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二兄在浩青少年时期的一些志趣轶事(文/杨在春)

胖胖的a公 发表于2018-05-10 17:57:13

二兄在浩长我8岁。我10岁那年恰遇“七•七”卢沟桥事变。因时局动荡,国民党的军队撤出我县城南逃,老百姓惊恐不安,所以我们村中的学堂被停办了。到1938年1月3日新泰城被日本强盗占领后,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来到了我们家乡时,我正在失学后陪伴二兄为村中养牛户放牛。我兄弟俩从春到秋,赶着牛群将村四周的山峦牧遍。那年哥哥18岁,我10岁,兄弟二人将牛群引领至绿茵山坡后,群牛在那里尽情地吃草时,是我兄弟俩最快活的时光。见有空了,二兄从他背囊里掏出了使我预料之外的许多“宝贝”来。什么笛子、口琴、刻刀、小锉、葫芦、木块……他边掏边问:  “你会不会使用?喜欢不喜欢?”我说:  “不会用,都喜欢。”这时,他高兴地先拿出笛子、口琴吹了一曲《苏武牧羊》古曲,使我听得入神。接着又拿起刻刀、锉子在葫芦上刻花凿孔,在木块上绘画,然后仔细地再雕琢图形。聚精会神的他在操作时,是那么认真、娴熟、高兴,简直引我入了迷。以后,每逢牛群午晌时,他总是忙个不停地画呀、刻呀,直到午晌结束,再赶牛群放牧。这就是我陪二兄放牛一年多时间里,是他用功练习手艺的最好时机,几乎天天如此,且己成为良机善作的好习惯。从那时起,浩哥在我童年的心目中留下了抹不去的良好印象。使我深切感受到,他真是个多才多艺、聪慧过人、好学上进、志趣广泛的好兄长、好青年。

这些童年时的印象,至今仍刻印在我的脑海中,一同放牛、一同参加村中抗日活动、一同参军抗战打鬼子的情景,可谓历历在目,记忆犹新,永难忘怀。

(一)驯牛好手

我们家境很贫困,  除了几亩山薄岭地的收入,  几乎没有维持八口之家的生活来源。每年的山田收获,养不活全家,怎么办呀,只好由父亲带着未成年的大哥,到外村给富人家做长工、当佃户,挣点钱粮糊口;再由我的母亲与姐姐,用自磨豆腐、自生豆芽卖出后换取微薄收入,作养家补充;我的二兄年仅14岁,便为本村各养牛户家放牧,用他放牛所得(全村15头牛,每头牛主给5升谷子),为父母减轻了家贫粮缺的沉重负担。

说到二兄在浩放牛的七八年中,在驯导领头牛听从他指挥、使放牧的牛群个个肥壮、保护好牛群牛犊安全等方面,积累了不少经验。全村的养牛户大都赞不绝口,都希望着在浩把牛倌继续当下去!

在浩在牧牛中,我亲自感受到他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和执业精神,所以才得牛主们的信赖和好评。

他为了使群牛在山上放牧时不乱窜跑而踩坏庄稼,或馋牛糟践道路两旁的农作物,先选择好听他指挥的领头牛,份外先采些青叶绿草给它也吃,然后再吆喝着要他它去哪里走哪里。领头牛前边走,紧跟在后面的牛群便鱼贯而过,乖乖地按着浩哥驱赶的方向顺势前进。一天的放牧,群牛在领头牛引领下,沿着已选择好的茂密富草地段,尽情地啃吃,直到填饱肚子。这样一来,一群牛一天放牧下来,可以一棵农民的庄稼也不被损坏或糟践。

牛群要肥壮,必须草吃饱、水喝足、晌歇好(即牛群上午吃饱草,中午休两时辰,便于膝草反刍,消化吸收)。这三招虽是常识,但牛倌们很难一一做到,而唯独在浩却月月年年全部兑现。

我还记得,浩哥放牛时,还练就两个绝招,即“投石准”(对不听招呼的牛,用抛扔石头击身警告)、“抽鞭狠”(对嘴馋易损坏路边庄稼的馋牛,挥动长鞭,用鞭梢子抽打斗也)。这两个“绝招”交替使用,使整个牛群都服服帖帖地听从他指挥。这便是牛倌在浩连续放牧多年,牛主们仍舍不得更换他的缘由;也是在抗战初期被村民一致选为抗日职工会长的人脉所在。

(二)爱好艺术

我们村子地处偏僻山区,恰好是共产党领导人民抗日最好的根据地之一。八路军一一五师东进支队、山东纵队第四支队、中共新泰县委与抗日县政府、新泰独立营与新泰县大队等抗日党政队伍,隔三岔五地驻扎在我们村子里。1938年春天,村中的共产党员们,选举我的大哥杨在沂任党支部书记兼抗日自卫团指导员,二哥杨在浩一边放牛,一边被选为村抗日职工会长,与大哥一起在党的领导下,组织与发动全村成立抗日村委会、农救会、青救会、妇救会、儿童团等抗日组织。因为全村民风与民情好,成为党与抗日军政群团体常驻的村庄。这中间,有不少抗战知识青年参政入伍后,有的爱唱歌,有的爱吹口琴、拉胡琴,有的写大标语画漫画作抗日宣传。村中的抗日夜校与各抗日救亡积极分子,常在驻军的文艺活动中被约请参加。此时的在浩早已按捺不住久己渴望的期盼,只要抗日驻军或县抗日团体邀请,他几乎无一例外地争先参加。在浩兄的吹、拉、弹、画本领,都是这时学会的。在和这些抗战青年们交往日渐密切的同时,他见八路军一一五师东进支队有一位班长会吹口琴,便主动跟他学着吹曲子。这位老班长在一次与日军作战中腿部被炸成重伤,伤后从前线转下来,由支队卫生队安排在我家养伤避难。因我母亲像儿子一样掩护、照料他,并为他冲洗伤口,喂饭送水,使他转危为安了。在他康复归队前,再三感激母亲的救命之恩,并将他战斗中缴获日军的战利品一一最喜欢的一只口琴,留给了在浩哥作纪念。这便是浩哥为什么那么喜欢吹口琴、和他独有一只口琴的来历。在县抗日宣传部门,负责绘画宣传的一位宣传干事(名字己忘),是济南师范学校学美术的学生,年龄、个性、风度和浩哥差不多,所以两人一见如故,成了好朋友。这宣传干事的拿手本领是绘画、雕刻、拉胡琴,他运用这些技艺为中共新泰县委、县抗日政府和各救亡团体作抗战宣传,效果很好,人们喜欢。他画的日本鬼子屠杀中国人民的魔鬼形象,惟妙惟肖,看后不仅使人愤怒仇恨,更有出奇的号召力一一要想保家乡,赶快拿刀枪,走向抗日的战场!

在浩在山上放牛时,背囊里所以装满作画、雕刻或吹拉弹唱的家伙,又不时抽空练习,可以说,这些多是从那位济南学生、宣传干事和好朋友处学来的。在浩兄兴趣盎然、学啥像啥。自学绘画之后,他自己攒钱买了各种颜料、画笔和毛边纸,利用下雨天不牧牛时,在我家南屋里,用父亲那张1日木桌,铺好纸、调好色、磨好墨,把自己关在屋里,借着南窗的亮光,一遍遍、一张张尽情地学着画些人像、花卉和鸟兽。我记得他还学会画“刘关张桃园结义”,画“梁山好汉林冲、李逵”、画“杨香武盗御杯”、画“观世音慈航普渡”等等。他画的“八路军用手榴弹炸鬼子”、“民兵自卫队员练劈刀”、“抗日儿童团肩扛红缨枪站岗”……这些鲜活的形象虽不标准、不出众,但他毕竟成了在抗战岁月中自学成才的“牛倌画家”。残酷的战争年代虽已过去,可他的这些作品没有被保留与传承下来,实在令人惋惜!

(三)喜欢雕刻

在我上私塾学堂时,我的父亲已结束了佃户、长工的卖力生活,专跟我伯父学做木匠手艺。他老兄弟俩做木工,为普通人家做凳子、桌子、柜子;为嫁娶人家做各色嫁妆;为富裕人家做八仙桌、挑山几、太师椅、花鸟架、挂衣橱等。总之,凡有木匠活,兄弟俩样样招揽。招揽的多,人手显得不够,就令童年的小浩哥作他俩的帮手,如拉锯、刨平、凿榫、刻花,他样样学着干。几年下来,他己渐成木匠的小帮手。后来村中养牛户们,因牛放牧的不好,他们不再雇佣我二伯父了(他因患肺病,难以赶牛上山吃草),于是都来找我父亲商量,想雇请14岁的小浩为全村放牛。我父亲与母亲商量同意后,大约于1934年初夏,二兄在浩便接替了生重病的二伯父,成为我村第二代的牧童“牛倌”。

自从浩哥当上“牛倌”后,他除尽量将牛群放牧好之外,还抽出可利用的时间练习雕刻刀工,甚至有点着迷。在山上放牛时,我帮他看好牛群好好啃草,只要牛群不乱窜跑,浩哥就会聚精会神地在己备好的大小葫芦上凿洞、锉孔、雕花、磨光,使一只只葫芦很快成为鸟巢虫笼。待到放饱牛回村时,他已将雕琢成的葫芦,偷偷地挂进了我家南屋里珍藏备用。他雕刻葫芦,一是为练手艺,二是满足兴趣,三是为养殖他喜欢的鸟虫。

1939年春,我们村的私塾学堂恢复了,奉抗日县政府之命,私塾学堂改建成抗日小学。从此,我不再帮二兄放牛,回到了失学一年的新学校。而二兄仍一面放牛,一面利用村抗日夜校读书。他在夜校中,常请他的那位好朋友一一县委宣传部干事来教课,并约他“开小灶”专教他绘画、雕刻、写字。此时,浩兄不仅是村抗日职工会长,也是一名正式共产党员了(当时规定雇农入党无候补期),又是村党支部委员,由他主持抗日夜校运作。这时的在浩哥,在村抗日职工会与抗日夜校中,因非常奋力负责,在新泰县区抗日的村干中已小有名气。人们都传颂着“杨在浩这位牛倌,不仅牛牧得好,职工会与抗日夜校也办得好。这样的好青年早该调出去抗日,更好地发挥他的聪明才干。”

1940年2月26日这天,是我离开抗日小学参加八路军的日子。为了欢送我、勉励我当好抗战打鬼子的小八路,浩兄他早已为我精心刻制了两枚印章,一枚用山上的黄杨木,以“阳小篆”刻上“杨在春”三字;另一枚是以“阴阳小篆”刻上“杨洪波”三字(因父亲给我兄弟五人起名时,全用水字作傍,故浩兄使用“洪波”刻赠)。他用一方牛角盒嵌入两个图章,在我离家时亲手递给我留作纪念。

 当我喜出望外地接过“两方印章”时,对兄长这份火热的心意深深感动。他从怀中掏出来对我说:“我才学会刻章,刻的不好,送你到部队中可能用得上”。这虽是一句极普通的送别话,我听后立即泪流满面。收下这份珍贵的心爱之物,一面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泪

水,呜咽着对二哥说:  “我到部队长大后,一定用得着它。只要我人在,将会陪伴我一辈子!”说罢,兄弟二人各自流着热泪,都默默无语,从此我一步三回头地与浩哥分别了。

1940年夏末,在浩兄已被上级党调出,被派到新泰县抗联任职工会干事,从此开始他在革命队伍里新的工作了。而这两方印章,自我参军别家后,一直带在身边。无论是炮火连天的抗日与解放战争,还是社会主义建设时期,或者是惨烈的文革十年浩劫中,它变成了我的“护身符”,给了我战胜险恶和克服困难的信心与力量。

这两方印章,陪伴了我71年,在我所有公务活动中,凡盖本人印章,均见其影。至今它在我离休后的幸福晚年,成了纪念胞兄唯一珍贵的慰藉所在。

2002年清明节那天,我由上海专程去浙江衢州为浩兄扫墓时,专门将这两方印章端端正正地摆在浩兄坟前供台上,并以三鞠躬虔诚默悼,低吟了《珍怀》诗一首(见Pll《七古•珍怀》,编者注)。

2011年3月3日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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