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荣回忆录》一、 烽火鄂豫皖(5)

胡晓林 发表于2018-05-27 22:05:38

潢光战役

苏家埠战役结束后,方面军缴获大量枪支弹药,部队形成枪多人少局面,分局和总部立即着手扩编红25军及充实地方武装,25军75师当时己经编成,装备一到马上形成战斗力,随后以六安、霍丘、赤城、崔山独立团为基础组成的74师编成。74师副师长张成功,75师师长廖荣坤、政委戴克敏。总部编制也有变化,成立了方面军保卫局,下设保卫队。交通队正式分成总部警卫营(营长秦基伟)和通信队,我任队长,下属百余人,全为骑兵,统一配装驳壳枪、马枪和大刀,交通队的自动步枪(原叫花机关或冲锋枪,陈昌浩到任后改为正规叫法)全部归警卫营。

队伍的扩大和根据地的发展,加重了通信队的任务,通信队不仅要服从总部和军委会的指挥,还要服从参谋处、政治部、经理部等机关指挥,任务十分繁杂。记得当时为冲破敌人经济封锁,地方苏维埃与敌驻豫南的一支杂牌军旅长秘订通商协议,公然开展大规模集团走私,每单交易完成,由我方“孝敬”旅长大人五千大洋,这笔钱基本上是由通信队送交。随着土地分配完成、代耕制的改善,苏区经济明显好转,红军的生活也明显提高,苏家埠战役后,我们每人每月可领到一块大洋的零用钱。

当方面军进入皖西作战时,豫南敌第20路军以两个旅进占潢川以南的仁和集、双柳树一线,不断蚕食我根据地。六月初,方面军主力10、11、73师、少共国际团(教导团改称)回师豫南与12师在商城地区会师。为收复根据地并相机向北发展,总部决定发起潢(川)光(山)战役。6月12日,10师直出光山以南歼敌一部、进逼光山牵制迷惑敌人;11师秘密进入璞塔集,切开敌防御体系,对仁和集和双柳树形成孤立;12师和73师包围了仁和集和双柳树,彻底打乱了敌20路军两个师六个旅的防御体系。随后各部展开攻歼,战役发展顺利,五天后战役结束,歼敌近万,缴枪七千余,根据地进一步向北扩大。战役期间,红25军在皖西部队整训完毕,开始积极向敌出击,75师向南发展顺利,相继攻克罗田、广济,歼敌33师一部。潢光战役宣告敌人第三次对鄂豫皖苏区的围剿遭到彻底失败。鄂豫皖苏区得到猛烈发展,根据地东起淠河,西迄平汉路,北达潢川、固始、南至黄梅、广济,面积达四万多平方公里,人口三百五十万,辖五个县城、二十六个县级政权。

方面军主力从皖西向豫南根据地开进,由于我地形熟悉,总部安排我随军委会行动。一路上军委会主席张国焘对沿途民情、地誌兴趣浓厚,不停向我询问,我应答如流,使他兴致盎然,与我聊起家常。我发现他的知识十分渊博,天文地理无所不晓,真不枉为北京大学的高材生。他三次访问苏联,是中共唯一见过列宁的负责人。从他口中我得知:莫斯科东方共产主义大学、中山大学、列宁大学在1929年底开始了一场旨在消灭“托派”的清党运动,致使大批中共留学生失踪,其中包括瞿秋白的弟弟和他的弟弟。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想到在苏联留学的二哥(堂兄),而且感到他是永远回不来了。

自苏家埠战役以后,鄂豫皖的重大军事策略逐渐形成由张国焘、徐向前、陈昌浩、蔡申熙、沈泽民密商决定,根本不需经中央分局会议或鄂豫皖革命军事委员会讨论通过。在密商过程中,张与陈意见相左时有发生,这时蔡申熙校长(彭杨军政干部学校)多站在张国焘一边,徐向前多站在陈昌浩一边,沈泽民书记虽说是陈昌浩在中山大学的同学,也是28个半布尔什维克之一,但无论从能力和口才上远差于四人,基本倒向占上风的一边。作战命令和重要文件都由蔡校长执笔,大家讨论,但主要观点均是张国焘提出或支持的。

向西进攻

潢光战役结束前后,总部电台收到中央给方面军发来的军事训令,要求方面军主力向西行动,扩大和巩固鄂东区,并派一个师以上部队过平汉路,配合红3军行动,消灭敌主力,开辟根据地。那段时间,总部人员个个神采飞扬,兴奋异常,口中常挂着“偏师”一词,我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四下打听才知道:中央分局和军委会主席张国焘在分析了当前形势后,认定敌人的势力大大减弱,国民党军队己溃不成军,乘下残余的部队构不成进攻红军的主力,最多只算是偏师力量,帝国主义的军队才是反对红军的主力,红军己占了优势,蒋介石己无力围剿,我们目前的任务是争取一省数省的首先胜利。大伙一听革命形势这么好,自发地议论起来:方面军主力已达两个军六个师,外加四个独立师、七个独立团和少共国际团,主力人数达四万五千人以上,独立师、团加赤卫军达二十万人以上,周围敌人兵力比我们差远了,成功指日可待,该是我们主动进攻的时候了。

进攻很快开始了。6月下旬,方面军主力由潢川西进,先头12师经200多里长途奔袭,攻下河南湖北交界的鸡公山,歼敌一个团,瞰制平汉路信阳——广水段。方面军总部进至湖北大悟东南六十里的夏店,后来的几天很平静,部队与敌有些小规模战斗,我从各师交通队来总部的频率和表情判断,这些战斗我方没捞着什么油水,平静的日子让人感到疲倦,眼下大家都在等着总部大的作战计划,盼着打大仗。

1932年6月底,方面军主力在湖北大悟的河口、夏店集结。7月初,张国焘、沈泽民从后方赶到夏店,怱怱忙忙召开了会议。会议室里的发言以张国焘和沈泽民为主,张国焘略带兴奋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对总部首长描述一个光明前景。沈泽民的发言更像在群众集会上作报告,他高亢的嗓音室外听得很清楚,他不断强调胜利了要再胜利,不能停止进攻,要向南开拓。徐总指挥和陈政委发言都不长,显得很平静,蔡校长发言最长,三人所说内容无法听清,但我根据经验判断,要打大仗了。我一点没浪费时间,立刻命令全队收拾东西,准备马草,随时准备出发。

第二天,部队向东南方向的麻城开进,边走边动员:攻下麻城和黄陂,打到武汉去。7月天似流火,日头下行军真像在火炉里烤,我们骑兵都盛酷难熬,步兵们更是艰难了。现在想来,四方面军的部队真叫过硬,连续7个多月行军打仗,很多人脚板都烂了,满脚带血,走路一瘸一拐,没人叫苦,没人掉队,百多里路一天就赶到了。

7月7日到8日,方面军主力在麻城以西展开,73师首先发威,在红石堰、七里桥全歼敌31师93旅,俘旅长以下二千余人,缴枪二千三百余,山炮五门。其余各师在围攻92旅同时,切断了麻城守敌与外界的联系。敌30师从黄陂北援麻城,方面军突然转向西南,直扑黄陂,威胁武汉,敌急调89师在前防堵,54师侧翼攻击,30师追踪跟击,企图合击我军。方面军又突然回头钳击敌30师。24日,击溃敌88旅、重创90旅、全歼特务旅一个团,缴枪千余。残敌溃入宋埠据点。

反第四次围剿

这时,国民党军已经对鄂豫皖苏区发起规模空前的第四次围剿,方面军因为情报不灵并没意识到危险的来临。不久,东线情况开始恶化,7月7日,敌徐庭瑶纵队向霍丘城进犯,红25军邝继勋军长率75师一个团据城固守,在敌连续围攻下,血战了五天五夜,终告失守,邝军长仅率少数部队突围,其余被歼。当守城战刚开始时,邝军长即向总部电告了敌进攻情况和他的部署:决心坚守,以城攻城,与敌决战。张国焘收到电报后拍着桌子大骂:混蛋,什么叫以城攻城!总部立刻决定派蔡申熙校长赶往皖西全权处理军务。蔡校长于当天带警卫营一个排就上路了,无奈两地间隔数百里,蔡申熙赶到时霍丘己失陷,总部得报后立即电令撤去邝继勋25军军长,由蔡接任。由于75师损失惨重,只好撤消74师併入75师。

方面军主力以“回马枪”击溃敌30师后,再次包围麻城。8月8日,10师强攻陡坡山,全歼敌31师一个团,全军转入强攻麻城准备工作。可是这时战局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北线、东线、西线敌军于8月7日向我鄂豫皖苏区中心发起大举进攻。东线皖西敌军在进攻前,首先开展政治攻势,将在霍丘捕获的1000余名红军俘虏全部放回,以显示白军优待俘虏改革,瓦解根据地军民斗志,这个阴毒狠招确实起到一些作用。

8月10日,敌主攻部队向方面军主力侧背七里坪、红安秘密疾进,突然展开于红安接近地和七里坪附近,准备向两地发起进攻。总部接两地告急电后大吃一惊,为避免受敌夹击,保卫苏区中心根据地,总部立下决心,全军急速向西挺进在红安以西截击敌军。这时己经下午,总部计划第二天拂晓开进,军情紧急,但主力部队正在麻城周围以团、营为单位清理外围,如何尽快收拢集结部队成为行动的最大难题。我被紧急召进总部指挥所,张国焘和徐向前站在我向前,两人面容憔悴、焦虑,张国焘平日整洁自信的外表不见了,头发略显散乱,上衣钮扣开着,神情紧张地看着我没说话,徐总面色凝重一字一顿对我说:现在敌人己经攻入根据地,正在攻打我们的红安,红军主力必须尽快赶回去消灭敌人,你要尽快把命令传达到部队,务必在天黑前赶到骑龙铺以西集结,用什么方法完成任务自己决定。“是”!我敬完礼,二话没说跑向通信队宿营地,人还没到,我憋足一口气,冲着张望的战士高喊:全体上马!一阵急促的枪械碰撞声伴着马的嘶呜骤然响起,当我奔到战马前,全队已列队完毕,顾不上表示我的满意,我高声下达任务:敌人己攻入我根据地,正犯我红安,总部命令,所有部队天黑前务必赶到骑龙铺以西集结。时间紧迫,为完成任务,各排按师包干,不分师、团、营、连,凡有战斗的地方,命令直接送达,出发!前后一分钟,全队战马绝尘而去。天色擦黑,各师先后赶到集结地,张国焘喜形于色地对我说:小鬼,干的好!

翌日拂晓,主力以强行军赶往红安,红10师则取道西北,赶往七里坪阻击敌陈继承纵队的进攻。麻城到红安全是泥泞小路,当地群众会走的走一天半,不会走的要走两天,所以俗话说“九十里当一百三”,部队在酷暑中埋头咬牙拼命赶路,宣传队员声嘶力竭的口号在骄阳下显得单调.烦躁,在“保卫家园、保卫红色政权”此起彼伏的口号声中,战士们的喘息声越来越粗,越来越响,掉队的逐渐增多,中暑晕倒的不断出现,队列逐渐在拉长,但前进速度没有减慢。

11日午后,先头12师在红安城西意外与敌遭遇,双方立即展开抢攻,枪声、杀声一阵紧一阵的传来,像开了锅。12师全部投入战斗后,双方争夺位置仍未发生变化,随着时间推移,敌人的炮火逐渐展开,火力密集程度和急速射、拦阻射的形式是我们从没经历过的,不要说新兵,就连我这样的老兵都被敌炮火的声势所震撼。徐总指挥伫立在路旁,双眉紧蹙凝视着战斗方向良久,他忽然侧过头向张国焘、陈昌浩说:不太对头,像是碰上黄埔系主力了。张、陈二人木然点头,显然未弄明白话中含义。徐总接着说:国民党军分为甲乙丙三种编制,区别在于三二配制,我军原来的对手均为杂牌军,每师两个旅,每旅两个团,火炮和自动火器装备极少,属于丙种编制,而黄埔系主力都是每师三个旅,每旅三个团,火力配署数倍于杂牌军,战斗力非同小可。话刚落音,12师通信员到了,人没下马就急促报告:我师正面之敌是敌14军卫立煌之第10师李默庵部,火力很猛,战斗力甚强,而且死战不退,我军伤亡很大,陈赓师长请求支援。徐总冲他一挥手:告诉陈赓,增援部队马上就到,让他坚决击退敌人。通信员刚走一会,前线伤员被送下来了,长长的担架队一眼望不见头,足见战斗惨烈程度。天近傍晚,11师全部到达,总部即令该师由北向敌左冀出击,这时河口独立团也主动向敌人后路发起袭击,敌人阵线开始动摇。当我随总部前进到一个名叫冯寿二的小镇附近山头时,展现在眼前是一个壮观战斗场面,白军、红军双方不断投入有生力量,双方在不自觉地逐渐扩大撕杀战场,包抄与反包抄相互重复,双方都有成批成批的战士倒下,后面的战友踏着他们的身躯继续前进。傍晚前后,红11、12师和河口独立团利用肉搏战反击成功,三路成叉形将敌突击部队围歼,含付师长王劲修以下的二千多敌军葬身战场。敌第10师被迫后撤,但退不多远,就与该军83师联手并肩据地固守,我军几次攻击受挫,战斗打成相持状态。

13日晨,红73师主力赶到战场,总部将退敌全部希望寄托在这支生力军上,张国焘、徐向前、陈昌浩分别给部队作了战前动员,战士们斗志昂扬地奔向敌左冀阵地,在行进间向敌发起突击。硝烟中红旗几次冲上敌阵,但随即又被敌反击下来,几经冲击,部队伤亡太大,总部下令停止攻击,战斗再陷入相持。这时红10师飞马来报,敌陈继承纵队虽经我军阻击,但其依恃强大火力、空军的支援和优势的兵力,不断向七里坪攻进,同时还派出一个旅向方面军主力侧后运动,企图断我后路。总部根据这一情况,决定撤出战斗转到七里坪。当天下午红安陷落。

七里坪决战

转移七里坪的行军笼罩在悲愤和沉默的情绪中。一年多来,鄂豫皖红军南北转战,一直所向无敌,以少胜多,没想到像遭遇战这种我军的拿手好戏,竟与敌打个平手,还牺牲了这么多的战友,落个主动撤退结局,真是愧对苏区父老乡亲,此仇一定要报!战士们憋了一肚子怒火在等待复仇。这时,总部首长也正压着一腔怒火在选择与敌决战的最佳战场,经仔细权衡,最后确定在七里坪粉碎敌人的主攻集团。遗憾的是敌人也将七里坪定为与红军决战地点,该地事实上成了敌我双方共同选择的决斗场。

我军选择这里是因为它是老根据地的中心地带,地形理想、群众基础好,有利于作战。敌军选择的理由与此十分相近,一是匪区中心,摧毁后政治影响甚大,有利瓦解红军;二是该地属丘陵、山形小、地势较缓,便于发挥炮兵和空军火力;三是该地腹地狭小,便于合围,周边地形开阔,便于追剿机动。双方决策的高低对错,只能由战役的结果来裁判了。

方面军首长对七里坪之战下了最大决心,动员了所有力量准备一举击溃西方向之敌中央军的七个师另两个旅,进而粉碎敌人围剿。具体安排为:在倒水河东沿南北走向山地构筑坚固阵地,诱敌背水进攻,待敌筋疲力尽时,我军发起反攻,击溃或歼灭来敌。兵力部署是11、12师在北控制酒醉山;10、73师居中控制大、小雾嘴山;独立1师和少共国际团在南控制古风岭。部队战前进行了反复动员,士气很高,地方政府组织群众大力支前,猪肉、大米饭一天三顿,甚至还有未到收割季节的新稻米饭,战士们十分感动。主力五个师展开在方圆一、二十里范围内的情况,我们是第一次见到,距离近,司令部固定,给我们通信队省了大力,反倒感觉过于悠闲,所以我主动请战,承担了监视敌人,传递情报的任务。

8日15日拂晓,敌人发动进攻,主攻方向为我阵地的中央地段大.小雾嘴山,任务由陈继承纵队第2第3师承担。敌辅攻方向为南部古风岭。这是红四方面军第一次防御国民党中央军的大规模进攻,果然不同以往。敌进攻前的火力准备加入了航空兵火力,火力准备的时间和炮火密度远超过以往战斗,炮火延伸与步兵发起攻击时间衔接较好,敌步兵装备自动火器多,近距离火力压制随时可以组织,步兵战术协同较好,火力与兵力相互转移支持随处可见,这些构成了敌凌厉攻势,使我们守备部队一上来就陷入苦战,伤亡人数不断增加,阵地不断被敌人压缩。我跟着徐总和陈政委在前指山头上,眼看着阵地硝烟滚滚,枪炮震天,心中那叫着急啊,真希望徐总立刻下令,随部队反上去。这时我南北两翼部队均己作好出击准备,王树声师长(11师)、陈赓师长(12师)、曾中生师长(独1师)不断派人请求出击,但徐总一直举着望远镜观察着,头也不回粗声粗气地回答:等待命令!战斗持续到午后,前线阵地己不知击退敌人多少次冲锋,也许持续时间长了,敌人也疲沓了,炮火密度小了,进攻步子也从开始连跑带窜变成了慢走,这时候徐总下达了反击命令。

我军南北两翼反击开始,恰是敌向上仰攻接近我阵地前沿时,两翼在敌后一抄,正面向下一压,转眼间就将敌两个团消灭在阵地前,随后我军五个师转入全面反攻。敌黄埔系指挥官真不简单,发现我军意图后,没有慌乱,立即展开二线部队占领倒水河西一线高地,阻击我军。我反击部队不怕伤亡,冒着敌机和炮火枪弹徒涉倒水河,成片的战士倒下,后面的战友踏着他们的躯体继续猛冲,一举突破敌前沿阵地,与敌展开肉搏战,前面倒下,后面接着上,个个浑身是血,至死不退。几十年后,每当我看见前仆后继这几个字,眼前总浮现当时的场面。中央军的顽强也实在出乎意料,当两军扭成一团展开肉搏战,飞机大炮甚至自动火器都失去作用,敌人的优势己荡然无存时,他们还能依靠刺刀顽强抵抗,倒真让我们见识了什么是嫡系部队。这样的恶战,是方面军前所未有的,不怪张国焘在指挥所里感慨:“今天打出了这么个厉害敌人”。天渐渐黑了下来,战场己经模糊不清了,但战斗仍在激烈进行,突然在战线中段响起了我军的欢呼声和冲锋号,“突破啦!”在指挥所的欢呼声中,我军二线部队己蜂拥而上,消失在昏暗中。敌第2师在我打击下全线溃退,被歼近半,红军一口气推进8里地,占领敌2师师部。入夜,红军投入了所有后备力量,以求彻底击溃敌2、3师;经彻夜激战,肉搏十几次,终未能攻克敌据守的高地,功亏一篑。

当夜,总部下令撤出战斗以保证防线的稳定。为传达撤退命令,我们通信队倾巢出动,彻夜寻找部队,战场上红军建制大多被打乱,田野里到处闪动着伤员.担架队和小建制部队的身影,召回他们真不容易,有些杀红眼的部队宁死不退,我们费尽口舌才勉强撤回。16日,双方均转入调整,战局进入相持。

七里坪之战,红军给予西方向敌精锐集团陈继承纵队、卫立煌纵队迎头痛击,迫其就地休整后转向东北方向,协助北线浒湾以北的张钫纵队会攻鄂豫皖苏区政治中心新集。但是方面军总部因敌情来源的限制,竟错误判断西线敌军己遭我致命打击,为保不被歼灭,被迫向北线集团靠拢。这一错判导致总部乐观地认为,只要再击溃北路张钫纵队即可粉碎敌人这次围剿,从而迎来中国革命一省数省的首先胜利。这个观点总部首长们反复讲述着,使得机关、直属队和各师首长均感振奋鼓舞。

困境

为准备新的进攻,方面军主力于22日后相继从七里坪防线后撤到东边檀树岗地区进行休整。张国焘与军委会一行带着在七里坪负伤的曾中生返回新集,独立一师就地打散补充到各主力师,由于伤亡太大,又抽调了一些地方独立团补充主力,经过几天修整,兵员补足,伤员得到安排,各级指挥员全部调整到位,方面军战斗力已经恢复。总部于8月底下达了北进浒湾命令,决心在浒湾西北至西南一线予敌张钫纵队迎头痛击。红10师被留在檀树岗监视西方向陈继承、卫立煌两纵队。

方面军如期抵达浒湾北面扶山、四面山、金兰山一线,立即开始构筑工事,方面军指挥所建在11师扶山阵地侧后。自黄安战役以来,四方面军每战均构筑大量工事,且性能样式不断翻新,个个都是土木作业的能手,我们通信队也一样,不到半天,全军工事大体完成。这时总部发现陈继承纵队率四个师由西面先行赶来,遂更改决心,立即命令红73师向北机动监视张钫纵队,11、12师在既设阵地迎击敌陈继承纵队。

一天以后,敌人开始了小规模试探进攻,遭我阻击后立即回缩,籍此敌判明了我一线阵地位置。第二天,敌在四架飞机配合下进行了十几分钟的火力准备,随即向我阵地发起师级进攻。敌人进攻似乎吸取了冯寿二、七里坪作战经验,非常注重两翼掩护,以防红军的阵前包抄反击。同时敌人还加强了突击队的自动火器配置,轻、重机枪紧随冲击队形进退。这样一来,双方步兵装备差距立刻显现,我军不仅自动火器少,而且使用圆头小弹,捷克式轻机枪用这种子弹有效射程只有500米,射击精度一般,敌军则使用尖头重弹,有效射程达900米,射击精度极佳,可以轻松压制我军机枪;我军的手榴弹是触发式马尾(麻尾}弹,虽然抛投距离较远,但投掷精度差、触发率低(尤其是对敌战壕胸墙}、杀伤力小,威力远低于敌军的仿德式木柄手榴弹。我前线阵地在敌人优势兵力兵器压制下,多次被突破,又多被我军用白刃战收复.一日激战,阵前敌军尸横遍野,伤亡惨重,迫使敌人于黄昏前停止了进攻。随后两天敌人在不断调动部队,我们则在不断加固工事。

这两天总部首长的心情愈发沉重,据前两天战斗中俘获的敌军供称,方面军正面之敌陈继承纵队为敌第3、80、83、58师,大部是敌生力军,而北线敌三个师和南线卫立煌纵队三个师正向我侧背发展,大有三面合击我军之势。徐总和陈政委焦虑之情己毫不掩饰,成日在电台旁与中央苏区和新集的中分局,军委会互通电报,希望形成一个更好的作战方案,使方面军摆脱困境,可惜终未如愿。

9月5日拂晓,敌人新一轮攻击开始,其战术又有新的变化,成排成连的敌军凶猛异常扑向我阵地,前边被打倒,后面接着上,遭我军反击,敌人立即就地射击,组成火力封锁网,逐步靠近我阵地。从这天开始,我全线多次发生与敌肉搏战况,第二天肉搏战更加频繁,各师预备队相继投入,终将敌阻于阵前,未能前进一步。五天的守备战,使陈继承纵队遭到两千余人的伤亡,攻势被迫停止。我军伤亡也不小,12师陈赓师长也身负重伤被抬下火线,12师由邝继勋接任师长。

战斗停止后,总部接军委会电令,方面军立刻集结向东转移。部队接到命令后开始移动,我率一个班飞驰红10师,命令他们速到新集西北四十里的晏家河集结。我返回晏家河时战局已急剧恶化,敌军从四面围向新集,各路行军纵队黑压压的望不见尾,敌机在空中成批掠过,不分目标,只要有人群和高大建筑物一律狂轰滥炸,方面军医院尽管铺设巨大红十字标志,仍遭连续轰炸。新集城到处断壁残垣,烈火熊熊,晚间在十几里外都能看见。这时张国焘率中央分局、军事委员会等机关从新集撤到方面军总部。部队的情绪坏透了,从首长到机关工作人员人人显得沮丧和焦躁。张国焘更显心烦意乱,他一到达立即召集了军事会议,研究应付当前严峻局势的对策。会议室里不时传出他对中央军事训令和敌情通报不满和埋怨,最后竟高声指责一名叫陈绍禹的是乳臭未干的傻瓜(后来我才知道这人是当时的总书记王明),是共产国际的应声虫。会议在沉重的气氛中很快结束。各部门和各师首长没像以往与警卫营和通信队说笑话,各自怱怱上马离去。当天下午,全军开始拆解重武器和安置伤病员的轻装工作。

傍晚时分,方面军经理处余笃三主任通知通信队和军委手枪营到他那报到,赶到后才知道有几十口沉重无比的棺材要我们抬上山埋葬,上山途中余主任小声告诉我:小胡,你记性好,等会下葬时给我记住准确位置,棺材里的火炮和重机枪是同志们的鲜血换的,将来还能派上大用场,千万别弄丢了(这些武器后来被留下坚持的红25军大部啓用)。我们用了半夜的功夫埋藏好武器,临走时还做了伪装和消灭了新土痕迹。安置伤员的工作是由保卫局负责,他们分头给伤员留下银元或元宝,能行动的自行分散隐蔽,不能行动的重伤号由保卫局安排可靠人家寄养。总部机关也进行了精简,女同志、体弱多病的、年龄小的一律发钱遣散,自我安置。

部队经过轻装精简,加上军委会机关和警卫部队约1万5千人,于9月上旬向东进发,走余家集、过汤家汇直奔皖西金家寨。沿途不少群众相送,叮嘱红军早日回来,“放心吧,我们很快就会回来”,大家与乡亲们挥手话别。其实我们也不知道这一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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