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新同志离开我们整整十七年了。他是在十年动乱初期,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在上海刮起“一月反革命风暴”中,被残酷迫害致死的。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为明新同志彻底平反昭雪,并将他的骨灰从山东老家运回上海,为他开了隆重的追悼会,将他的骨灰安放在龙华革命公墓。
明新同志在1967年1月被造反派非法关押期间,我冲破重重阻力去看望他,他还念念不忘工作多年的第一汽车厂。他对我说,造反派诬陷说第一汽车厂被我们搞成了资产阶级独立王国,是修正主义的黑样板,真是信口胡说,哪有一点事实作为根据呢?我们是在党中央、毛主席的关怀领导下,仅仅用了三年时间建成了汽车厂,结束了我国不能制造汽车的历史,完成了“出汽车,出人才,出经验”的战略任务,全厂职工包括土建安装工人,付出了巨大艰辛的劳动,这是历史事实,谁也抹杀不了。他的这些话一直萦绕在我脑中。作为明新同志的战友,亲人,我把亲眼看到的明新同志在一汽工作实践中的一些片断写出来,想必是有意义的。
1954年,我们在上海迎来了全国解放后的第五个春天,当时明新同志任上海市委常委兼组织部长。有一天下班后,明新同志跨进家门就满怀激情地对我说:现在一百四十一项重点建设工程急需干部去工作,党中央已经发出号召,我们应该响应号召到党最需要的地方去工作,我今年四十岁,你三十二岁,正当壮年,符合条件,我已报名到东北长春第一汽车厂去,当一个建设汽车厂的志愿兵,你不会有意见吧。我说,完全同意,什么时候走呀?他说,时间不会长,你要马上开始准备过冬的棉衣,长春冷得很哪,差不多有半年时间都是冬天,最低温度零下三十度,你要给全家准备厚厚的棉衣。从那天开始,我忙碌了两个月,备齐冬装。1954年8月,我们全家(包括一岁至八岁的四个年幼的孩子)奔赴长春。真没想到上海还是烈日炎炎,汗流浃背,长春已是秋风萧瑟,寒气袭人了。由于托运的衣物未及时到,全家都感冒了,而且嘴唇干裂,鼻孔出血。北方的干冷气候和南方的温湿气候差得太远了,但是不久我们就适应了北方的气候。
1954年长春汽车厂正进入土建高峰。明新同志一到厂里,就立刻开始紧张地工作。在建厂的日日夜夜,他白天跑工地或开会解决各种问题,夜里回家带回大包文件进行批阅。 同时,他自己还拟定了一个学习企业管理、汽车制造的计划。每夜他伏在台灯下聚精会神地工作和如饥似渴地学习,经常要到十二点以后才能休息。我有时劝他别把身体搞垮了,他说,对工业我是个门外汉,要努力学习争取成为内行,起码成为半个内行,不然我就没有发言权了,那怎么完成党交给我办工业的任务呢?现在就是时间不够,要只争朝夕啊!
明新同志身为党委书记,总是把思想政治工作放在重要的地位。他常说,我们在改造客观世界的同时,也要改造主观世界。他把毛主席讲的“政治工作是一切经济工作的生命线”作为座右铭,并经常以此教育全厂的政治工作干部,要求通过切实的思想政治工作,宣传党的路线,方针,政策,保证企业的社会主义方向,提高职工队伍的素质,振奋革命精神,激发主人翁责任感,这样才能把生产和各项工作搞好。明新同志特别注意用工人阶级的先进思想去克服资产阶级和其他剥削阶级腐朽没落思想,以正祛邪,每年汽车厂都要召开先进生产(工作)者大会,大张旗鼓地表扬先进分子。明新同志还注意用各种形式教育群众,摆事实,讲道理,以理服人,以情动人,根据不同的对象,有的放矢,生动活泼地把政治思想工作做到人们的心坎里。
有一年,明新同志以一个老共青团员的身份,在全厂共青团员大会上讲述了自己的亲身经历。他讲的大体内容是,他是1 9 3 1年参加共青团的,在天津地下团市委工作,1 9 3 2年他1 8岁时被国民党反动派逮捕,关押四年多。在监狱里,他遭到法西斯式的严刑逼供,残酷折磨,身体也搞坏了,得了肺结核病,被打烂的皮肉长期溃烂不愈,但是他始终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和党的机密。后来监狱建立了秘密党支部,有领导有组织地和敌人作斗争,同时组织学习和互助。他坚持秘密学习马列主义和其它书籍,和狱中的其他同志一起反对敌人的虐待和迫害,进行了多种形式斗争(明新同志由于对敌斗争英勇,1935年在狱中由团转党),一直斗争到党组织营救出狱。他接着说,在国民党反动派血腥统制的旧中国,是什么力量支持他们坚决对敌斗争呢?那就是对共产主义的信仰,对新中国的向往,向往着推翻国民党的反动统治,解放全中国,当家作主人,因而把个人的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了。当结核病严重到吐血昏迷时,溃烂的伤口痛得钻心时,他对敌人倍加仇恨,更增加了斗争的毅力和勇气。然后,明新同志话锋一转说,我们现在已经夺取了政权,建立了社会主义新中国,我们前面就是共产主义这个人类历史上最美好的社会,我们正用自己的双手为共产主义大厦添砖加瓦,为自己的美好生活而劳动,难道我们不应该千百倍地加油干吗?……他的这次报告对青年人教育很深刻,他们反映,赵书记的报告打动了我们的心,他告诉我们应该怎样想和怎样做,说明和平环境同样锻炼和考验着每一个人。
明新同志很注意和善于听取群众的意见,以改进领导工作。他有一个小本子随时带在身边,专门记下群众意见和要求。他平易近人,没有架子,群众很喜欢接近他,向他反映各种问题。每逢休息日或下班以后,常有群众来家找他,提出生产、工作中的问题,或批评官僚主义,或反映他们自己的要求等。明新同志对每位来访者总是热情接待,让座待茶,并认真耐心地同他们谈话,重要的内容就记录下来,需要解决的就采取措施切实解决。明新同志有一段时间在底盘车间蹲点并参加劳动,全车间的群众都熟悉他。有一次底盘车间的—位从南方调来的张师傅带了爱人和孩子来找明新同志,诉说他的孩子得了脑水肿病,他的爱人得了严重的关节炎,他自己得了胃病,都长期治疗不好,为此要求调回南方工作。明新同志耐心地说服他应该服从工作需要,留厂工作,但是病一定要治疗好,如果长春治疗有困难,可以到外地治疗,并亲自打电话给职工医院的院长,要想尽一切办法给张师傅一家治病。张师傅终于被说服了。
每逢过年过节,明新同志很少待在家里,总是有计划地和厂里的其他领导去慰问苏联专家、中国专家和工人群众。在一些群众家里,他嘘寒问暖,—起拉拉家常。有时还到集体宿舍去看望单身职工,关心他们的生活情况,和他们一起欢度节日。
第一汽车厂的干部来自全国各地,明新同志很注意团结问题,特别是党政领导之间的团结。一开始他就提出党委要抓大事,不能包办代替,要让行政系统和职能部门有职有权,发挥积极作用。他以身作则,和厂长饶斌同志团结得很好,以此影响各级干部搞好团结。饶斌同志1965年出差到上海,特地来看望明新同志,他意味深长地说,我们在汽车厂共同工作的那一段,相互之间是多么融洽,配合得多么好啊!
1 9 6 0年春天,明新同志的肾脏病复发,高烧数天不退。不得不住进医院。这年冬天,他又检查出患了糖尿病,冠心病和高血压病,而且病情每况愈下,从频繁早博发展到心绞痛,从极度虚弱发展到虚脱。以后他遵照医嘱,曾到外地治疗。在明新同志住院期间,有关同志常到他的病房研究工作,或开小型会议。他一出医院,立刻投入紧张的工作。由于糖尿病影响到视力减退,他叫我给他买了一个放大镜,借助放大镜批阅文件。即使到外地治病,他也要带些任务,例如到一机部,汽车局汇报研究工作,到各地的协作厂商谈工作或进行慰问,同时也把外地的先进经验带回厂里。1 9 6 2年春,明新同志在北京阜外医院住院期间,中央组织部一位负责同志去看望他,并向医生了解他的病情,然后问明新同志是否能在基层坚持工作。明新同志回答说,是啊,自己生病事小,影响厂里工作事大,请组织上考虑是否让我离职治疗一段时间。1 9 6 3年秋,吉林省委转告中组部的意见,让明新同志离职治病。
明新同志在汽车厂工作整整九年。1979年上海市委为明新同志召开追悼会的悼词中指出:“1954年全国开展大规模经济建设,赵明新同志转到工业战线,担任第一汽车制造厂党委书记,吉林省委委员,担起了领导和组织我国第一个汽车厂的生产建设任务。1958年赵明新同志受到毛主席的亲切接见。在建厂过程中,赵明新同志坚持贯彻毛主席的革命路线,日以继夜,带头大干,深入群众,团结好来自四面八方的干部,同心协力,艰苦奋斗,组织干部并带头学理论,学技术,学管理,经过全厂努力,终于用三年时间建成了汽车厂,生产了解放牌汽车,为开创和发展我国汽车制造工业做出了积极的贡献。”
第一汽车厂现在已经建设成为一个宏伟坚实的汽车工业基地,三十年来完成了党和国家交给的光荣而艰巨的任务。祝愿第一汽车厂在祖国的四化建设中发挥更大的作用,做出更多的贡献。
(罗军同志是赵明新同志的夫人,曾任一汽劳资处处长,动力分厂党委书记,上海市劳动局顾问。)
《一汽创建发展历程》中国文史出版社,2007-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