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世友回忆录》3、在反“围剿”的日子里(下)

许家洼 发表于2018-01-09 11:13:37

三、粉碎“围剿”

我军自十二月四日东征皖西半个多月,收复了被敌侵占的皖西根据地的大部地区。敌“三省边区绥靖督办”李鸣钟见势不妙,不得不从“围剿”鄂豫边的兵力中抽调第三十师一个旅由商城进占金家寨,调第二十五师一个旅进至叶家集。伪安徽省主席陈调元也急令第四十六师和警备第二旅,分别由六安、霍山进占韩摆渡、苏家埠、诸佛庵地区,企图从三面围击我军。

敌第三十师和第二十五师的各一个旅由于同陈调元部素有矛盾,并慑于我军的声威,进至金家寨和叶家集后即徘徊不前。第四十六师和警备第二旅出于地区的利益,则先于其他两部,于二十九日分兵三路向麻埠进犯:右路为第四十六师的一三六旅一个团,由韩摆渡经石婆店前进;中路为第四十六师的一三八旅两个团,由苏家埠经独山前进;左路为第四十六师的一三七旅两个团及警备二旅一个团,由霍山经诸佛庵前进。

军首长根据当面敌情,决定首先迎战对我威胁最大之敌第四十六师,并乘敌三路尚未靠拢、兵力分散之际,集中兵力各个歼敌于运动之中。具体部署是:由二师六团和麻埠游击队分别钳制右路和左路之敌;集中一师一团、三团和二师四团歼灭中路之敌,得手后再转用主力歼敌左右两路。军政治部号召全军:“消灭四十六师迎新年!”

三十日是一场大雪后的第二个晴天,我们踩着没有融尽的残雪,奔走在麻埠通往独山的大道上,以求先于敌人占领东香火岭一带的有利地形。

中路之敌沿途不断遭到我游击队的阻击和袭扰,行动缓慢。当我们一团和三团占领了东香火岭两侧高地时,敌先头部队才进入穿越两山之间的大路。

疲惫不堪的敌人刚刚进入我们的伏击圈,一阵嘹亮的军号声骤然响起,一枚枚手榴弹居高临下落入敌群,一排排子弹向敌人扫射过去。接着,我们一团从南面、三团从北面、四团从正面一齐冲向敌人。

在我军的三面夹击下,敌人被压缩在一条狭窄的山沟里,既无法展开兵力,又难以躲避我军的火力杀伤,完全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缴枪不杀!”

 “红军优待俘虏!”

我军的呐喊声此起彼伏,吓得敌人直打哆嗦,纷纷举枪投降。不到半天时间,敌前卫二七五团悉数被歼,团长也被我们生擒。

但是,战争情况变幻莫测。我们正准备追歼敌后卫二七六团时,西香火岭突然出现了意外的情况。敌右路二七一团先于我六团抢占了西香火岭。如不将该敌截住,我军非但不能全歼中路之敌,反而会处于被动地位。情况突变,军首长当机立断,速调四团迎战右路之敌,命令我们一团与三团继续围歼中路之敌后卫二七六团。

敌二七六团团长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见前卫被歼,慌忙指挥所部回逃。但是,我军民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敌人刚逃到同心寺,即遭到我游击队的顽强阻击。该敌见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进退维谷,仓促占领同心寺两侧高地,固守待援。

 “同志们,加油追啊!消灭敌人迎新年啦!”宣传队员们边跑边给同志们鼓劲。在这滴水成冰的寒天,我们跑得满头大汗,浑身湿漉漉的。当追到同心寺时,太阳已经西斜。

我营奉命攻打同心寺南面一座二百多米高的山梁,敌人约有一个连的兵力据险扼守。当我们沿着陡峭的山坡冲到半山腰时,敌人的两挺重机枪突然发疯似的向我们扫射,压得我们抬不起头来。我命令二连派一个战斗小组,用手榴弹炸掉敌人的火力点,同时组织全营的机枪实施火力掩护。

 “哒哒哒……”我们的机枪一齐叫了起来,敌人的火力被压了下去。三个精明强悍的战士一跃而起,向山上冲去。大约冲出三十多米远,敌人的机枪又响了起来,两个战士倒下了,另一个继续朝前跑了几步也倒了下去。我刚想再派几个战士上去,忽见先倒下的两个战士又站了起来,乘敌人机枪射击的间隙,迅猛地冲到敌机枪阵地前只有二十多米的地方,连续投出几枚手榴弹,敌人的机枪顿时断了气。

 “冲啊!杀啊!”同志们大声喊着冲上敌阵地,与敌展开激烈的肉搏。敌人招架不住,逃的逃,降的降,高地被我攻占,兄弟部队也先后攻占了其他高地。

敌二七六团大部被歼,退守同心寺的残敌虽仍在作垂死挣扎,但已成了瓮中之鳖,俯手可擒了。

正当我们准备向困守同心寺之敌发起最后攻击时,军首长急令我们团撤出同心寺,回兵麻埠,会同军直属部队对付左路之敌,同心寺残敌由三团围歼。

左路之敌是一三七旅两个团和警备二旅一个团。该敌从霍山出发,经诸佛庵向麻埠进犯。担任钳制任务的我游击队,利用有利地形袭扰敌人,迟滞了敌人的前进速度。但因力量对比悬殊,未能阻止敌人前进。三十日下午,该敌占领了麻埠以东郑庄以西高地,一部突入麻埠,直接威胁到军指挥部的安全。位于该地的军直属部队奋勇反击,将该敌驱逐出麻埠,形成对峙。

情况紧急,我们团快步如飞地向麻埠前进。当日黄昏时赶到郑庄以西高地北侧,从敌人背后发起了攻击。军直属部队同时在正面猛攻。敌见我主力部队突然出现在背后,顿时乱了阵脚。在我团和军直属部队的两面夹击下,敌人丢下大片尸体,乘着夜暗向霍山仓皇溃逃。

在此期间,第三团全歼同心寺残敌;第四团在西香火岭消灭敌右路二七一团一个营,而后在第六团的配合下,全歼败退到石婆店的敌另两个营。

捷报传来,阵地上沸腾了。“我们胜利啦!”“陈调元被我们打败啦!”欢呼声在夜空中回荡。战士们忘记了饥饿和寒冷,沉浸在一片胜利的欢乐之中。

这次战斗,我军歼灭陈调元四十六师三个团,击溃三个团,毙伤俘敌三千余人,缴获各种枪一千七百余支,追击炮数门,电台一部。陈调元在失败后的报告中哀叹:“红军两翼包抄,如潮涌而来,同时后方各村枪声亦起,风声鹤唳,遍地皆兵。”活现了敌陷入我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遭受灭顶之灾的窘境。

这次战斗的胜利,充分证明了我军采取的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的方针的正确。敌军兵力为十个团,而我军只有四个团,但我军暂置其他两部于不顾,专打第四十六师,敌我兵力相差无几。在对付敌四十六师时,我军又首先集中三个团打敌中路两个团,而后根据战斗发展情况,适时转用主力对付左、右两路之敌,始终保持了局部的兵力优势。

陈调元的主力被我军打得落花流水,由豫南进至叶家集,金家寨之敌二十五师一个旅和三十师一个旅惧怕我军围歼,急忙分路向固始和商城撤退。我军回师猛追,在商城二道河西南之四姑墩将敌三十师一个旅击溃,歼其一个团。与此同时,侵入鄂豫边根据地的敌人,在鄂豫边军民筑起的“钢铁长城”面前,也碰得头破血流,只好龟缩于原有的几个县城和少数集镇据点,转入守势。鄂豫边又恢复了敌占城镇、我占乡村的局面。至此,敌对鄂豫皖革命根据地的第一次大规模“围剿”被彻底粉碎。

四、乘胜进攻

一九三一年一月中旬,我们一军与第十五军在商城南部的长竹园会合,遵照党中央的指示合编为中国工农红军第四军,下辖第十、第十一两个师六个团和一个军属独立团。我所在的第一师一团改编为第十师二十八团。

部队合编后,临时特委鉴于敌人已处守势,决定我军乘胜进攻,拔除根据地内敌人的孤立据点,收复被敌人侵占的地区,扩大反“围剿”的胜利成果。据此方针,我军于一月下旬至二月上旬,先后打下了麻城北部的磨角楼和光山南部的新集等敌据点。

二月中旬,我们红四军在新集经过短期休整后,按照特委的指示,决定再出京汉线,以“飘忽战略,乘敌人的不备突击敌人,使敌人的军事布置处于被动的地位,诱敌出阵而消灭之”。

二月下旬的一天,一场大风雪刚刚停息,我们红四军第十、十一两个主力师,就在军部的统率下,破冰踏雪,向京汉线信阳至广水段进逼。经过两天的跋涉,我军主力来到了武胜关以东三里城一带。这里群山连绵,峰回路转,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它西扼京汉铁路,雄视江汉平原,与桐柏山脉相连;东侧峰峦绵亘,有大别山革命根据地作为可靠依托;南可威逼武汉;北可进击中原。尤其是雄踞鄂豫两省边界的武胜关,是京汉线之交通咽喉,沟通鄂豫两省之要隘,确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若将武胜关一卡断,京汉线南段的交通运输就立即陷于瘫痪。我军在这一战略要地袭扰,威胁敌铁路交通和重要城镇,敌人是不会不采取行动的。因此,为达到调动敌人之目的,我以少数兵力向信阳至武胜关之间敌守备薄弱的李家寨、柳林车站出击;主力部队则隐蔽在三里城地区待机破敌。

三月一日至五日,我十一师三十三团先后袭占李家寨车站和柳林车站,拆除铁轨,捣毁车站设施,歼敌一个营,击溃两个团,敌新编十二师第一旅旅长侯镇华在混战中被击毙。李家寨和柳林北距豫南重镇——信阳仅四十多里,我军攻克这两个车站后,遂向信阳逼进,造成进攻信阳之势。信阳守敌惊恐万状,频频告急。这一着棋还真管用,果然把敌人从固守的城镇、据点调出来了。敌郑州“绥靖”公署主任刘峙闻报京汉线被切断,信阳吃紧,忙令赵观涛第六师主力迅速集结信阳、加强信阳防务;另以该师第十八旅、骑兵第一师、张印相三十一师第九十一旅、张钫第二十路军之六十三旅等由信阳、罗山向南推进;敌武汉“绥靖”公署主任何成渚亦同时令新编第二旅固守广水,三十一师主力由广水向信阳,岳维峻三十四师由孝感沿铁路东侧向北“进剿”,企图从南北两面夹击我军。

三月四日,南路敌军三十四师在师长岳维峻督率下,从孝感出发,经花园溯滠水河北进。在他们的后面,跟随着逃亡的地主豪绅,对群众进行欺骗宣传,反攻倒算。就是这样一支毒蛇般的队伍于八日黄昏进至双桥镇宿营。岳维峻以两个旅分别位于外围地区,并北出刘家垮、后垮一线,作为屏障。师部和两个旅部驻扎在双桥镇内。

敌师长岳维峻系蒋介石的亲信,因充当“剿共”急先锋而得到蒋介石的青睐。他原为陕军,后任河南督办,一九三O年蒋冯阎军阀混战爆发时任陕西“招抚使”。此次“围剿”,蒋介石委以南路军总指挥之“要职”。他急于向其主子邀功请赏,不顾一切地率师冒进,孤军深入于我游击根据地内。而北路敌军仍徘徊于信阳、罗山地区,南路之敌三十一师为了保存实力,也在广水附近按兵不动。

军首长鉴于敌三十四师离开铁路线单独行动,孤立无援,双桥镇东西两侧山高林密,便于我军隐蔽接敌,决定以三十二团留在三里城监视和阻击北面可能来犯之敌,集中五个团的兵力连夜奔袭双桥镇。十师三十团和十一师三十一团,分别由西北和东北实施正面突击;十师二十九团和罗山独立团分别向双桥镇西南和东南迂回,断敌退路;我们二十八团和十一师三十三团为预备队。

奔袭双桥镇的命令下达后,部队立即进行了紧张的战前准备。为了达到快速、突然、急袭的目的,每个人都进行了轻装,只带枪支、弹药和大刀,并将子弹袋、手榴弹袋用腰带或绳子固定在身上,避免行进间发出响声。

离规定的出发时间只有半个小时了,全营集合在一片空地上。同志们全副武装,站得整整齐齐,挺立在夜幕之中,从那一双双闪闪发光的眼神里,可以看出我们这些红色战士都有铁一般的意志、钢一般的信念。我站在队伍前面的一块石墩子上,大声说:

 “同志们!今晚我们又要甩膀子磨脚板了。要跑五十里的山路,去打岳维峻三十四师,我们要拿出打郭汝栋的劲头来,吃掉三十四师!大家有没有信心啊?”

 “有!”同志们群情激奋,斗志昂扬,喊出了响亮的口号:“坚决消灭三十四师,活捉岳维峻!”

 “好!出发!”

夜,静寂得几乎听不到一点声音。部队浩浩荡荡地从三里城出发了。我们翻越道道山梁,穿过层层密林,一个劲地朝双桥镇奔跑。九日凌晨,各部队先后进入指定的位置。

我们隐蔽在双桥镇北面约四里路的一个山沟里,焦急地仰望着夜空,等待着黎明的到来。天刚蒙蒙亮,高建斗团长带领我们几个营长登上附近的一个高地察看地形。随着缕缕晨雾渐渐消散,不远处的双桥镇隐隐约约地映入眼帘:它坐落在群山环抱的山坳里,清澈的滠水河宛如一条碧绿的玉带,由北向南沿镇东漂流而下,在镇子周围,敌人构筑了一道道简易工事。

七时许,攻打双桥镇的战斗打响了。三十团和三十一团分别向镇西北和东北敌外围阵地发起攻击。敌猝不及防。我三十七团迅速歼灭了位于刘家垮的一个前哨连,并占领了西侧高地。三十一团攻占了后垮、沿岭沟等敌前哨阵地,歼敌一个连。

敌人仓皇组织反扑。三十团和三十一团依托既得阵地,顽强地打退了敌人的多次进攻。刘家垮西侧高地一度被敌夺去,但很快又被三十团夺了回来。

激烈的枪炮声震耳欲聋。战士们求战心切,有的直跺脚,有的直搓手。三连连长急匆匆地走到我面前说:

 “营长!我们什么时候上?战士们都憋不住了。’

三连长生得背阔腰圆,肩宽臂粗,打起仗来勇猛如虎,但他性子急,是全营有名的“炮筒子”。我瞪了他一眼,说:“怕是你憋不住了吧?回去告诉同志们,好戏还在后头呢!”

三连长做了个鬼脸跑回去了。其实我比他更急,手里都捏出汗了。

正在这时,双桥镇正南方向突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透过迷漫硝烟,隐隐约约地看到双桥镇东南和西南的山头上都插上了红旗。我情不自禁地对同志们说:“敌人的退路被包抄部队切断了,这一下岳维峻成了瓮中之鳖,跑不了啦!”

岳维峻做梦都没想到,当他集中兵力从正面反扑我三十团和三十一团时,我师二十九团乘机穿插迂回到双桥镇西南之罗家湾附近,在敌人侧后打响了。与此同时,罗山独立团也一举攻占了小葵山敌阵地,完全切断了敌退路。我军完成包围之后,立即加强了攻势。担任正面进攻的我三十团、三十一团乘势向双桥镇推进。这时,突然从武汉方向飞来三架敌机,在我阵地上狂轰烂炸。岳维峻见飞机来援,像是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亲自指挥部队,在飞机和炮火的掩护下拼命反扑,妄图挽救颓势。战斗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在这关键时刻,军首长命令我们二十八团和三十三团立即加入战斗。

高建斗团长指着摊在地上的地图对我们几个营长说:“我们团的任务是突破土桥沟、刘家祠敌阵地,直捣双桥镇,来它个中心开花,而后向四周扩大战果。大家明白没有?”

 “明白了。”我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政委扫视了大家一眼说:  “消灭三十四师在此一举,我们一定要打好这一仗,活捉岳维峻!”

从团部受领了任务,我三步并作两步地回到营集结地。战士们一双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注视着我,好像在说:“营长,下命令吧!”

我们在团迫击炮火的掩护下,沿滠水河西岸迅速抵进土桥沟东北侧山脚下。我营的进攻正面是一个山背,坡度虽不大,便于我冲击,但也便于敌人观察和射击。我决定以两个连在左右两侧实施钳形攻击。

任务刚给各连明确,团部就下达了发起冲击的命令。我大喊一声:“机枪掩护,三连和二连上!”

各连按照交代的任务,以班、排为单位交替前进。当三连的同志接近位于半山腰的敌前沿阵地时,司号员吹响了冲锋号。

 “冲啊……”指战员们发出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个个像猛虎一样向上冲刺。前面的同志中弹倒下了,后面的同志毫不畏惧地冲上去。

我们突破了土桥沟敌阵地,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了刘家祠敌阵地。

刘家祠是敌固守双桥镇的最后一座屏障,敌人翻来覆去地拼死争夺。

我们立足未稳,敌人就以一个团的兵力实施反扑。密集的炮火炸得我们的阵地上碎石乱飞,硝烟四起。

敌人越来越近了。我轻重火器一齐开火,一枚枚手榴弹在敌群中开了花,炸得敌人血肉横飞,鬼哭狼嚎,在我阵地前倒下了一大片。

出击的时机到了。我把驳壳枪一举:  “同志们!冲啊!”指战员们一跃而起,像离弦之箭,居高临下向敌杀去。敌人的第一次反扑被我们打垮了。

敌人是不会甘心失败的。岳维峻又以两个多团的兵力实施更大规模的反扑,并用他的警卫连组成督战队,驱赶着成群成群的士兵往前冲,谁要是撤退,就用机枪扫。敌士兵在炮火掩护下,又一次狂叫着冲上山来。兄弟营的阵地被敌突破,我营侧翼受到严重威胁,不久也被突破。指战员们与突人之敌展开白刃格斗。可是,敌人越来越多,我们终因寡不敌众,暂时放弃了阵地。

部队撤下来以后,我清点了一下人数,全营伤亡比较大,不少班排只剩了一半人。

我和教导员决定将严重减员的班排合并。战士们看到朝夕相处、情同手足的战友牺牲了不少,一个个眼中喷火。我把袖子一捋,大喊一声:“同志们!我们要坚决把敌人打下去,跟我冲!”话音刚落,干部和党员奋不顾身地冲在队伍的最前头,那些负了伤的同志也忍着疼痛跟了上来。

此时此刻,我们干部、党员的模范行动比任何命令都更加有力,它像一股巨大的力量,鼓舞着部队疾风般地向敌人卷去。我们一阵猛打猛冲,攻上山头,敌人终于招架不住,慌忙向山下溃逃,阵地又回到了我们手中。这时兄弟营也夺回了阵地。在清扫战场时,我看到一个不到二十岁的战士倒在血泊里,右手紧握大刀,双目怒瞪,在他的遗体旁边,横七竖八地躺着六七具敌人尸体。多么好的同志,多么英勇无畏的战士啊!我这个平时不轻易流泪的人此刻眼睛也湿润了。我抑制住心中的悲愤对同志们说:

 “我们要化悲痛为力量!消灭敌三十四师,为牺牲的战友报仇!”

我们在打退敌人的最后一次反扑后,尾随溃退之敌穷追猛打,像一把锋利的钢刀直插双桥镇。

当我们出现在位于镇西的敌人旅部时,敌旅长张万信还在急促地摇着电话机寻求增援。随着“不许动,举起手来”的怒吼,早已惊恐万状的敌旅长顿时面如土色,汗如雨下,竞吓得当场晕倒在地。

这时,三十三团也已从长岭岗与白马石岗之间插入镇南。我们两个团的突然行动,彻底打乱了敌防御体系,使敌指挥系统陷于瘫痪。

双桥镇外围松岭山,长岭岗、尖鸡岗和白马石岗等阵地的敌人,见双桥镇被突破,纷纷弃阵而逃。我正面突击部队与包抄部队趁势夹击,在何家湾、余家畈等地将敌分割包围,歼敌大部。残敌沿滚水河西岸没命地向南逃窜。此时,岳维峻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他使出浑身的解数也挽救不了败局,眼看大势已去,覆灭在即,一面令残兵抵抗,一面率亲信随从妄图从南面突围逃跑。我军以风卷残云之势追歼逃敌。

滚水河两岸的山坡上、田畈里到处都是敌人扔掉的枪支弹药。别看那些敌兵进攻时像乌龟一样爬,可逃跑时一个个像脚板底下涂油,比兔子还跑得快。一个敌军官一边跑一边将平时搜刮来的大把大把的银元、伪币和鸦片撒在路上,企图以此阻止我军的追击。但是,敌人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具有高度政治觉悟的红军战士,对此根本不屑一顾。我们一股劲地跟在敌人后面猛追,沿途毙伤俘敌数百人,那个平时搜刮民脂民膏、作恶多端的敌军官也被我战士追上,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后来才知道,他就是岳维峻的副官。

岳维峻率残兵败将逃至罗家湾、罗家城一带遭到我二十九团的截击,溃敌退守滚水河西岸的田子山和罗家湾等地,进行垂死挣扎。我军将敌团团围住,从四面八方向敌猛攻,枪声、手榴弹爆炸声、惊马的嘶叫声和喊杀声响成一片。前来参战的人民群众遍布山头,手摇红旗,呐喊助威:

 “抓岳维峻啊!”

 “别让岳维峻跑啦!”“缴枪不杀!”

 “……”

喊叫声在山谷中回荡,敌人陷入了“四面楚歌”的绝境。

我军逐渐缩小包围圈,不少参战群众也手拿扁担,锄头和甲鱼叉从四面八方涌来。在我强大的攻势下,残敌纷纷缴械投降。至下午一时左右,战斗胜利结束,敌三十四师全军覆没。

当我们赶到罗家城时,只见村边打谷场上,一个脑满肠肥的大胖子被人群围在中间,他就是敌师长岳维峻。曾几何时,这个一天前还坐着四人大轿、横行无忌的师长,此刻却穿着蓝色长衫,耷拉着脑袋,颓丧地坐在石碾子上。

 “捉到岳维峻啦!捉到岳维峻啦!”人们争相传告着这一特大喜讯。战士们你捶我一拳,我推你一掌,有的把帽子抛向空中,有的几个人抬着一个人,互相哄闹着,那种高兴劲儿真是用言语难以形容。

当天下午,阳光灿烂,春风和煦。我们红四军在双桥镇河滩上召开了万余军民参加的庆功大会,军首长讲了话,表扬和奖励了活捉岳维峻的连队。

双桥镇战斗是我们鄂豫皖红军创立以来最大的一次运动战,也是我军第一次歼灭敌人的一个正规师。这次战斗极大地鼓舞了鄂豫皖边区人民的革命斗争,给了国民党蒋介石的反动统治以很大震动,给了正在组织新的“围剿”的敌人以沉重打击。经过这次战斗,我们红四军大大改善了装备,我军运动战的水平和战斗力进一步得到了提高,猛打猛冲的战斗作风进一步得到了发扬。双桥镇大捷后,根据地内到处掀起了轰轰烈烈的拥军参军热潮,苏维埃政府源源不断地把新战士送到部队。从此,我们红四军以崭新的面貌出现在鄂豫皖广大地区。

从一九三O年冬至一九三一年春,鄂豫皖军民经过第一次反“围剿”和而后的进攻作战,取得了歼敌两万余人的巨大胜利,使蒋介石精心策划的第一次大规模“围剿”遭到了彻底失败。我军在战斗中不断发展壮大,由六千余人扩大到一万五千余人。根据地西部地区恢复到黄安、麻城以南,北到光山、罗山城郊,东部恢复到六安、霍山以西,并向北扩大到霍丘、固始以南地区,整个鄂豫皖根据地的人口达到二百多万。

鄂豫皖革命根据地的第一次反“围剿”,是在根据地军民缺乏反敌大规模“围剿”的经验和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开始的。由于及时纠正了第二次“左”倾错误,成立了鄂豫皖临时特委和军委,加强了党对反“围剿”斗争的统一领导和指挥,在实际过程中做到了东(皖西)西(鄂豫边)两线和外线内线互相配合,主力红军的运动战和群众性的游击战相结合,因而粉碎了敌人的“围剿”,取得了重大胜利。经过斗争的实践,我军取得了反敌大规模“围剿”的初步经验。其中最主要的一点就是:在党的统一领导下,依靠群众实行人民战争。正如毛泽东同志曾经指出的:红军必须承认游击战和带游击性的运动战是土地革命战争时期的主要战争形式,承认只有主力兵团和地方兵团相结合,正规军和游击队、民兵相结合,武装群众和非武装群众相结合的人民战争,才能够战胜比自己强大许多倍的敌人。我军反“围剿”的胜利,就在于实行了这一方针。实践证明,“战争的伟力之最深厚的根源,存在于民众之中”,人民战争是战胜任何强大敌人的根本法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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