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蒙八年》二:进军沂蒙山2(文/张剑)

LLZZ8117 发表于2018-11-07 21:01:37

三、向沂蒙山区进军

    为了扩大武装并创建沂蒙抗日根据地。三八年的八月上旬,山东八路军四支队二团接到上级命令,停止攻打东蒋,向沂蒙山区进军。

    我和赵连长、卞洪坤、刘班长四人,由旦埠区返回腾县时,二、三团已撤出东蒋阵地,正在准备出发。

    那天上午,谢营长先集合全营战士,为英勇牺牲的八连王连长举行了追悼会。

    接着,谢营长布置了向沂蒙山区进军的任务和行军要求。

    提前开过午饭,三营和团部一起从东蒋地区出发,朝东北方向挺进。

    八月的腾县山区,微风吹过,也是一股一股的热气。走到山顶上,才感到有些凉爽。但山上树木稀少。有些山上草都不长,只看见红褐色的石块。行军的行列像一条长蛇,翻山越岭,在起伏不平的山路上,蜿蜒前进。

    二团的钱钧团长和汪洋政委。一路都把自己的马让给病号和体弱的女同志骑了。钱钧团长人虽瘦长,走路倒很轻快。他脚穿着草鞋垫,头戴米黄色防雨帽,披一件灰色的长雨衣。腰里的窄皮带上挂着一把小手枪。团部的几位首。长,一路上谈笑风声。钱团长还有时到前面看看,有时去后面看看随时注意有无掉队的同志。

    三营的谢营长有马也很少骑,只有营教导员孙皓同志,由于生脚气病不能走路,才骑在马上。我们九连走在后面,我和一排的政治干事张子昇同志走在一起。他向我讲述了廖容彪司令,为了掩护群众撤退。英勇阻击敌人的战斗故事。由于廖司令一贯爱护群众,不顾个人安危抗击敌人。泰山地区的老百姓,都叫他“廖菩萨”。他又讲到钱团长:别看我们团长人那么瘦,平时像个教员,文质彬彬的。他打起仗来却非常勇敢,有一次反顽战中打秦启荣的部队时,有一颗飞子把他的帽子打掉,人未受伤。他从地上把军帽捡起来,拍了拍土,仔细一看,帽沿上打了个洞,他满不在乎照常和大家开玩笑,笑了笑说:“这小子枪法倒很准哩,可惜他打偏了一指多”。

    当天下午太阳落山时,队伍到达费县南部的梁丘(鲁南老百姓叫“狼丘”)这是鲁南地区的封建堡垒之一。里面几十户大地主,长短枪有一百多支。有坚固的石头围墙。过去在北伐时期,兰陵起义的农民军,曾围攻梁丘一月有余未攻破它。这次二团夜间行军经过该村时,围门不开,围墙上布满崮哨,不让我们进村。我们为了避免和他们发生冲突。全团同志都在村外的大路两旁就地休息。他们没有鸣枪,看到我们在村外露宿休息,比较放心了。一会儿给我们送出开水和煎饼来。我们吃了点开水和煎饼。天不亮就互相叫醒,起来向蒙山进军了。到第二天上午八时,二团先头部队到达蒙山前的紫荆关附近。后续部队也都能抬头看到那高耸入云的龟蒙山,都齐声喊叫“蒙山到了!蒙山到了!”

    的确名不虚传。远看蒙山高耸入云,走近一看的确气势磅礴。自古以来,它就给山东人民留下许多美丽的神话和动人的传说。我童年时代,生长在鲁南地区,家乡流传着一首童谣:“抱犊崮、万丈高,不到蒙山半截腰。”前者是鲁南地区最高的山,虽不到万丈,蒙山却比它要高得多。我先头部队已进入蒙山前的险要关口——紫荆关。后续部队也先后到达此地,休息了一个多小时,吃了中饭。午后,由此进入蒙山向北陆续前进。蒙山位于山东中部,东西走向,绵延数百里。由紫荆关进入蒙山,南北宽约三十华里。到中间最高的分水岭,是九女关。传说古时候,有九姐妹曾在此占山为王。高山顶上的这道关口,可称得上天险要塞。在古时候也算是“一夫挡道,万将难抵”的险要之地。我们往上爬时,活象爬墙壁一样。到山上,居高临下,眼不见底。翻过九女关口,再往北去是陡峭的下山坡,羊肠小道,十分难走,一不小心就要滚下深谷。有的同志边走边叫“真是上山容易下山难啊”。

    下午三点多,终于走出蒙山这道峡谷。出了山口就是蒙阴三区的政权所在地桃墟镇”我们在此地休息了半个小时。翻过蒙山,大家都累得全身是汗,两腿发酸了。谢营长走来给大家鼓气:“同志们,累不累?”都说:“不累”他又说:

“同志们,要继续加油啊,目的地快到啦,前面不远就是岸堤镇。”

    行军的大队,离开蒙山后的桃墟,向东北走了两三个小时,谢营长又来鼓励大家道:“同志们!再加把油啊!目的地快到啦!前面不远就是岸堤镇,要把队形整好。步伐整齐地开过去”。不到半小时,就到了岸堤西门外。我们全连同志唱着:“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歌曲,走着整齐步伐进入一条东西街。几分钟就走出东门,向南转弯,进入汶河北岸上的一片树林子。这时三团也赶到此地,二、三团的战友胜利会师了。大家那个高兴劲儿啊,先到此地的二团同志齐声高呼口号:“向三团老大哥学习!向三团老大哥致敬!”三团的同志们也向二团高呼:“向二团老大哥学习、致敬!”过了不多会儿,两个团的同志突然又发出热烈掌声、吹呼声,我一看,原来是四支队首长廖容彪司令和林浩政委来了。

    瘳司令先问候大家:“同志们,辛苦啦!”大家齐声回答:“首长辛苦啦!我们不辛苦”他继续讲道:“我们二、三两团,按照原订计划,按时到达沂蒙山区的岸堤胜利会师了……。”接下去是林政委讲话,他满口胶东腔,人很瘦小,像个中学生,看上去只有二十岁的样子,带着银边的近视眼镜。他的讲话还带着童音,我们身边的同志低声说“政委这样年轻啊”,有的应合道“这正是少年有为啊”。

    太阳已经快下山了,我们三营要随团部到岸堤东面的沂水五区的依汶庄驻防。离开岸堤镇,又走到天黑时,赶到依汶庄开晚饭。晚饭后,我们三营又回过头走了三、四里路,到隋家店子宿营。我们九连随营部一同驻在此地。我在这里住了不到十天。中间落过一场小雨。雨后,我在街路旁的石板上,看到透明的石块里钳着许多像小燕子模样的东西,大小都差不多,我很奇怪,石头里面钳得是什么东西呢?当时弄不懂,到后来,阅读过古生物学,才晓得这是古生物化石。可能是三叶虫。三营到隋家店子驻防不到一周,三排的房排长向连长请假回家结婚了。他走后给赵连长留下一封信,言明:因为他是独生子,婚后可能不回部队了”。他准备在鲁南当地做些抗日工作,房排长走后,由卞洪坤接任三排长。

    这时,刘班长告诉我:“现在八路军干校二期快要在岸堤开学了。梓云,我看你可以向连长要求一下,进干校学习吧!”我听到这个消息非常高兴,我向刘班长说:“如果能让我去学习,我太高兴了!就怕连长不同意我去。”他说:“你和连长很熟嘛,可以向他当面要求一下,也有可能让你去的。”我说:“好的,我马上去找连长。”

  我到营部找到赵连长,他正和谢营长谈话。看见我去找他。便问道:“梓云,你来有事吗””我说:“找你有点事商量,”他问:“什么事?”我说:“听说岸堤干校快开学了,我想要求去学习,你看怎样?”他当时好像没有这个思想准备,便考虑了片刻时间,又转向谢营长,问他:“营长,让梓云去学习你看怎样?我原打算叫三排长去的,他因请假回去结婚,回来可能赶不上了。”谢说:“好,就让他去干校学习吧!”我当时听到营长同意我去干校,高兴得不知怎么才好。接着,我和赵连长一同回连部,路上他问我:“梓云,你这回可高兴了吧!”我说:“谢谢你的大力支持,我太高兴了!”他说:“去干校要认真学习,毕业后不一定再回到这里,革命工作嘛,哪里都一样,过一些时候就熟悉了。”我问他:“什么时候去啊?”他说:“明天就要带着营部的介绍信,到岸堤干校报到。”

    当天晚上,交代了我担任的九连文书工作,同志们听说营长批准我去干校学习,都高兴地向我祝贺。

    第二天早饭后,我就到营部拿介绍信,营长出去了。他的弟弟谢惠三在营部。他早知道了,见了就叫道:“老张!你来拿学习介绍信吗?我给你写好了。”谢惠三是三营营部的司务长,他当时很年轻,人很活泼(后来改名谢辉)。

    我离开三营驻防地——隋家店子。上午十时即到达岸堤干校。校部驻在南门里原来的小学里,我直接找到教务处,把介绍信交给教务处长李浩然。旁边还坐着校长孙陶林,孙还有个外号是“孙大炮”。我拿着简单的行李包。跟着一位同志带我到三间北屋里住下。原来是小学的教室。这时,里面都用茅草铺好了地铺。早有很多同志躺着坐着说笑。有穿军衣的,也有穿便衣的。年龄也相差很大,年纪大的有四十多岁的老红军,小的有十五、六岁的小八路,我是比较年小的一个(这时十九周岁)。

    带我的同志向里面的班长介绍:“新来的这位同志,名叫张梓云,先住在你们班里,以后统一编班再调整”。

    这样,我就在自己的革命历史上,第一次走进革命学校,这就是:八路军山东军政干部学校第二期,简称“岸堤干校”(因为校址在岸堤)。

四、岸堤干校的学习生活

    三八年的九月十八日,八路军山东军政干部学校第二期的五百多男女学员,在岸堤举行了开学典礼。这天上午,全校师生都聚集在校部院内,由校长孙陶林同志主持了开学典礼仪式。他先宣布:“现在请大家热烈欢迎我们的名誉校长,山东省第三行政专员张里元先生给我们作指示。”大家又是一阵热烈鼓掌。他开始讲话的声音很低,低得几乎听不见。后来的声音越来越响了。由于听惯了革命部队首长的报告,再听国民党专员的讲话,便感到平淡无味了。只听他讲了许多客气话。他讲话的内容当时的印象也不很深,大约讲了一个半小时。接着是孙校长的开学报告,他先介绍了军政干部学校第一期的教学情况。那是在行军作战中完成教学任务的。现在是第二期开学;提出了本期干校的学习内容和教学计划。也介绍了校里的主要领导干部和兼职,专职的任课教师。教务处长是李浩然,专职教师有徐仲麟担任社会发展史课。另有兼课的几位山东区委的首长。例如:有统战部长郭子化任统战课;参谋处的罗华生任“抗日游击战争的战术课”;组织部长程照轩任近百年革命史课;还有赵参谋任军事常识课。大部分课程都是省机关领导同志兼任的。专职教师很少。学习时间是两至三个月。

    开学之后,曾集中校内进行了一次考试。油印了一张考卷。在考场上我发现九连一排的政治干事张子昇同志也来学习了。他坐在我旁边。临时分发了考卷,我一看考试题目,几乎绝大部分都不懂,因为我平时未学过。答到每个难题时,我就低声问张子舁,他也就耐心地告诉我答案。我问一个答一个,我看他一张考卷基本都答完了,我只答了一半,也都是他告诉我的。我还记得考卷中有这样一些题目:“中国是什么性质的社会?”“人类是怎样发展来的?”“什么是帝国主义?”等等。当时我对这些问题都是一窍不通。

    开学不久,我就接到校部的一项紧急任务,孙校长把我叫到教务处,告诉我:“有两封重要的信件,想请你直接到鲁南走一趟,要交给他们本人。路上要放好。先到临沂城西的石埠送给杨士法一封,再到城南三重镇给丁梦荪同志一封。因为你是鲁南人,去比较方便些。这路不知你是否熟悉?去有没有困难?”我说:“这路我熟悉,没有什么困难?”他说:“这就很好,最好是今天就动身去,争取早些回来。你回来时可能还有些人和你一道来,路上更方便些。你去可以再经过桃墟到紫荆关这条山路……”。孙校长把两封折成三角形的绝密信交给我,又给了我一元银币做路费。他还问我:“路费够不够?”我说:“足够了,有多余我再交回”。

    当天上午我就起身向鲁南出发了。沿着校长告诉我的路线,第一天我就翻过蒙山,又赶到地方吃晚饭。再次见到刘次公,告诉他:“我已到岸堤干校学习。”他表示很高兴,并问我:“子平情况怎样?”我说:“他很好,仍在原来的连里担任连长。”我又说明这次要到石埠和三重丁梦荪处送两封信。并问他:“去非还在甘露寺吗?”他告诉我:“甘露寺你不用去了,去非已经离开那里,你可直接到石埠去找杨士法好了。”我第二天离开地方镇又经过费县城,直接奔向石埠。过午一时,我赶到第一个目的地,看到石埠村边,仍有一群男女青年学生在树林里上课。我走上前问他们:“杨士法在这里吗?”正在上课的一位教师走过来说:“我就是杨士法。你从哪里来?”我说:“我是从岸堤八路军里来的。”他看了我一眼,便说:“我们到东边去谈吧!”我俩漫步走到石埠村东头,杨批评我:“你可知道这是个什么环境啊?你怎么好说从八路军里来啊?”我先把信交给他,信是分局组织部长史秀云同志写的。我又问他:“你旁边那位是什么人?”他告诉我:“站在我旁边的是自家人,他是肖芳洲,站在远处的是魏秀峰,可要注意他!还好,我们交谈他没有听到”。

    士法告诉我的是两位截然不同的人物。对于肖芳洲同志,我在兰陵拉抗日武装时就听子平谈起过。这是初次见面未能交谈,后来我们南下进杭州时,他曾任杭州市府教育局长,是我的直接上级。至于魏秀峰,他后来走向投敌反共的汉奸道路。他成了山东的大汉奸刽子手王洪九的反共总参谋。王在他的阴谋策划下,成了山东鲁中南地区最顽固的反共汉奸武装,曾杀害了不少地下党员和民兵,村于、抗属等爱国群众。这些都是后事了。

    我到石埠未停,太阳要落山时我又赶到三重镇。径直走进原来的小学校。当时梦荪不在这里,只有他爱人郑停云先生留在此地。她热情地招待我吃了晚饭。吃饭时她告诉我:“老丁带着青救团的同志们到南面的庄坞,涌泉活动去了。你今晚在这里休息,明天吃过早饭再去。可先到庄坞打听一下,如不在那里,就到涌泉小学里去找他们,两个村庄相距不远。”我一个人在原来住过的教室里的课桌上宿了一夜。第二天早饭后,告别了丁夫人,就奔向南面的庄坞去了。路上经过杨家河湾时,曾碰到几个青救团员扛着大枪押送一个名叫王廷玉的汉奸地主。进了庄坞西门。一打听村里人,他们说:“老丁已不在这里,到南面的涌泉去了,离这里不远,你可到涌泉的小学里去找他们。”我接着又到涌泉小学校里,找到了丁梦荪和孙明光、石涛等同志。我把信交给老丁,他看了信,叫我先吃中饭。当天晚上,我告诉他:“我的家就在兰陵镇,家里还有祖母,年纪很大了。我想趁此机会回家去看看。”梦荪说:“可以,你明天去家一趟,路上要小心,可多问几次。兰陵镇未驻敌人,但常有敌人经过那里,要提高警惕”。他还说:“到家住一两天,争取早些回来。你回来时如果我们离开了此地,你可到三重去找我”。我第二天早上离开涌泉,当天过午赶到横山,打听到兰陵近几天没有敌人通过。吃晚饭时我赶到兰陵家中。又见到了分别数月之久的奶奶,好像离别多年似的,她老人家看到我回来十分高兴。这次没有流泪。她问我:“你找到子平哥没有?”我说:“找到啦!他还叫我进岸堤干校读书呢?我这次回来是上级派我有任务来的。”奶奶问我:“你在家住几天回去?”我说:“顶多两天就要回去”。

    我回涌泉时,没有再经过横山镇,是从兰陵东门外横穿过郯枣公路向东北去的。临走时,我奶奶恋恋不舍,拄着拐杖把我送到公路边,眼看我平安穿过公路,走远了她才回家去,我几次回过头看奶奶,她仍站在公路边上,擦着眼泪目送我这个宝贝孙子。我也有些舍不得离开奶奶,因为这次走后,还不知能不能再见面。想到这里,我也流下了眼泪。

    当天,走了九十多里,又赶回涌泉小学校。这时临郯青救团还住在这里。梦荪告诉我:“还有几位同志要和你一道去岸堤。”在涌泉又休息了两天,我们一走离开此地先经过三重。又停留了一天,我们共有十来个人,一同出发奔向西北面的蒙山走去。这一次同行的人有:贾丰、张垣甫、肖明、胡静、刘新、陈福德,还有王川等人。我们返回岸堤时,是经过东蒙山的白马关,未走紫荆关。两天半的时间赶到岸堤干校。我又见到了孙校长。他说:“你这次任务完成得很好,你先回班里休息,明天听报告。”我把未用完的路费都交回教务处。来回路上只用了几角钱。

    九月下旬,在校部院子里听了山东区委书记郭洪涛同志的政治报告。题目是:“如何坚持苏鲁豫皖抗日游击战争”。他的话,有浓厚的陕西口音,大部分我能听懂。接着又听了四支队政治处主任钟辉同志的形势报告,他一口的南方话,我很少听懂。还听了参谋长童陆生的军事报告,他一口四川话,我还可以听懂大部分。到第二天,由组织部长程照轩同志全文传达了毛主席的《论持久战》这一指导八年抗战的战略著作。

    上课不到两周,又进行了重新编队。五百多男女学员共分成四个队上课。第一队是军事队,驻北面的局埠村;第二队是政治队,驻汶河南岸的塘子村;第三是民运队,驻岸堤西北方向的白佛寺庙里;第四是青年队,驻岸堤校本部。(岸堤小学)。我还记得发生过这样一件小波折,原来三队的名称叫“普通队”。有许多同志对这个名称不满意,向校部提出意见和质问。“为什么给三队起这个名称?我们不同意。”后来孙校长到三队的临时住处做了解释,说明三队是准备培养地方干部的,有军事,有政治,也应当有地方工作干部。创造抗日根据地怎能没有地方干部呢?既然大家不喜欢“普通”这个名称,校部决定给三队命名为“民运队”。这样一来,大家就没有意见了。我们有个同学名叫朱铁的,在于校结业后不久,就担任了太南泗水县行署的主任。

    此后,经常性的课程,都有专职和兼职教师讲课。教师分别到各队驻地来上课。如果是省机关首长做报告,就把四个队都集中到岸堤校本部上大课。他们平时上课时,都到白佛寺来。我们三队约一百五十多人,都集中在庙前松林里每班坐成一行。全队排成方块形状,坐在各人背包上听课。教师利用坟墓前的石碑当黑板,没有粉笔,就用烧饭的黑木炭头代替粉笔,在石碑上边讲边写。同学们无课本,每人自备两张白光纸钉成本子,自买一支铅笔,边听课边做笔记。我开始听课,有些话听不懂,笔记也记不全。怎么办呢?我就设法钉了两个本子,上课自己尽量记。另一个本子留到下课后,借用记得完整的同学的笔记再重抄一遍,这样不但笔记比较完整,对加深自己的记忆和理解也有好处。就这样,我把每一课的笔记都抄写得很整齐清楚,到后来对每位教师的讲课都能听懂了。基本上也能记得清楚和完整了。

    我们驻白佛寺学习期间的生活,是极其艰苦的。由于我军进入沂蒙山区初期,尚未建成我党领导的抗日根据地和抗日民主政权。群众性的救亡团体还没有普通建立起来。粮食和生活用品的供应还要通过当地的国民党旧政权。虽然国共合作抗日的关系重新建立,但有很多地方旧官员还有意来卡我们。其它生活供应就更不必说了,单在口粮供应上就成了大问题。我们干校的师生和领导干部,每人每天都只有老秤六两小米的供应标准(按十六两秤计算)。每天只能吃两餐稀饭,根本就吃不饱。驻在白佛寺南面,局埠的军事队更加困难。他们除了革命理论课之处还要进行军事训练,由于吃不饱,他们的军事训练和早操都暂停了。

    在这种困难条件下,全体学员一般都能顶得住。但也有个别小同学发生违犯群众纪律的现象,队部领导进行了耐心细致的教育。事情发生在两个小同学身上,他们夜间到外面农田里解大便时,把身边的地瓜挖出两块吃了。同学们听到庙里的老和尚在议论此事。建议队部注意挽回影响。三队原来的政治指导员是张泽生同志,他认真地进行了调查,及时查明此事是三队的两位小同学(杨二黑和范正刚),指导员找他们谈话,他们承认了这件违犯纪律的过失,并做了认真检讨。队部未处分他们,只在队前宣布了此事,并要全队引以为戒。不要再发生违犯群众纪律的现象。队部还赔偿老和尚两角钱。他们怎么也不肯收。经过再三说明,他们才勉强收下。结果既挽回了不良影响,还及时教育了两位小同志和全队的学生。这两位小同学结业后,都报名参加了“山东战地服务团”。后来都成了全国著名演员和文艺作家。我从后来的文艺报上看到:范正刚同志,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为了抗美援朝保家卫国,在前线光荣牺牲了。

    我来干校不久,连长赵子平也调来干校军事队学习了。在一个星期天的上午,赵来白佛寺民运队驻地找我玩,两人谈了半天。我问他:“听说军事队由于吃不饱,军事训练都暂停了,是真的吗?”他说:“一点都不假,吃不饱我倒不怕,我还有一个最大的困难,香烟没得抽。到现在两个多月了,我身上一个铜板也没有。同志们也和我差不多,身上的零用钱都用光了,现在又无来源。”我告诉他:“不要紧,我身上还有两元现洋,先给你一元,拿去抽烟吧!我不会抽烟也不喝酒,零用钱也很少用它。我从家里带来的两三元路费,没有用光,还可以支援你一下。”我把一块银洋交给子平,他可高兴了。他说:“我有这块银元,两个月的香烟不成问题了。”中午时他回局埠,我送他到军事队驻处,玩了几分钟就回到三队。相隔一个多月后,子平又来白佛寺看我。我们先交谈了学习情况。接着我又问他:“香烟还有得抽吗?”他说:“如果我一个人,你给我的一元钱足够抽到结业了。可惜大家都穷得要命,我一抽烟,大家就要来你抽一口,他抽一口,一支香烟再轮到我就抽完了。所以到现在又是分文无有。我知道你还剩下一元钱,不要再给我了,你以后还要以备不时之需啊!我再克服几天,到结业出去,还可以想想办法的。”我说:“你不用客气了,我这仅有的一元,你再拿去吧!”他说:“哎呀!我就不客气了。梓云老弟,这样一来,在干校学习期间的抽烟困难,基本上可以解决了。”

    我离家时,共带出四元银洋做路费,来回路上用了不到一元钱。我的家景很贫苦,从小养成节省用钱的习惯。我进干校后,到十月份,夜间有些凉了,我到局埠集市上,用一块银洋买到一丈六尺窄面白粗布,自己缝成一条床单,一半铺,一半盖。就解决了凉的问题。这条床单我一直用到日本投降后,我身上剩下的两元银洋全部支援了赵子平同志。我进干校后,艰苦的生活我能适应。在同学们相互鼓励,相互关心的革命环境里,也不感觉到多么苦。虽然物质生活艰苦,但在日常的学习和文娱活动方面,还是很活跃的。我们三队的上课和出操都未受影响。除星期天休假外,平时每天白天都是上课,或者分组讨论。早上跑步,晚饭后,集合到庙前的晒场上做集体游戏或学唱歌。上课时间大约每两至三天一次,课后分组讨论,有疑难问题,请任课教师解答。干校也和其他机关部队一样,每周三、五的下午规定为民运工作日。按照队部指定的分片包干地方,分头到驻地附近的群众中,进行抗日救亡宣传和发动群众工作。经过宣传动员,进一步组织农村的各种群众救亡团体。开始时,把农民组成不脱产的抗日自卫团,后来又组成民兵。凡是部队,机关常驻的村庄,都民主成立起各村的农救会,自卫团,民兵,妇救会,青救团和抗日儿童团等群众救亡团体。进一步民主改选村政权。群众有了自己的团体,各种救亡活动就开展起来了。各地的青救团和儿童团最活跃。站岗放哨,盘查行人都是他们担当。他们都成了八路军主力部队的后盾和助手。就这样,把大片的抗日根据地逐步建成了。

    我们在学习期间,除了经常性上课学习和民运工作外,也定期举行了一些体育比赛和文娱活动。同学中成立了业余剧团,自编剧本。我和同学巴立华都报名参加了业余京剧排演。

    在白佛寺学习期间,有一位莒县来的同学,名叫谢书梧的,介绍我参加了“民先”。我记得还有一位年龄较大的同学,他是长征中的红军班长,我估计他也是党员,经常利用课外活动时间找我交谈。他问我家庭出身情况,又问我有没有申请加入共产党?我告诉他:“我已经参加了八路军,还不是共产党吗?”他说:“八路军是共产党领导的革命武装,还不是每个八路军战士都是共产党员。党员的条件,要求还要更高些。”他又问:“你加入过民先吗?”我说:“已经加入民先为正式队员。”接着他又讲:“你参加民先很好,这是党的外围组织。你经过民先的教育和考验,再争取入党就比较方便了。希望你努力学习,不断进步,争取加入共产党。”到这时我才明白,自己还没有入党。从此以后,我思想上争取入党的要求就更迫切了。

    我在白佛寺学习期间,子平常来看我,他来干校学习不当连长了,我仍叫他子平哥。后来几次我曾当面问他:“子平哥,你很了解我,我向你提出一个要求,请你介绍我加入共产党,是否同意?”他听到我提出入党要求,表示很高兴,但又表示很惋惜的样子。他说:“我现在党的组织关系还没有正式恢复,我还不能介绍你入党,你提出这个要求我很高兴,说明你的无产阶级觉悟提高了,我以后可以想办法帮助你解决入党问题。”

    到我结业以后,他在军事队尚未结业。为了解决我的入党问题,我又两次到军事队去找子平。他说:“你已分配到区委工作(区党委不久又改组为山东分局),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位同志,他名叫陆干,在四支队政治处工作,你找到他,就说是我讲的,请他帮助你解决入党问题。”

    到十一月上旬,我在岸堤干校三队学习结业时。经过考试,还发给我合格的结业证书,在校本部举行了很隆重的结业典礼。分局和部队的首长都来做了报告,对结业的同学提出希望和要求。晚上还举行了文娱晚会,同学们演出了自己编的文艺节目。在临结业前,校部曾发动各队的同学自愿报名参加战地服务团。我也报了名,准备到服务团当演员。我到该团只有两三天,又接到上级调令:要我到区委文书科工作。当时中共山东区委书记是郭洪涛同志,(他当时的名字叫郭洪甫)对外公开身份是政治部主任。我们都称他郭主任。我来到秘书处的文书科报到,这时的秘书处长是李钧同志。文书科长是李镇同志,科内的干事有李炎、蒋亭、商景才、黄展和黄家友等人。从干校同学中新调来的还有:任刚、宋光先、凌开化和我。我问李科长:“我本来是报名参加文工团的,为什么又很快转到文书科来了呢?”他问我:“你高兴到这里来工作吗?”我说“非常高兴!”。他又补充道:科里人不够,我们要求从干校毕业的同学中调几位来。我们看了你的学习笔记,字写得很清楚,也很整齐,因此就把你调来了”。

    文书科的新老同志共有十来个人。我看当时的年龄都不超过25岁,论文化水平差不多都是中、小学程度。李科长很活泼,对同志也很热情,根本没有科长架子。我对这个环境感到非常满意。

    八路军山东军政干校第一期,是三八年上半年开办的。全部教学计划,都是在泰安和滕县山区的行军作战中完成的。我们第二期干校是在沂蒙山区的岸堤开学,这一期的全部教学计划都是在岸堤区完成的,学习时间大约三个月,虽然物质生活十分艰苦,但学习环境是相当安定的。我们这期比较幸运,没有遇到行军和打仗,按部就班地完成了教学计划。以后的各期干校就不同了,到第三期以后,干校就改成了抗大五分校。他们的学习生活,经常是边战斗边学习。杭大五分校出了一本油印校刊,刊名就是《战斗与学习》。

    我在岸堤干校的学习生活是永生难忘的。它在我的一生中,是第一次进入无产阶级的革命学校,使我比较系统地也是初步地接受了无产阶级革命理论教育。它给我以后的革命斗争和思想发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可以说,它影响到我后来的革命一生。(未校对谢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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