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人间曾伏虎 去向天国还护法(文/赵保平)

保平 发表于2018-05-14 17:5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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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赵文卿走了……
这次是真的走了!

他住院近三年,生命的“战斗警报”曾多次拉响。确有两次几乎“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可就在他气若游丝、命悬一线的当口,总是能凭借着他那与生俱来的求生欲和铁血磨砺的战斗魂,与医护人员并肩战斗!当然,党组织和领导们的关怀、亲友们的守望相助,还有就是当年血雨腥风同一条战壕里现存的战友们此刻也在与“死神”搏斗,白刃正酣的信息感应,以及优厚而又先进的医疗待遇和设施,这些都构成了他生命的“强大工事”,有力地支撑着他最终胜利凯旋……他,又回来了!
他不仅仅是又回来了,还信心满满地对我们说:“明天来看我时会更好!”这语气恰似受宠若惊的顽童渴望再次受表扬般地执拗…… 
此时的他,与病危前的他判若两人。
记得病情刚恶化时,他对前来探视的局老干部处戎处长说的第一句话:“完了!完了!完了……这回我真的完蛋了!”这语气里虽没有一丝一毫哀怨却也毫不掩饰自己对预感凶兆的无奈。但父亲他从来是不怕事儿的,且无论事主凶吉祸福都能坦然面对、从容处置。尽管有些事情的发展事与愿违,不妙或微妙,自觉有点苦涩……顶多也就撂上一句他的口头禅:“算毬去罢!”接着他会面对现实,以一名斗士的勇武去迎战、去搏杀!所以,我们看到病危期间的他是:能走动时决不坐着;能坐起来决不躺下去!他的的确确以自己那达观精神和乐观秉性,从“战略上藐视”与“战术上重视”去看待去迎接去抵抗他所谓的“完蛋了!”……
其实,父亲的命是挺“硬”的。
仅凭我对他的身世尚有“一鳞半爪”稔知,就足以去诠释他的“命硬”。
须知其然,当从父亲出生地山东省益都县(现为青州市)洋河乡赵家营村说起。
过去,那地方满是盐碱地,寸草难长,生存维艰。然一方水土当‘养’一方人也。因而,当地人传宗接代想生个男孩儿极易,若想要个女孩儿大多只能到外乡去抱。据说是盐碱地造物之成因。依我之陋识:碱性在遗传学上称作“x”型染色体细胞,结合时父本多“x”造男的概率大。于是,我老家的盐碱地造就了多是阳刚男孩儿,而我的祖辈世代劳作与生存的盐碱地更长成了象父亲那样的铮铮铁骨“命硬”汉子!倘若此说牵强,或故弄玄虚并不是其所以然的话,那么我将试举父亲的几则逸闻轶事来佐证。
一则,抗日战争爆发前夕,我老家赵家营在当地就有“小莫斯科”之别称。据说是中共“一大”代表王尽美和邓恩铭等将革命火种先从济南府沿胶济线一路燃到了青岛。我老家地处胶济铁路后端,故共产党的地下组织便秘密地建立起来了。父亲的革命领路人就是他读私塾的先生叫赵治安,且又是他的堂兄。(赵治安建国后曾任总参动员部部长、1955年授衔大校,离休前任五机部办公厅主任。)那年,其实他已是地下党中共益寿县委的主要负责人。父亲既然是他学生,自然“近朱者赤”了。正值秋收的某日,他用试探的口吻对父亲说:“叔令(父亲原名),你如果真要跟我干!那你得干一件事来证明你是铁了心的……”父亲闻听便不假思索应允。结果,父亲干的这件事可谓在赵家营产生了“轰动效应”。他居然在光天化日下跑到自家地里当了一回“响马”(土匪),把满满一挂骡马大车的粮食“劫走”送往正为没粮吃而犯愁的地下党县委所蹲的地儿。我爷爷闻讯“怒发冲冠”不由分说抄起丈把长、碗口粗的枣木棒,硬生生地伫立在村口,愣是干等着这个“不孝之子”并发誓说:“非打断他的腿不可!”幸亏我奶奶抄近道“通风报信”才使父亲躲过“一劫”啊!当然,父亲是家里的“独苗”,我奶奶自当全力呵护的。后来,父亲不但参加了革命还入了党。不久由他“担纲”在赵家营村建立了党支部并成为第一任党支部书记。是年父亲才二十岁刚出头。再后来在县委的领导下,他又创建了寿光县公安局。从此,父亲便在当时的益(都)、寿(光)、临(淄)、广(饶)地区,与日伪、敌特、汉奸、叛徒和国民党顽固派,以及祸害一方的地主恶霸、黑势力展开了殊死斗争……
一则,一九四O年的冬天,那年父亲已调任渤海区党委、行署社会部工作多时。他先任李丰平(生前曾任浙江省委书记、省人大主任)部长秘书,后又任侦察科长,并经常带着武工队执行锄奸反霸、惩治叛徒和营救同志等艰巨任务。可谓九死一生,在所不辞。但其所历一“必煞之运”正是凭借父亲的“命硬”而“逢凶化吉”了。是年某冬日晚,父亲奉命率领一行八人潜入敌占区,准备第二天晌午在事先接获情报并勘察好的地点,狙杀一个恶贯满盈且生性多疑的叛徒兼大汉奸。入夜,他们寄宿于一“抗日保垒户”家中,一铺炕挤满了七条汉子,还剩下一个正好放了“流动哨”。就在他们和衣而卧、枕戈待旦渐入酣梦时,也不知咋的父亲烟瘾犯了(戒烟前形容他的烟瘾叫:一天只需一根火柴的主)。实在熬不住,他下意识摸黑想从自己上衣口袋掏烟卷儿闻闻罢。“嗯?不对劲儿啊!”他的手先触及到了一根细麻绳,感觉这绳紧绷着自己前胸。顿时,警觉的他先慢慢地从绳索下一点点蜕出身子,再悄悄地摸到炕头点亮油灯。借着微弱的灯光他定睛一瞧,顿觉一股冷气打他脊梁骨直冲脑门子。只见一根细麻绳串起六颗露着拉火环的手榴弹横亘在炕两头。这弹儿排布挺均匀,并躺两人的肩缝里塞进一颗。只要有一人翻身或起夜,后果则不言自明。此刻,父亲却异常镇定。他很快从老乡家的针线簸囖里找到剪刀,再蹑手蹑脚地将绳索一段一段绞断后,方才逐个推醒大家……一场“死神邀宴”便夭折了!原来那个主动要求站“流动哨”的队员,是个刚被敌特收买的“卧底”。“这小子!给俺们下了套后也不跑,提着枪勤等着‘保护现场’好去邀功哩!但见屋头灯亮却没炸响,这才撒丫似地向日伪据点方向跑。这能跑了他吗?!俺们撵了二里地才把他收拾掉……”父亲事后如是说。后来,他带领武工队不仅出色地完成了任务,还得到了一把簇新、正宗德国造“马牌橹子”的奖赏。这枪被他视为一生钟爱的“三件珍宝”(另两件为:一枝“派克”金笔和一块“劳力士”手表)之首,倍加爱护。只到文革前按规定他才悻悻然上交。文革中因我父母均遭“放逐”,加之医生“误诊”致使我年方十五岁的弟弟不幸病故。全家沉浸在极度悲痛之中,父亲则重拾起戒断了十二年的香烟,依旧是一枝接一枝猛抽。当家里人都劝他少抽点时,他常常会引经据典并“强词夺理”说:“当年我这烟瘾,那可是救了现在的三个地委书记、专员和三个公安厅、局长呐……”
一则,一九五O年“四•二七”镇压反革命之前,父亲已从上海市提篮桥公安分局长任上调嵩山分局任局长。就在准备展开“镇反”行动前夕,那天下午,他正在福州路总局开会,听李士英(后来是我的舅公)局长作动员报告。忽然,李局长看了从旁递上的小纸条后,对台下点名说:“嵩山的赵文卿,家里有事你快回去处理!”父亲闻之懵懵懂懂往会场外走,边走边心说:“我家里能出啥事?老婆上班又没个孩子的……”殊料,在他身后李局长又紧跟着撂过来一句话:“要活的啊!”这才把父亲整明白:局里出大事了!等他跳上吉普车,风驰电掣般赶回分局时,周边地区已实行戒严,整个分局大院儿亦已然变成了战场。此时,正准备吃晚饭的干警们各自躲在掩蔽物后,有枪的举枪,没枪的紧握饭盆,注视并躲避着从分局办公大楼顶上时尔倾泻下来的一排排子弹。父亲很快弄明情况:是分局一个留用警员自感其特务身份已暴露,恐自己小命过不了“镇反”关,遂决定铤而走险。当天下午,这小子用其任枪械保管员之便利,拿上长、短枪,子弹满匣先直奔父亲办公室,对准磨砂玻璃木门往里一阵狂扫。再登上楼顶居高临下,负隅顽抗。紧接着,父亲亦很快进入指挥战斗状态。为遵照李士英局长要“活口”的命令,他老战友里素有“神枪侯”之称,时任黄浦分局长侯季五(后任青岛市公安局长)提了条快枪赶来了……“可谁知,侯伯伯瞄准了他右前胸刚扣板机,那小子正好往右后挪身,这一枪上去正中他心脏,死毬啦!”每每谈到此,父亲脸上都会流露出一丝尴尬、苦涩的笑容,或乜斜一眼引为戒训而长久悬挂于衣架上的那件布满弹孔军雨衣。这物件,当时就是它“孤立”于分局长办公室里,算是替“命硬”的父亲承接了“杀身之祸”……
……
父亲走了……这回真的走了!
灵堂,燃烛敬香。孩儿为您以滴血洒泪作墨奉上“孝联”:(上联)抗日建国革命建设社教文革拨乱反正改革开放矢志不渝忠诚于党 ;(下联)驱倭南下披肝沥胆无怨无悔严打维稳让贤离休淡泊名利服务于民。这,既是我们的无尽哀思,也是您“生来来到人间曾伏虎”的真实写照……
悼厅,哀乐低廻。国务委员兼公安部长孟建柱同志领衔领导们、战友们和亲朋好友们,以及您熟悉或熟悉您的单位送上的花篮,輓联如瀑,莹花似溅。市人大主任刘云耕同志、副市长兼市公安局长张学兵同志,在您弥留之际曾探视于病榻前。现在他们又率领大家手擎黄花前来为您送行!
龙华的“银河厅”啊,是您象当年跟随陈毅司令员南下接管大上海那样,此刻您仿佛在党旗下花台上闭目凝神、屏息静气,超脱了人间“地球引力”又追随他而去的“平台”......
孩儿祈祷!孩儿坚信!您是在“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召唤下,毅然决然的“此去去向天国还护法”……
父亲,一路珍重,走好啊……
父亲,别忘了常托梦给永远爱您的孩儿啊!
赵文卿之子赵保平2011年7月11日噙泪完稿于金陵大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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