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出女性陈少敏》15:沙区播“火种”

东东4695 发表于2018-03-23 19:06:54

    少敏编印《实话报》,正干得起劲儿的时候,接到省委命令,让她以中共河北省委妇委代表的名义,到冀鲁豫沙区开展工作。沙区,是河北、河南、山东三省交界的插花地带,原来是黄河古道。黄河南移后,河道和两边延伸的广阔土地,全是沙窝地,所以叫沙区。

    这三省交界地区,国民党政府统治力量薄弱,但土匪蜂起,“司令”遍地,再加上地主老财对农民的残酷剥削,以及经常不断的旱、涝、风灾,农民的生活非常穷苦。处在水深火热中的广大农民渴望革命,犹如久经暴晒的干柴,点火就着。

    这里的地主,为了维护其统治剥削,大都组织了民团武装护院。国民党政府、地主,还有帝国主义派来的传教士串通起来,狼狈为奸,压榨农民,同时,也给共产党的地下工作带来了很大的困难。

    1934年9月,少敏化名老方,随身携带简单的药品和基督教的《圣经》、《唱诗》等,装做行路的教徒、医生,深入沙区,发动群众,开辟工作。

    她从小跟爹学过一些医道,粗通医术,会针灸、拔罐子,还知道些草药、土偏方,能给人看个头痛脑热的小病;她小时候听娘讲过《圣经》里的故事,又上过教会学校,懂得不少基督教的事儿。她利用这些特长作为掩护,风尘仆仆,…路走村串户,访贫问苦,帮助农家干活儿,广泛接触群众。

    在这缺医少药的穷沙窝,她所到之处,都很受欢迎。尤其是农妇们,都亲切地叫她“方大嫂”。

    这一天,少敏走到濮阳县的千口村,在一家门口,听到里面有女人的哭声。她推门进去,见一对年轻的夫妇,男的蹲在地上,低着头抽烟袋,女的坐在炕沿上哭泣。炕上躺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子。

    原来,这家男的叫李柱。他们的孩子病了,发高烧,因家穷请不起医生治病,却去庙里拜神求“仙丹”(实际是香灰)。孩子吃了“仙丹”,病不见好,反而烧得更厉害了;不吃不喝,沉沉闷睡。孩子他妈急得直哭。李柱也没办法,只是抽闷烟。

    少敏给孩子试了体温,摸摸脉,看嗓子红肿得厉害,是扁桃腺发炎了。她给孩子吃了消炎药和退烧药,喂了好几次水。孩子的烧渐渐退去,就嚷着喊饿,要吃东西。

    李柱夫妇俩看孩子病情好转,高兴极了,称少敏是救命恩人,双双给她跪下磕头。少敏一看急了,赶忙一把拉起他们俩,连连说:“使不得!使不得!咱们都是穷苦农民,是一家人嘛。”

    李柱夫妇听少敏说她也是农民,感到惊奇。

    少敏向他们解释:“俺老家在山东,父兄都是种地的。因在家乡日子过不下去了,娘让俺来河南投奔舅舅家,找条活路。哪知俺舅家穷的没办法,都闯关东去了。”

    夫妇俩看少敏三十多岁,黑乎乎的脸,穿着肥大的农村粗布衣裳,脚上穿着双粗布鞋,绑着裤腿带子,头上扎着条发了黄的白毛巾,确实是个农村妇女的样子。李柱不觉同命相怜,喃喃地说:“唉!农民都是苦命的!”

    少敏听到他的叹息,紧接话茬说:“咱们农民为什么这么苦呀!?”语气像是同情,又像是自怨自叹。

    李柱老婆顺口说:“老天爷要罚咱们,有什么办法?老天爷一下大雨,黄河就发大水,淹死的人可多了。俺们没淹死的,活着也是受罪。”

“一样是闹灾荒,为什么地主老财不愁吃、不愁穿?”少敏问。

  李柱在一旁愤愤地说:“越是荒年,老财们越发财。穷人没有粮食吃时,他们把粮价抬得高高的;农民没有钱,他们就放黑心的高利贷。”

    “粮食是咱们庄户人家辛辛苦苦种的,地主老财不下地,不干活儿,凭什么他们吃得饱饱的,咱们却吃糠咽菜?”少敏转向李柱,见李柱低头不语,接着说:“有人说,这是命。我说,不对!明明是俺们种的地,打的粮食,地主老财硬给收走、抬走、抢走了。我就不信是命里注定的!求菩萨求神都没有用!”说到这里,少敏拍了拍已经坐起来的孩子,继续说:“你们孩子生病了,不是也去求了菩萨吗?可是菩萨不来保佑穷人。”少敏越说越来劲儿,放大嗓门说:“光流眼泪是没有用的,咱们不能甘心受穷挨饿!”

    李柱听少敏的话句句在理,都是自己心里想着的事,让她一说,觉得亮堂了。但又一想,这有什么办法呢?世世代代都是这么传下来的。于是以一种无可奈何的声调说:“不甘心受穷挨饿,又咋的?”停了一会儿,又吐出一句:“咱们又斗不过老财们,他们有钱有势,又有民团。咱穷哥们两手空空,能咋的?”

    少敏随手拾起一根高粱杆,比划着说:“一棵高粱杆,没有力量,一撅就折。但是,一捆高粱杆就不容易撅折了。”她伸手把高梁杆塞进正烧着火的炕灶里,说:“一棵高梁杆在灶里成不了火候,几棵架在一起烧,火势就旺了。”少敏又将双手握成拳头,加重语气说:“咱们不是两手空空。咱们人多,要抱成团,心齐就力量大!”李柱听了少敏的比喻,觉得心里敞亮了。他想,看不出这大嫂,外表和咱庄稼人一样,可还真有点儿能耐呢,懂的道理还真不少哩。

    从此,李柱夫妇俩都像变了个人,特别是李柱,他见人便说:“方大嫂的药,救了我孩子的命;方大嫂的话,开了我的窍。方大嫂说得对,咱们不能受穷挨饿。咱们要抱成团,人多心齐力量大,才能和老财们斗个高低!”

      少敏从安阳出发,步行几百里,历经干口、化村、井店、两门,又到桑村、齐村、邵村和马集、张固、太平等地。一路上,她像一架播种机,每到一地,都播下革命的火种,点燃起熊熊的火焰,到处燃烧。

    少敏是个很有心机的人,她深入群众,特别是到妇女中间做工作,用各种群众喜爱的方式,启发她们的觉悟。她发现,当地的大人、孩子,都很爱唱歌谣,尤其是妇女们。她们一边干活,一边嘴里就哼哼开了:“小胖子儿,坐门墩儿,哭哭啼啼要媳妇儿……”曲调很优美,但内容不好。

    她灵机一动,觉得这是个宣传群众的好办法。如果用她们喜爱的歌谣,来宣传革命道理,一定能深入人心。

    她开始向祥二嫂子学唱歌谣。虽说祥二嫂子的岁数已不小了,但她成天嘴里不停地哼哼,会唱许多歌谣,引得一帮大姑娘、小媳妇们,成天围着她转悠。少敏把向祥二嫂子学来的曲调,结合农民的实际,填上新词,教给大家唱:

纺花车,哼又哼,

雪花落在当院中。

大人没衣穿,

    孩子光着腚,

    都叫地主剥削穷。

穷人难,穷人难,

塌的窟窿大如天①。

到麦天,要本钱,要利钱, 

逼得穷人泪涟涟!

这些用实情实事编的新歌谣,通俗易懂,很容易被农民们接受。

①指欠债

少敏不但向农民们指出穷困的原因,还号召大家起来斗争:

纺花车,哼哼哼,

天天纺花过不了冬。

地主不动穿绸缎,

穷人织布穿补丁。

地主吃的白面馍,

穷人吃的菜锅饼。

一天两顿稀菜汤,

三天两头锅里空①。

人都一个样,为啥不平等?

这种世道谁造成?

穷人起来闹革命,

咱们力量大无穷!这样的歌谣,大人孩子都爱唱。开始时,少敏只自己编词。后来,她组织当地干部和群众也编词。于是这种动员人们起来斗争的新歌谣,在沙区越来越多。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唱新歌谣的声音。歌谣声中,有血泪的控诉,有仇恨的怒火,也有战斗的号角。随着新歌谣的普遍传播,要求革命、要求翻身解放的思想,也深深地印在农民的心中。

    听这歌谣声多么有力量:帝国主义刮民党,

    剥削农民如豺狼。咱们穷人团结起,打倒这些狗豺狼!

①指无粮下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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