们党控制不了。今天这个消息来自那一方面,怕是准确的。”

    张三李四我说出几个名字。指出几个人名以后,他说:“这几个人是对我不好的。”他说不好的,实际是忠于我们的。谈完了以后,我说:“你走吧。”说到这儿,他趴下给我磕了个头。我说:“你走吧!”给了他两块钱,他走掉了。打那,我们又插进一些进步的同志,四中队就逐步地巩固下来了。在当时增加这部分武装,对我们徂徕山起义还是起了很大作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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