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茂玉回忆录十四、奉天寻父

阳谷阿城w 发表于2017-10-29 20:42:07

天阴得黑沉沉的,还刮着小北风,虽然刚到霜降季节,奉天已经是冷飕飕的。为了省钱,我们坐的是拉货的“闷罐车”。火车里没坐,虽然上边有个小窗口,把车门一关,里边还是黑洞洞的。人又多,一个靠着一个坐在自己的小被子卷上。车走的很慢,遇见快车就停下让路。就这样,我们母子走上了“千里寻父”之路!

总算到奉天了。我们从南满站下车,雇了一辆东洋车,过天桥时,车夫拉不动,俺娘俩下来帮助推车上了天桥。过了“三不管”向北,再过皇姑屯车站,向西一拐弯就到了沙子沟了。一道南北沙子沟实际上成了大垃圾场。沙子沟东岸有两个南北胡同:东边叫“爱仁巷”,西边叫“取义巷”。取义巷胡同,门朝东的是单号,门朝西的是双号。拉车师傅找着12号就说:“到了,请下车吧!”这就是我父亲住的地方。

这个院子一排八间房。进院后,见一位大娘在洗衣服,母亲问:“大嫂,您这院里有姓魏的吗?”这大娘站起来仔细看了看俺俩,她没说话,又到一个屋里喊出一位大娘。她说:“她俩找姓魏的。”这位大娘问:“你找姓魏的?他叫什么?你是他什么人?”母亲说:“他叫魏庆明,他是俺孩子的爹,我是这孩子的娘!”这两位大娘又到一间屋和一位老爷子嘀咕起来:“这两年没听说过他魏大叔有家眷呀,说书唱戏有个陈士美,说秦香莲冒认官亲,他娘俩不会是冒认官亲吧?”这位老爷子说:“冒认官亲,都是冒认当官的,趁钱的。他魏大伯穷得兜里没有三天的钱,缸里不存三天的面,谁冒认他这穷光棍汉子做啥。”他出来象调查户口的样子问:“您老家是哪里?”

母亲已经看出来,他们怀疑俺娘俩的来历。母亲便说:“俺是山东阳谷魏黄庄的,我丈夫魏庆明,属大龙的,今年三十七岁。俺还有婆婆、闺女、大儿,这个是俺的小儿。他爹出来六年啦,他没给俺打过信。我这是领着小儿来找他,问他还要家不?”老爷子去消了怀疑,连说:“他魏大伯出车了,天黑才能回来。您娘俩先到我屋里休息。”房东王大娘忙说:“到我屋里休息吧。”这时,范大娘、唐大娘,还有四、五个小朋友,都随着进了房东王大娘的屋。问长问短,问寒问暖,十分亲热。王大娘还很快下了两大碗面条。说实在的,是真的饿了,好象没用嚼就喝完了两碗面条!

天黑了,院中的男人一个一个都回来了。一听说父亲的家眷从山东老家找来了,很好奇,又很关心,都去看我们。九点钟,郑培仁回来了,他和父亲同住一间屋。他开开屋门,把俺接到屋里。郑培仁,那年十九岁,他也是阳谷人,是程村的。他给一家日本人当“博艺”。(即家中勤务人员)他把日本人家务活都办完了才下班回家。这位培仁哥,长得很帅,干活利索,又有眼色,日本东家很喜欢他。他幼年丧母,随一个亲戚来奉天混饭吃。他看见家中老乡来特别亲热,很快到街上买来煎饼合子和鸡蛋汤,让俺娘俩吃完饭等我父亲回来。他说:“魏大叔啥时候回来没准,他是仗着一个人吃饱全家人不饿,半夜回来炕上一躺就是一天!”

突然一辆洋车喇叭响了。培仁哥说:“大叔回来啦!”他忙跑出去接,说:“大叔,我大婶从老家来啦!”父亲猛一愣,站在院中好大一会没动。院中范大伯、唐大伯、还有陈叔、史叔也随着父亲进了屋。父亲停了半天才吭出一句话:“你娘们咋摸来啦?”我对父亲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他离家时我才三岁,六年了我想不起他是啥模样。现在的爹,头发很长,乱蓬蓬的,胡子也没刮,满脸胡子拉碴。身上的衣裳也很脏。滿身还有一股子烟酒味,很熏人。母亲看见他这副样子,特别是对他说:“您娘们咋‘摸’来啦”这句话,真是气不从一处来。

娘说:“魏庆明,你离家六年啦,有钱向家汇钱,没钱也该向家打信。你连个信也不打,你认为你不打信俺就找不着你啦。你的妻子你可以不要,你连你白发的憨娘也不要啦?你的闺女,你的两个儿子也不要啦?你弟弟叫日本鬼子活埋了你知道吗?你的闺女十四岁当童养媳你知道吗?你的大儿叫汉奸抓走了,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知道吗?你拍拍心口,问问你的良心,你当儿子够格吗?你当丈夫够格吗?你当爹够格吗?……”母亲越说越伤心,便大哭起来。父亲一吭也不吭,不一会便自己打自己的脸,还喊着:“我不是人!我不是人!”这样一闹,全院的婶子大娘也都进来啦。七言八语,对我父亲一阵批评。对我母亲反复地劝解和安慰。

第二天一早,后院范立勋大哥和大姐闻信过来了。他是阳谷沈庄的。这人三十多岁,他在日本军用仓库当个小工头。他爱人,论老表亲我叫她姐姐,也是一个干净利索的妇女。她给我们送过来一套锅、碗、瓢、勺。俗话说,是亲三分相,何况是在东三省?在关东,一说是山东人,就有老乡味,就格外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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