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春天,我解放区战场开始了对日军的局部反攻;山东解放区武装亦相继出击。为了迎接抗日战争的最后胜利,中共洪山矿区地下党支部根据中共淄博矿区工委的指示,加强了淄川炭矿的地下工作。
当时,淄川炭矿洪山发电厂装有日本芝浦式5000千瓦发电机组,担负着淄川、华坞等20余处矿井的供电任务。洪山地下党支部派党员蒲文彩打入该厂,搜集敌人活动情况,争取工人群众,保护电厂设备,迎接解放。
蒲文彩是淄川县杨家庄(现淄博市淄川区洪山镇杨家庄)人,1938年参加淄博矿区职工抗日联合会,开始从事抗日活动。1943年中共淄博矿区工委成立后,蒲文彩和工委书记许光明、委员魏洪三取得联系,正式参加了我党地下活动。为了打入电厂,由其父托电厂老师傅毕德廷保荐,才进了电厂的枢纽机关——配电室做工。
1944年春,蒲文彩由地下交通员周丕亮带路去找矿区工委负责人接关系。他头戴礼帽,身穿长衫,扮成商人模样。周丕亮肩挑箩筐,装作挑山货赶集的小贩。两人一前一后,穿过矿区北部边沿敌人的封锁线到了窑洼村。
周丕亮领着蒲文彩走进一家农民院落——我矿区工委的地下接头地点。这时,魏洪三已经在那里等候。
魏洪三一打开房门见蒲文彩的装扮,不禁一愣。为避免意外,他机警地问:“这位先生,要买什么?”
周丕亮在旁作了介绍:“他是蒲文彩同志。”
蒲文彩握着魏洪三的手说:“这些天日本守备军、矿警队在边沿地区搜查得很严。这一带炮楼上的矿警队多半都认识我,所以我只好打扮成这个样子。”
“你做得对!和汉奸、鬼子打交道,就要动计谋,有心计。”魏洪三称赞蒲文彩的警惕性,接着又对他介绍了抗日战争胜利形势。最后说:“工委决定,你要利用一切可能利用的方式,发展秘密关系,团结群众,掌握日伪军事、政治、生产等方面的情况,定期向工委报告。直接领导你的是洪山地下党的负责人陈守法,有什么困难可找他联系。”
蒲文彩回到电厂后,一方面广泛接触工人,把一批热心抗日救国、具有进步思想的工人团结在自己周围,先后培养了蒲英爽、韩玉祥等成为骨干;一方面每月两次向矿区工委汇报敌人的活动情况。
1944年下半年,淄博矿区工委在太河月明泉村,举办洪山矿区地下党员学习班。洪山党支部书记陈守法、党员蒲文彩、孙兆玉、董怀宝、司继法等5人参加了学习。
1945年8月12日,蒲文彩从内部获悉日本帝国主义已经发出了乞降照会的消息。他高兴极了,用“咬耳朵”的方法,在工人当中传播“日本鬼子就要完蛋了”的喜讯,并不时到各个机要部位巡视,掌握情况,防止伪军和潜伏在厂内的国民党特务破坏机器设备。
8月13日一早,洪山地下党支部派人通知蒲文彩,立即到河东村接受紧急任务。这时,鲁中军区独立一师师长陈奇、政委李伯秋、淄博特委书记张敬焘和矿区工委书记许光明等,正在河东村研究攻打洪山的战斗部署。
陈师长说:“攻打洪山,其主攻点是洪山电厂。这里是敌人重点守备地区,日本守备队、伪矿警队都集中在杜坡山、北工厂、东工厂一带把守。敌人防线设有暗堡多处,并有两层高压电网,夜间灯明火亮,这是我进攻部队的最大障碍……”
李伯秋政委说:“为了减少部队伤亡,要求矿区地下党组织发动群众,配合部队行动!”
许光明对蒲文彩说:“你们电厂党组织的任务是:破坏敌人电网,保护电厂机器设备。”
“请首长放心,电厂总闸掌握在咱们手里。到时候,就是豁上性命,也要按时拉下电闸,切断电源。”
陈师长高兴地说:“有了工人同志的配合,我们就放心了!”
蒲文彩接受了任务,在回电厂的路上,又一次察看了东工厂、北工厂各处外围电网、地堡的设置情况。发现敌人的第一道电网设在围墙上面;第二道电网设在围墙里面约一米半处,离地面只有半米高。这对进攻部队的威胁很大。进攻部队越过第一道电网,很容易因疏忽而触上第二道电网。为了消除这双层电网所造成的威胁,蒲文彩找到几个党员和在电灯房干电工的弟弟蒲文法研究对策:一由专人用木柄刀将电网砍断;二把铁丝插到地里,然后搭到电网上,使电网接地,这样总电源便会自动掉闸停电。
1945年8月25日,洪山矿区地下党支部书记陈守法接到了上级关于配合部队解放洪山的命令。陈守法立即召开党员会议,进行了分工。命令蒲文彩负责切断电网电源。
当天晚上,蒲文彩象往常一样到电厂上班。他先到各要害岗位安排自己的同志保护机器,然后到配电室接了班。除隆隆的机器声外,一切都象往常一样平静。而越是平静,蒲文彩的心里越忐忑不安,焦急地注视着东北方向的夜空。
约11点多种,东北方天空突然升起了3颗红色信号弹。随即枪声大作。日本守备军、矿警队在慌乱中,也一阵降盲目打枪。蒲文彩立刻冲进总电源室,拉下了总电闸。整个洪山矿区顿时一片漆黑。
不一会儿,日本守备队小头目深山带着几个荷枪实弹的矿警队员气汹汹地跑进来:“为什么停电?”蒲文彩说:“总电源是自动落闸的,可能是外边线路上出了毛病。必须赶快检查线路!”深山信以为真,立刻到外边检查线路去了。
趁这个机会,蒲文彩把电源总闸上的保险丝扭了下来。不一会儿,深山又二次返回配电室,让蒲文彩再次送电。蒲文彩镇静地走进总电源室,重新合上了总闸。深山向室外望了望,仍然一片漆黑,便瞪着惊诧的眼睛问:“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我军主力部队已向洪山矿区发起总攻,东北方向枪声、手榴弹声响成一片。深山和矿警们见大事不好,无暇顾及电源,各自奔出配电室逃命去了。
在矿区地下党配合下,我军顺利地解放了洪山。鲁中一师首长 特别表扬了蒲文彩为解放淄博煤矿而做出的重大贡献。
这年9月中旬,蒋日伪合流,重占了淄博矿区。转移之前,蒲文彩组织电厂党员和工人骨干拆掉了发电机的励磁机,转移到淄东根据地的一个山洞里藏了起来。敌人重占电厂,没有励磁机就无法发电。
由于蒲文彩的身份在矿区已公开,党组织便调他到淄博特区工 会工人学校学习。1945年冬天,特区工会筹委会主任许光明便又派蒲文彩去洪山开展敌区工作。
一个漆黑的夜晚,蒲文彩潜回老家杨家庄,想先摸摸当地的情况,然后再去厂里。老父亲见到他又惊又喜,忙问:“文彩,你回来,有人看到你没有?”蒲文彩想了想说:“我在村头碰见了一个女人……”
蒲文彩哪里知道由于他拉掉电闸,配合八路军解放洪山矿区,敌人声言要抓住蒲文彩,清除电厂地下党组织。所以日夜派特务在蒲文彩家附近监视。蒲文彩回家时碰到的那个女人正是受敌人指使而监视他的。这个女人姓刘,他的一个弟弟干“剿共队”,一个弟弟干伪矿警队。这刘氏两兄弟依仗日寇势力,无恶不作。国民党占领矿区后,他们又摇身一变,干上了国民党土匪王连仲的“二八组”。
第二天清晨,蒲文彩想去矿区内探听一下情况。他先让弟弟蒲文法扛着锄,伪装下坡,出去探路。蒲文法一出胡同口即被3个匪兵扣住,文彩父亲见儿子没回来,又提着篮子出来打听他儿子的下落,也被敌人扣住了。蒲文彩知道事情有变,连忙关上门,想从后墙逃出去。他爬上墙头,发现敌人已将整个院落包围了。无奈,他母亲便把他藏到家里的一个地窖里。
不一会,刘氏兄弟二人领着四五个国民党匪兵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喂,蒲文彩在家吗?”“他上班去了。”刘某斜楞着眼骂道:“他妈的,当土八路还上什么班?搜!”敌人终于在地窖里发现了蒲文彩。
蒲文彩被捕以后,先是被关押在洪山镇三马路焦振海匪部,尔后又被押到驻淄川炭矿南门国民党王连仲“二八组”执法部。在关押中,蒲文彩受尽了敌人的吊打、火烙、站桩等酷刑的折磨。
焦振还带着四五个国民党匪兵来到牢房,恶狠狠地说:“姓蒲的,你不是嘴硬吗!今天老子要撬开你的嘴。“
说着,几个匪兵上去就把蒲文彩用3道绳子捆在凳子上。一个捏住他的鼻子,用铁火柱撬开他的牙,两个人往嘴里灌肥皂水;接着又灌辣椒水。等灌满了肚子,两个匪兵用杠子往肚子上猛压,水从肚子里经过口、鼻往外冒。然后再往肚里灌。
蒲文彩忍着巨大痛苦,不呻吟,不叫喊,拒不回答焦振海的问话。
第二天,焦振海又对蒲文彩施加更残酷的刑罚。匪兵强制他跪在砖头上,用杠子压住双腿,一人一边拧着他的胳膊,往嘴里塞上臭毛巾,然后用烧得通红的两条火锥,一齐烙他的两肋。蒲文彩疼得浑身抽搐,一次次昏过去。当他被凉水泼醒时,敌人问他:“姓蒲的,电厂里谁是共产党?”他仍坚定地说:“不知道!”
蒲文彩被捕后,矿区党组织立刻派王光伦化装到杨家庄蒲文彩家,送去了伪钞500元,以资营救蒲文彩之用。另外,他父亲还卖掉了6亩地、典了3间房子,托人带钱到王连仲“二八组”说情放人。但“二八组”小头目们却放风说:“不管拿多少钱来,也叫他人财两丢!”
敌人在蒲文彩身上用尽了刑罚,但蒲文彩宁死不屈,始终没有泄露党的机密。敌人黔驴技穷,便决定把蒲文彩处死。
矿区党组织知道这个情况后,当即决定派人到杨家庄秘密逮捕特务刘氏二兄弟,做为人质,解救蒲文彩。但由于对二刘的行踪没侦察清楚,结果二刘漏网了。当刘氏兄弟知道了这件事后,更加紧了对蒲文彩的摧残。
一天,“二八组”的特务押着蒲文彩到一号井去枪决。刚走到洪山车站附近,土匪头目焦振海匆匆赶来说,国民党淄博矿区党部书记耿占元要亲自审问蒲文彩。于是,蒲文彩又被押进了国民党党部。
“给他松绑,你们怎么把他打成这个样子?”耿占元装作十分关切的样子说:“你这样一个长得英俊,又有骨气的青年人,现在就要被处死,实在太可惜了。我也搞过工运,我是同情工人的,咱们谈谈。”蒲文彩说:“没什么可谈的,我既然落到你们手里,就没想活着出去!我想信共产党和同志们一定会为我报仇的!”耿占元又说:“我知道你是受共产党的愚弄误入歧途的,只要你反悔自新,和我们合作,说出共产党地下组织,就把你放了,还保你前程无量。”蒲文彩轻藐地对耿占元说:“妄想!我绝不会和你们这伙汉奸、土匪合作!”耿占元气得站起来说:“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要你说出谁是共产党!”蒲文彩不无嘲讽地反问道:“我不说呃?”耿占元恶狠狠地说:“不说,就地枪决!”“好吧,我等着枪决了,越快越好!”蒲文彩面无惧色。耿占元气得拍案大叫:“蒲文彩,你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来呀,先把他绑在树上冻上几天再处决。不能叫他一下子死了,叫他死不了也活不成,看他说不说?”
当时正是腊月天气,北风呼啸,天寒地冻。特务们将蒲文彩的衣服脱去,把他绑在了电线杆上。耿占元说:“要是冻他三天三夜还不说,就拉出去毙了!”
1946年1月中旬,我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第二次解放了淄博矿区。耿占元和他的大小喽罗们还未来得及向蒲文彩下毒手,就象丧家犬一样纷纷逃跑了。
然而,蒲文彩在狱中已被折磨得不成样子,衣不遮体,浑身布满了伤痕,两肋间血肉模糊,头发齐肩。他走出牢房,没有回家,而步履艰难地向电厂走去。他看着这解放了的矿山,心潮激荡,潸然泪下……。
1946年7月,国民党军队再度占领矿区。党组织派人把蒲文彩送到黄河北我野战军后勤医院治疗。1947年2月,矿区第三次解放后,他回家乡休养。但因受刑过重,伤病日益加剧,不幸于同年4月去世,终年25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