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农民活捉日军飞行员，意外换回被俘五十八路军
抗日战争初期，此地为中共寿潍县委和八路军地方抗日武装的根据地，且是连接共产党清河区（后为渤海区）与胶东区的“渤海走廊”，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我的姥爷长期在此工作，并和一个蔡姓渔老大结拜为把兄弟，他去世以后后代还长期走动，成为亲戚。
1944年1月7日，这里发生了日军一架战斗机失事坠落的事件。活捉日军飞行员山田井马（并缴战利品），以此为人质， 敌方与共进行谈判，取得了重要成果。一时轰动，成为爆炸性新闻。此事件在《山东省志》、《潍坊市志》和《寒亭区志》大事记中皆有记载。
飞行员惊慌失措
1944年，抗战形势明显好转，日军节节败退，根据地不断扩大，其驻守据点逐渐萎缩放弃。在潍县北部仅剩固堤、蔡家栏子等地。在邻县昌邑北部只有柳疃和瓦城两个孤立的炮楼。离西利渔村最近的日军据点是昌邑北部的瓦城，距该村也有20多里路程。
1月7日这天大约 上午10点，一架日军飞机拖着长长的尾巴状黑烟，从东南方快速滑向村北，发出了隆隆的声音。飞机低空滑行，上面的标志看的清清楚楚。随着刺耳的尖叫声，飞机一头坠落在村北面。人们齐声喊着：“飞机掉下来了！飞机掉下来了！”有人去叫村干部，也有人去找民兵。这时李锢炉子（寿光县侯镇人，40多岁，专干锔锅、锔碗、锔盆等修理营生，经常下乡），正好遇上，他挑了工具家什，拿了把斧子说：“我去看看。”村里有位老人说：“你先不要去，等民兵来了一块去，那个日本鬼子可能有枪啊。”李锢炉子说：“没有事，他要动武，我就用斧子劈了他。”随后，李锢炉子担着挑子，先行走向飞机坠落处。来到飞机下面，他看到飞机很高大，上面的“972”3个阿拉伯数字和日本国旗（旧称膏药旗）的标志非常明显，后来才知道是一架日军972型战斗机。飞机门在上方，半开着，李锢炉子想进飞机看看，有合适的东西拾点。他扔掉担子，提着斧子爬上了飞机门。一看有个日本飞行员，身着飞行服，中等个子，20岁上下的年纪，年轻力壮，一脸蛮横，此时他正头戴耳机用无线电叽里咕噜说着什么（后来得知，他是与临淄日军机场指挥中心报告他飞机迫降的位置，他查阅的日军军用地图上没有西利渔村，他误认为是西利渔村向西十华里的烽台村）。这时，日飞行员一看有人上来了就急了，大喊：“八格牙路！”接着过来推李锢炉子。李锢炉子急忙抡起斧子砸向旁边的一个薄铁皮盒子，一下子把铁盒子砸扁了。这是一个无线电盒子，这东西一坏，使飞行员与机场彻底切断了联系。日军飞行员一下子暴怒了，抓起像自行车把的钢管，就要打李锢炉子。正在这时，西利渔村民兵队长朱兆眉带领十几个民兵、村民、儿童团员们赶到了，厉声喝住日飞行员，形成对峙状态。
日机上装有两挺机枪和滑膛炮一门，均因角度不对无法使用。其飞行员本没有短枪，那时民兵也没有枪，只有红缨枪、木棍、铁锹、大刀等。此时村长刘元康，农救会长翟延英先后到了。接着，东利渔村的五六个民兵也闻讯赶到了，十几岁的刘华美是儿童团员，也参加了抓捕日军飞行员。飞机落下来的地方，就在西利渔村西北约两华里，虞河再向西300米，“北庄”旧址的土台子后面。北庄是一个明初立村的村落，以刘、朱姓为主，至清朝中期其村人口过千。在清道光年间，由于瘟疫流行，死亡很多人，后来幸存者相继搬走，村子成了一片空地。
事件发生后，大家分析，如果李锢炉子不砸坏无线电盒子，日军飞行员很有可能联系上较近据点瓦城或蔡家栏子的鬼子，鬼子一旦将他救走，事情的发展可能出现逆转，不会出现大家想要的结果。因此，李锢炉子一斧子的作用是很大的，尽管李锢炉子本人可能没意识到他立了首功。
飞行员舍命逃跑
此时，飞机旁边已聚集了六七十人，除了民兵、儿童团员外，还有老年人、妇女、孩子等。敌飞行员看了胆怯起来，忽然间“噌”的一声，跳下飞机拼命向西北方的海边跑去，民兵队长朱兆眉一看，立刻指挥两村民兵、儿童团员等30多人追赶。李锢炉子和村里老人、妇女、孩子等仍继续站在飞机旁。
当民兵距飞行员们二三十米时，民兵朝他扔出了一颗手榴弹，他立刻卧倒。过了片刻，手榴弹是臭火，没爆炸。日飞行员急忙抓起那枚未炸手榴弹，爬起来又跑。走不多远，民兵刘远仁托起土炮，朝他就是一枪，他马上卧倒，过一会发现没伤着，跳起来又跑。刘远仁先后放了3次土炮，日飞行员也反复卧倒3次，均无效果，他反而跑得更快了。民兵们穷追不舍，他看实在甩不掉民兵，便在离海边很近叫“重崖”的地方（此处离村足有十多里路）停下来，从衣兜里掏出两粒重机枪子弹，托在左手掌上，用一粒子弹的弹头对准另一粒子弹屁股的药芯，前一粒子弹的弹头对着民兵，右手拿着那颗不能爆炸的手榴弹，猛击后一粒子弹的屁股，砸了两下，并未击响，第三下一击，只听“嘭”的一声，子弹没伤着民兵，弹壳却爆燃了，将日本鬼子的左手掌炸得鲜血淋漓，他“啊”了一声，民兵们趁势一跃而上，将他摁住。民兵刘元丰为防止其逃跑，上去扒他的皮靴，但不懂得要拉开拉链，怎么也扒不下来。日本飞行员用不熟练的汉语说：“你们中国人坏坏的，…你们杀了我吧！”索性自己拉开拉链，脱下靴子扔给刘元丰。大家将他绑起来，带他回村，他就是不走，嘴里还一个劲地骂。几个年轻民兵上去要揍他，共产党员、村农救会长翟延英（翟保国的爷爷）制止了大家。他说：“八路军的政策是优待俘虏，咱不能打他。他思想一时转不过弯来，我们可以慢慢做工作。”日飞行员不走，大家只好驾着他走，连拖带拉总算把他弄回村里，将他放在绅士朱兆谦的西屋里，由两个民兵负责看押，此时已经是正午十二点多。给日飞行员送去饭，他就是不吃。村干部研究决定，让朱兆谦给赵寄舟司令员写一封信，报告一下情况。朱兆谦即用毛笔手书一封其内容如下：
赵司令大鉴：
见信如面。吾受村干部之托，有要事汇报。今日上午，一架日军飞机坠落村北，飞行员被民兵擒获。现羁押于吾家。甚感此事关系重大，如何处理，特请司令指示。
顺颂大安。
村长刘元康立即排一名民兵骑马，火速赴横里路村给赵司令员送信。
山东清河军区清东军分区（第五军分区）司令员赵寄舟，兼任清东独立团团长，是一个智勇双全、令敌闻风丧胆的将才。此时，他与清东军分区司令部，驻扎在潍县西北部的横里路村。赵司令员看了民兵送来的信，脸上露出了喜色，立即决定亲自去看看。他派人通知住在央子的寿潍县负责人，马上去西利渔村。自己则带一个警卫排和一个骑兵连，并带上日语翻译，全部骑马赶往西利渔村。下午四点不到，赵司令员一行进入西利渔村，他命令骑兵连立刻到飞机附近保护飞机安全，自己及随行人员直奔朱兆谦家。进门后，他首先通过翻译审问了飞行员，得知日机是机械故障造成失事的。飞行员提出要民兵归还他的怀表、钢笔、手套、皮靴、记录本等东西。赵司令员和气地说：“我给你新的怎样？”日飞行员固执地说：“我必须要回我的，新的我不稀罕！”赵司令员只得派通讯员找到民兵们一一要回全部还给了他。赵司令员安排了饭让他吃。
赵司令员凭多年的作战经验意识到：敌人丢了飞机与飞行员，必然要报复。这里离敌人据点又近，应迅速做好战斗准备。于是下令：火速带队到西利渔村集结设防，以反击敌人的进攻。同时，阻击敌人，掩护转移飞机至央子茅子墩。
此时已是下午五点半多，天已经黑了，赵司令员急忙带了参谋人员、警卫排、通讯班，并押着日飞行员一行二三十人回横里路去了。
赵司令员刚走，县长何凤池（兼营长）、宫愚公副政委、罗平副营长带领昌邑县独立营全员赶到，寿潍县组织部长王农也带领区中队及部分邻村的民兵赶到，在飞机的东侧虞河西岸一线部署兵力。李力超大队长、王树棠副大队长、郑海宁副政委、孙乐询协理员率领寿潍县县大队全部兵力，奉命到西利渔村南占领阵地，密切注视动向，时刻对付敌人的突然袭击。
农救会长翟延英去通知村民撤离。村长刘元康分派农户出动人员，十匹骡马、筹集枷头棒、套（二者是马骡驴拉车时使用）绳索等，由他亲自带领迅速赶赴飞机旁，顾不上吃饭，摸黑捆绑住飞机，套上牲口，有骑兵连在头里开路，大家赶着骡马拉着飞机向央子（寿潍县县政府驻地）进发。昌邑独立营、寿潍县大队，因未发现敌情，跟随飞机前行，以确保飞机安全转移。
晚上九点半，大家将飞机拖到央子以西的茅子墩，位于弥河东岸的平地。除寿潍县县大队留下一个中队担任警戒外，县大队其余人员和昌邑县独立营奉命撤回。
清东军分区兵工厂的魏国贤厂长，带了工人张全儒、桑怀宝、马顺河等人闻讯赶来，打着火把登上飞机，拧仪表、卸机枪。可是，机枪是焊在飞机机身上的，怎么也弄不下来，最后他们只得拿来钢凿、铁锯、錾子、锤子等，忙活一夜才把两挺机枪和两部电台及仪表拆下来。为防止敌人修复飞机，报复根据地人民，大伙急忙用斧子、锤子、铁锨和棍子，将飞机门的前脸砸了个稀巴烂。最后为不使敌人发现，在机身上盖了些蒿草、干黄蓿等物。
日机失事后，日方全力搜寻，奋力营救。8日、9日两天，日方出动6架飞机，以烽台为中心，进行低空飞行搜索，后来不断扩大范围（这是根据日飞行员失联前的话“我在烽台以北失事……”）。8日没有发现目标，9日中午，围绕央子以西大型柴草垛反复盘旋。9日夜里，日军联队长带队，从益都（今青州）出发组织日伪军，会同潍县、昌邑等地据点的鬼子共计200余名，伪军500多名，在4架战斗机的配合下，于10日中午，对飞机疑似残骸周围进行疯狂扫射，然后地面部队快速占领央子西部。当时，此处只有央子区中队部分兵力担任警戒，敌人的忽然出现，区中队不得不沿弥河撤退。日寇命令伪军掀开杂草，拴上钢丝绳，用两台汽车牵引，将飞机拖到昌邑县瓦城据点南的徐家庄。接着鬼子一个中队和伪军三支中队两个连，又快速包围了西利渔村。全村竟没发现一个人影。据说，日军中队长气得在村西头树上连砍3刀泄愤。后来发现一农户家存有小米3万斤（此为清东独立团秘密寄存），愤怒的敌人用火将小米和一片房屋烧毁，最后才撤回其据点。第二天，伪军传出话来说：“土八路就是土，飞机机舱里的棉布，一点都没少。”
1月8日一早，赵寄舟司令员带领30多名随从人员及寿潍县大队长李力超等人押着日军飞行员并带两挺机枪乘马前行，直奔清河军区司令部驻地——寿光县最西北部的央上村（现为东营市广饶县码头镇央上村）。央上村是一个大村，司令部驻地在村西北部，有几个普通的农家四合院相联。清河军区司令员杨国夫听取了赵的简要汇报，高兴地说：“好！”立刻吩咐通讯员，让景晓村（清河军区政委、中共清河区党委书记，是山东早期中共党员之一，也是清河根据地的创始人之一）政委到他办公室商议，听取赵司令员和寿潍县李大队长的详细汇报后，景政委说：“公安局长李震同志和临淄县县长李铁峰同志被俘，一直是我和杨司令员十分揪心的事。这次俘虏日军飞行员，我们可以与敌人交换，只是一下子交换两个同志，不知日军肯不肯干？”
原来，清河区公安局局长李震在敌人扫荡中，不幸被捕，后被叛徒出卖暴露身份。日军企图从李震口中得到清河区党政军的机密，运用各种酷刑进行逼供，将李震折磨得多次死去活来，但李震始终保守党的秘密，坚贞不屈，大义凛然。敌人见硬的不行，又来软的，派一个叫邢作伍的人来劝降。结果邢作伍被李震的革命精神所感动。李震乘机对他进行教育，邢作伍表示暗里与李震站在一起，并将李震的亲笔信设法转交杨司令员和景政委。信中说：“我未能战死疆场，甚愧。现敌人正利用各种手段折磨我，我决心保守党的机密，宁死不屈，坚持到底！”李铁峰是山东模范县——临淄县县长，在1943年秋季敌人扫荡中，不幸被俘。在狱中面对严刑拷打，坚贞不屈，与敌人顽强斗争。
两名领导被捕后，共产党曾想多法营救，最终因无法实施而不了了之。这次活捉日军飞行员，使营救李震、李铁峰的努力一下子有了转机。
日军飞行员开始来到敌工科时，抵触情绪很大，后经过帮教人员耐心引导，特别是敌工科科长符浩（精通外语，善于与敌打交道。建国后，曾出任驻外大使，成为知名的外交家）亲自做工作，一周后有了一定转变。不久，符浩又将他放到清河区“在华日人反战同盟支部”中，让一些思想进步的日本战俘以现身说法教育他，使他放弃了顽固立场，思想上有了很大提高。在八路军政策的感召下，他认识到八路军是正义之师、仁义之师。他主动找到负责同志说：“他叫山田井马，是日本空军第一师团一零八联队任中尉驾驶员，是侵华日军第一师团长的儿子，也是华北侵华日军总司令冈村宁次大将的侄子（即冈村宁次是他大伯父）。被俘前获准回东京探亲到青岛看望朋友，顺便给青岛驻地捎上一批棉布。谁知飞行途中方向舵失灵，被迫降。”负责的同志将这一重要情报报告了符浩，他立刻向景晓村政委做了汇报。此时，清河区与冀鲁边区已合并，称为渤海区，已是区政委的景晓村对此事非常重视，随即召开了有景晓村政委、杨国夫司令员、刘其人副政委、周贯五政治部主任、符浩科长等人参加的专门会议。景政委讲：“今天知道了山田井马的身份，看来我们与日本人要做个大交易了。这是我们解放区军民的胜利，也是党的俘虏政策的胜利。原来，用日飞行员换回李震、李铁峰二同志，都觉得没有把握，现在好了，我们可以赚得更大利益！”经过大家讨论，形成了三条意见：第一，严密封锁消息，采取措施反特反匪，不给敌人破坏提供机会，一定要确保山田井马的人身安全，并积极对他教育引导。第二，命令前线部队提高警惕，随时准备打击敌人的偷袭或进攻。第三，做好谈判换俘的准备工作，但不急于办理。要趁住气，做足谈判筹码。同时，指定刘其人具体负责谈判，符浩组织实施。会后，景政委又将换俘意见报告中共山东分局、山东军区，得到了“同意”的答复。
虽说日方已抢回了飞机，但飞行员山田井马下落不明，仍是日方阴霾不散，压力很大。他们先后派出了几拨特务，均未获得确凿的消息，后用飞机发放传单，共产党方面不予理睬。最后，派出线人联系，共产党方面代表只说请示领导就没有了下文。直到二月中旬，共产党方面联络员才答应同意会面。之前，刘其人副政委、符浩科长已经研究制定了详细谈判方案，这次的根本目的就是摸清敌方底牌。
首次谈判地点在益都县东夏（现青州市东夏镇），日方提出的交换条件：“其一、可以为共产党方面提供大批武器装备，由共产党方面提出方案。其二，可以划出一块地区给八路军，而且永不进犯。具体地区，有共产党方面选择。其三，可以另行提出条件。”共产党方面代表只说：“回去请示领导，方能答复。”符浩汇报敌方提出的条件后杨司令员首先说：“我们战胜日本侵略者只是个时间的问题。他们的武器装备早晚是我们的，我们不要武器。”景政委深有同感地说：“中国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中国人民的，日军没有资格与我们划分地盘，这一条也不行！”最后统一意见：不要武器、不要地盘，释放山田井马的唯一条件是用他换回李震、李铁峰等50名被俘同志。
第二次谈判于2月22日在寿光丰城进行。共产党方面代表提出交换释放被俘人员50人，日方只同意释放30几人。然后对释放俘虏顺序、地点、方法及违规制约都做了细致的规定，最后达成一致意见，按照约定，日方在22日首先释放了李震、李铁峰两人，第二天共产党方面释放了山田井马，以后日方又放出方逵等被俘人员30多人，共产党方面愿望基本上实现：（李震后担任铁道部副部长，非公安部长李震，李铁锋后担任温州地委书记，李铁锋小儿子目前是中国联通厅局级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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