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鲁南敌工工作经历(文/赵国裕)

13507 发表于2018-12-21 19:08:28

抗日战争后期,我曾经在山东费北、宁阳等地和其他同志一起,在上级须导下,做过三年多的敌军工作。由于当时的形势发展和党的政策威力,使我们争取了部分伪军起义反正和一个日军大队向我缴械投降。其大致情形如下:

(一)领受任务深入敌区

一九四二年十月,我在山东泰安独立营任副教导员,上级调我到鲁中军区第三分区做敌军工作。起初,到一个二十多人的武工队工作,同大家一起在费县(今平邑)北部,以马家峪、泽国庄、关山头和峡歼等地为依托,按照上级交给的任务,深入敌战区广泛宣传,同时,教育争取日伪人员,调查敌情和递送情报。武工队是由军分区敌工股长韩光同志负责,根据任务需要,随时分配人员到敌占区活动。至四二年底,我们武工队利用各种关系进行调查了解,基本上掌握了白马关至仲村等地区日伪军的大致情况,取得了不少成绩。然而,在这期间,武工队中却有五位同志不幸遇难,内有两名光荣牺牲。

十二月二十九日,在驻地马家峪柯,敌工股长 韩光同志找我谈话。他说:上级要你和宗琳同志一起去仲村和白马关地区开展伪军的内部工作。当前,敌人控制的这条公路交通线,对我威害很大,我们决不能任其畅行无阻。搞好这一线的伪军工作,对于保卫我鲁中根据地有着重要意义。因此,上级要求切实弄清公路沿线各据点、炮楼的敌伪军人数、编制、武器、装备等,特别要着重调查伪军头目、骨干、姓名、籍贯、住址以及他们的社会关系与善恶行为。弄清这些情况,便于我们区别不同对象,进行争取或打击。当时,我们要集中力量打击鬼子,就要先把伪军工作搞好,还要争取教育敌占区村政人员和伪军家属提高觉悟,并通过他们逐步深入地开展伪军内部工作是可能的。当韩光同志向我作这些指示时,我问宗琳同志在哪里?为何不同他一起作交待?韩回答说:我向他已作过交待。你俩要互相配合,他负责仲村,你负责白马关至水沟一段。现在,他已去仲村方面工作,你可以先到咱们仲里区去。由区里给你介绍敌占区的关系。当时,区政府就在马家峪村,我去后即见到王贯一副区长。一谈此事,他立即对我说:此地往东十二里路的武台村,有个在村庄里办事的人,名叫咸立法,这人比较进步,他父母兄嫂都是贫苦农民。上次他来咱区里办事,顺便谈到白马关日伪军的一些情况。他说关上有个伪军队长名叫巩庆德,他们已互相认识,巩的表现不是很坏。王副区长接着又介绍说:巩庆德是咱区里放城人,家庭是地主,其父兄都还在,对这个人的争取可通过成立法去试试看。随后,王副区长表示,要派人叫成立法到区里来。

十二月三十一日下午,成立法来到区里。王副区长找我去首先给我俩作些介绍。他问成立法能不能帮我们作些秘密工作,领我去他们那一带,找些熟人认识认识。咸听了略加思索,表示可以。谈了一般情况后,即转头对我说:“叫咱兄弟们在一起,你就放心好了。”我见他并不推辞,心里感到高兴,随即准备出发。王副区长还予备了一袋高梁米,要带给成立法家作为一点救济,并派了公务人员,同我俩一道,于这年除夕晚上,悄悄地来到成立法的家里。

(二)认真调查确定方针

那天晚上我们一进门,成立法就对他父母说:“我西边(指我区)的朋友来了。随后,让抽烟、喝茶、又烧饭吃,一切使人感到实在。他父母兄嫂一听说我们是“西边”的,便心神领会地表示知道是“八路”方面的,立即安排我和成立法住在一起,一点也不嫌麻烦或怕担风险。

在他家住下后,我与立法都很兴奋一虽已深夜,俩人只顾交谈并不入睡。谈话中,我对这一带的民情、伪政权机构和伪军人员等情,都作了询问了解。在社情方面:当地老百姓家家少吃少穿,生活贫困,加上日伪军经常派工拉夫,苛捐杂税负担重,连小商贩也时常被敌特敲诈勒索而担惊受怕。当地群众十分痛恨敌人,迫切盼望八路军。在伪政权方面:仲村镇是费县第五区区公所驻地,区以下设乡段保甲机构.仲村以北是武沟乡,乡长赵宝林是地主,乡公所设在仲村。武台村属成家段,段长成光义不思抗日,行为很坏,老百姓很气愤。这一地区共有三十二个村庄,有不少村政人员成立法是认识的。这些人干伪职,除个别坏的外,绝大多数是倾向我方的。另外,还谈了一些人干伪军及伪属的大致情况。通过交谈,我认为成立法有正义感,知道的事也多,能够帮助我们开展工作。但是,如何利用他去开展工作尚需视情而定。

元旦这天,成立法又对我说了两件事。一是武台东边的孙家庄庄长孙成言,为过阳历年,在村公所请了玉皇山据点伪小队长吴佃文、伪班长张本廷等人喝酒。二是听说水沟村有二个小商贩往蒙阴贩卖烟叶,过白马关时被日本特务刘金山等人借查八路为名,痛打后翻去钱才放回来。对这两件事:晚上我又和成立法进行交谈。他详细介绍了上述吴佃文、张本廷的情况及相互关系后,很气愤地诉说到白马关的那个日本特务刘金山,如何依仗鬼子到处干坏事,专门刺探我军情报,抓捕我方人员,又如何逞凶霸道的种种罪行.我听后暗想定要设法除掉这一害。随后,我们在交谈到白马关的伪军情况时,有三点使我进一步得到了解:一是白马关下边有个白马庄,该庄有个姓李的石匠是咸的妹夫,他常去白马关于活,了解到日伪军一些情况,所以成立法也知道;二是白马关伪中队长巩庆德的老婆也住白马庄,巩庆德常在夜间去那里住宿。  因此,咸的妹妹家和巩家相识。三是巩庆德的伪军中队有一百二、三十人,分为三个小队,除万山庄炮楼驻一个小队外,其余均住在关顶据点内。因此处是要道口,所以还驻有一个日军小队,鬼子和伪军有矛盾,巩对鬼子非常愤恨。

通过上述两个晚上的交谈,我认为成立法提供的这些情况是重要的。看来,利用他去争取白马关伪军是比较合适的。此时,我为了向上级请示汇报,便于当晚返回军分区机关。

回机关后,因等宗琳同志回来一道研究,先用空余时间学习时事政策和有关业务。二天过后,他回来了。次日上午,韩光同志召集开会,共有七、八个人参加。大家听了我们几个同志的汇报后,根据上级指示,研究下一步工作安排和行动方针。经过大家讨论和综合归纳,我记得有三条:

一要加强宣传。凡是接触伪属和伪方人员时,都要针对不同对象,宣传“抗战必胜”和讲解我党我军的有关政策。诸如:优待俘虏、允许悔过自新,立功赎罪;保障伪属无辜不受侵犯;保证投诚起义者生命财产安全以及严惩罪犯,打击顽敌等,从而达到分化瓦解敌人的目的。

二要注重争取利用。对伪政权人员,特别对中下层人员(包括伪属在内),要积极进行争取教育。然后,根据他们不同情况,选择较为可靠者作为我们中间线索,有对象、有计划地向伪军内部开展争取工作,达到同我建立内线关系。

三要慎重保密。对伪军的每个争取对象建立关系后,都要单线掌握,不到完全可靠和十分必要时,均不得发生横的关系。

对以上三条,每个做敌伪军工作的同志均需牢记和遵守。另外,强调遇事请示汇报,提高警惕,防止意外等均有交待。

(三)重点突破开拓局面

这次领导上确定了方针原则,又明确让宗琳同志和我一道工作,心里就更加踏实了。我俩第一步打算,就是先找一个适当的地方作为立足点。我们认为选在曾经住过的周郭庄比较合宜。这次去住的是户下中农,房东郭志发夫妇为人忠厚,家里人口少,便于我们开展工作。我们住在那里以后,开始仅作一艘宣传和接触伪政权人员,效果不大。为了尽快开展伪军内部工作,决定先找成立法商量,要他对白马关伪中队长巩庆德进行个别争取,至少先去摸摸对方的态度也是好的。

当我们与成立法商量时,见他有些为难,怕无把握给他妹家惹祸,我们问他有何办法?他说,你们最好先去放城找巩家里人去办。随后,我们即去放城找他的哥哥巩庆远。当时这个地主的大儿子正愁着自身问题难以处理。原来,他早先曾因看护自己的庄稼,用枪打死了一个人。如今,群众组织起来搞减租减息,又因他打死过人要同他算帐。这对他当然是一件事关人命的大案。当我们把意图告诉他时,见他转忧为喜,顿时高兴起来,立即表示愿意照办。但要求我们为他说情,求得群众宽恕。对此,我们告诉他先去白马关办好这件事很重要,关于打死人的问题由地方党政机关领导掌握,,到最后总会妥善确决的。他听我们这样解释以后,巩庆远连同他的父亲都面带笑容,愉快地点头应承。过了几天,巩庆远主动来找我们报喜。他简述去白马关的经过后,说他二弟(巩庆德)想见我们,由我们规定时间、地点,派人去白马庄告诉他的妻子,然后领他来见面。此事,我们仍找成立法去办。

元月下旬一天晚上,我们在周郭庄郭志发家等候,还予备酒饭作招待。约于晚上十时,巩庆德便由成立法领来。一见面,这个身体健壮的人,身穿便衣,首先向我们拱手施礼。我们让坐后即互相交谈,起先见他有戒心不大自然,随着话语的交流也就慢慢平静下来。在饮第一杯酒时,巩与成都先用中指沾酒在桌子点三点(三番子的暗号),然后再端杯入口。在谈话中观其态度,见他有间必答比较真诚。他说:干伪军,被人称为汉奸队,其实大多数是临近各村被抓或被雇来的,谁都觉得跟鬼子在一起很可耻,到头来不会有好下场。在日军控制下,替他们送死,与八路为敌,这是人人都不甘心的。象他们这号人今后怎么办?为了这事,以前想找出路无人指引,没办法就只能碰运气。说到他们的士兵,大多数都为生活所迫闷着头干,有些人结拜把子、称兄道弟,为的互相有个依靠,开小差装病的不少,谁都不愿意为鬼子卖力。此时,他用一种喜悦的表情说:前几天他的家兄要他来找我们接头。他过去曾经感到难办,而且有些害怕,这次由他家兄引进,由立法兄领来了,请我们多指教。这时成立法也插话,说巩的为人不错,又是“三香子”师兄弟,这次来接上头就好。

最后,我们对巩以鼓励的口气说大意是:你的处境和心意是可以理解的。我党我军的一贯政策你已经了解,要多去想想。如今你表明到我方来找出路,这很好。“身在曹营心在汉”,这次既已同我们见了面,以后要保持联系,希望能及时向我方提供情报。对于你的部下要掌握他们不危害百姓,这一点你是明白的,一切由你自己去考虑。总之,希望你们认清时局和前途,到时候弃暗投明,一起抗日打鬼子,这就是我们的忠告。说到此,他略有激动,立即表态说:“蒙二位多多关照,一定错不了”。这时已过午夜,我们商量好今后的联系办法即送他返回。此后,彼此联系较多,他的表现也一直很好。

在第一个关系建立以后,为了进一步在伪军内部开展工作,我们加紧在仲村和白马关地区进行秘密活动,先后教育并争取了部分伪政权基层人员。如:卧龙坑郭永学、孟家庄李继田、西近台郑全学、水沟村蒋广俊、张本秀,南武沟村的卓风仪及沈家武阳的沈聚德等人,都可以作为中间线索,并通过他们,先后争取了六个伪军对象同我方建立关系。即万山炮楼伪小队长张伯海,玉皇山伪小队长吴佃文,白马关的伪军司务长于九如,水沟夹南炮楼伪班长张本敬、蒋开先,仲村伪四中队长王文祥,伪六中队长赵风岐。此外,还争取了仲村伪区、乡村政权内的个别职员。

 这些伪军关系的建立,总的说比较真实可靠,一般都能经常与我们保持联系,唯有仲村伪四中队长王文祥属例外。此人在我们多次争取,并去共内部见面接头以后,不但从未与我们联系,即使在次年我军解放仲村的战斗中,他也没有承诺率队反正起义。另外,我们对伪三中队长韩风银的争取工作,尽管作了努力,但始终也未成功。

(四)内线报信,打击敌人

在深入敌占区活动中,对各内线关系的掌握始终抓得很紧,一般均能经常保持联系,特别是白马关的巩庆德表现更好。上半年,他提供二次情报很准确,从而使我们打了两次胜仗。第一次,在三月份青黄不接的时候,有一天晚上,白马关的巩庆德派人转告我们说:关上的鬼子准备明日到马家峪、小李家庄一带抢粮。当时,我方判断敌人可能从山上小路过来。据此,部队作了准备。第二天拂晓,敌人却从大路而来,我潜在后山的部队看得清,不等敌人进村,即居高临下向敌猛烈开火。敌随即卧倒还击,因距离较远,打一阵枪后便往回跑。当我部下山追击时,敌人已很快逃走,未达到抢粮目的。此后传说被我们打伤两名鬼子。第二次,四、五月间,敌人为了严密控制公路交通线,在八亩石村外坛修炮楼。他们刚修好一半,我军即动员民工趁夜扒掉了。几天后,我们得到报告说:仲村、白马关的日伪军定于次日再去抢修炮楼。我立即将此情报送到军分区司令部。随后,有一位李智同志负责,按照首长的作战命令和指示,召集部队干部作了布置。第二天拂晓前,我部队即到八亩石之北、西方山后隐蔽起来。约在早饭时刻,发现南面先有敌来,不多时,又见北面过来不少日伪军。这样,敌人分南北两路奔向八亩石,后边跟着不少民夫。当敌人要抢占山头进至我隐伏山下时,我军突然发起攻击,日军随即用小炮机枪向我射击,并指挥伪军冲锋前进。但是,伪军畏缩怕死,刚前进几十步即个个卧倒,只是乱打枪,并不敢大胆冲击。我军在山上依有利地形,集火向敌射击,并相机迂回包围。敌见势不妙,便开始撤退,民夫早已四散逃远。此时,军分区单洪副司令员亲自指挥部队向敌追击,在八亩石村外同一部日军打得十分激烈。由于伪军纷纷溃逃,日军奔逃四、五里进入康阜庄炮楼后战斗结束。比战我军有三人受伤,但打死打伤日伪军十名,缴获轻机枪一挺及部分弹药。敌人坛修炮楼的企图也即告吹。

九月的一天下午,我和宗琳同志去成立法家,正好碰上玉皇山伪军小队长吴佃文也在他家。他们见我俩去,吴佃文立即说:“白马关的那个刘金山正在孙家庄办公处喝酒”。我们一听是这个坏蛋,早就发恨要消除他。便问吴还有什么人同在,有没有带枪?吴说不知道。他说完就走了。当时,我和宗琳认为,孙家庄离此仅一河之隔,庄西北炮楼仅有吴佃文的一个伪军班,无可顾虑。我俩立即决定过河去抓这个特务。因不了解孙家庄办公处在哪里,便动员成立法领路。见他有些害怕,我们只要他指给大门即走开。这样,我俩手执子弹上膛的短枪跨进大门时,见孙成言等人正在伺候。他们忙来拦阻,被我们一把推开,紧几步进入北屋,见土坑上歪躺着一个人在抽大烟,便用枪指着问他是谁?这个人慌忙起来说:“我叫刘金山”。既然是他,我俩上去一把抓住,先摸他身上有否带枪,随后前拉后推出大门,顺原路出庄过河,炮楼上伪军也未打枪。我们算是抓成了。穿过武台正遇见一位老乡,遂向他借了一条绳子,将这个坏蛋紧紧地绑住,于当晚送交上级。不久,这个坏蛋被我们政府公审正法。

(五)抓准时机收复失地

一九四三年下半年,抗战形势已明显好转。当时,日伪军的行动也比过去有所收敛。十月初的一天下午,日军一千多人从鲁南经平邑、仲村据点,沿费蒙公路往东北,过白马关而去。十月下旬,驻白马关的日军亦自动撤走。这样,仲村至白马关,这块三十余里的地区,仅有伪军在此把守。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加紧对各伪军关系的联系和教育,觉得基本情况是好的。此时,军分区领导为了断敌交通,收复失地,对敌情和内线关系的研究十分重视。分区封振武司令员还亲自接见白马关的伪军中队长巩庆德,对他进行了谈话并给予鼓励,认为基本是可靠的。十二月三十一日,我们突然接上级命令,要求各伪军关系人做好反正起义准备,但起义时间暂不讲明。据此,我们对白马关、万山庄和玉皇山等处内线关系迅速将此令传去,其他几处炮楼的伪军关系均未告知。

三十一日晚上,我部队按计划将白马关、万山庄、玉皇山、孙家庄、南武台以及水沟等六处据点、炮楼同时作了必要的部署,并将往南去仲村的道路牢牢控守。随即派人通令各伪军关系人带队反正。同时,我军从外围组织多入反复向他们呼喊:“我大军来了,要收复失地”, “放下武器,不许对抗!”“改邪归正,弃暗投明,参加抗日就是光荣!”在我军事包围和这种政治攻势情况下,各处内线关系人加紧对其部属掌握控制。经过一番努力,结果全部都按我方命令拉了出来,没有一处向我军开枪抵抗。只有白马关的伪军传出话来请求:为了迷惑仲村敌人,不使家属遭受迫害,要在空地上虚打一通枪炮、手榴弹,以便造个声势拉出来,这个请求得到我方准许。在伪军反正起义以后,我们将各处据点、炮楼及麓柴统统放火烧后,即告结束。夜过天明,正是一九四四年元旦,这块三十多里地区的人民群众,经受了日伪军长达六年之久的统治蹂躏以后,终于获得解放。当军分区封振武司令员接见我们时,高兴地说:“这一胜利要报总部”。

事后,这些起义反正的二百多名伪军,经我们动员教育,并派入部分兵员骨干,组编了一个以巩庆德为大队长的独立大队,归属我军分区直接领导。

(六)乘胜前进攻克仲村

一九四四年,我军在收复白马关等据点以后,根据地得到扩大。广大人民欢天喜地,热烈拥军。对此,仲村之敌惊恐万状,更加孤立。一月,仲村以北康阜庄炮楼伪军撤回,原驻梅家沟的伪军也已 溜走,东面是蒙山,敌无外围设防,北、西两面均被我方控制,唯有南面平邑、临沂敌巢是仲村之敌靠山。在这种情况下。我军准备收复仲村。为此,上级一面组织对敌展开政治攻势,一面布置敌情调查和实地侦察。当时,我和宗琳同志负责进一步查清,日伪军人数、武器、内部工事、兵力部署及其长官姓名,表现等情况,及时上报,并教育内部关系人准备对我军策应配合。   

为了执行上述任务,我们紧张地到处活动,通过内外许多关系人,积极进行详细调查。也付出了血的代价。三月的一天,我们派出了解敌情的马守印被敌打死。

综合备方调查,仲村敌人据点的基本情况,大致如下:

 仲村这个上千户人家的大镇,四面筑围墙高约十米以上,四门与周角筑有炮楼,岗哨密布,围墙外只有一条低洼荒沟,无麓柴设施。镇内驻有伪区、乡公所、保安大队、警察所和一个日军中队。

伪保安大队下有六个中队,除二、三中队一部被我策反外,实有人数五百名左右。大队长是伪区长管有恩的亲弟管有文。这两人出身地主,一贯反动。如今又掌握大权,耀武扬威,死心为日寇效劳,坚决与我方对立,谈不上对其争取。

一中队有一百三十多人。队长谢光法是本镇人,逞凶霸道,六亲不认,是有名的“谢阎王”。他曾为筑工事四处抓人,连他爹也被打过耳光。这也表明他的反动本质。他的队部分布在镇西面防守。

三中队仅剩五、六十人。队长韩风银,为人狡猾耍花招,不接受我方争取,依仗鬼子势力,到处欺压百姓。此人只会搜括民财,根本不懂军事指挥。他的人分布在仲村西北面。

四中队有二百人左右。队长王文祥,已和我方拉过关系,但不可靠。他的部队分布在仲村北面,控守北门。

五中队有一百二十多人,队长管正祥,与大队长管有文是叔侄关系。此人比较懦弱,他的中队担任镇内区公所及街道要口守卫,只一小部在西南面防守,其防务较轻,但较分散。

六中队有九十多人。队长兼东乡乡长赵风岐,先后数次和我们见面,接上关系,表现不错,对伪区长有反感。他的人分布在镇东面防守与北面相联。

日军一个中队,连白马关撤回的小队,  共有百十个人。队长岛龙刚调来,对情况不熟。全部驻在镇东南角一处大营院内。该营院四周垛口密集,皆有射击孔,其炮楼较为坚固。

上述敌情中人员、武器及其部署情况,我们专有调查报告呈交上级。

四月份,驻仲村日军全部撤走,伪军更加恐慌。值此,我军分区领导断然决定:集中优势兵力围攻仲村。五月初的一个夜晚,我部队从三面对仲村进行包围,只在南面放少量部队进行牵制’(实则在仲村以南乐里庄处放部队准备打援或伏击)。我与宗琳随军分区指挥所行动,以便联络伪军关系入准时起义。由于情况发展较快,只对伪六中队长赵风岐作了反正布置。我部队按时发起攻击,东、北两路首先打开缺口,突入镇内。东面我军进攻时,伪六中队长赵风岐即按我方指令及时率部起义,并将我军部队引进镇内。北面伪军对我部队亦未作强烈抗击,西面我军也很快打进据点展开巷战。

战斗约过二小时,我在北门外离指挥所不远处,见有一百多个放下武器的伪军,其中就有伪六中队长赵风岐。他看到我忙说:“我是带着弟兄们拉出来的”。我问有多少人?他说有一百三十七人,武器已全部交给部队。我告诉他在此等着部队安排处理。

战斗仍在继续,我攻入镇内的部队正逐街逐巷向敌攻击。大约天亮前,所有残敌都退入东南角原日军营院内继续顽抗。此时,我分区指挥所也移至残敌附近,部队将敌围困起来,展开政治攻势,并准备强攻。下午三时,天降大雨过后,听封振武司令员对大家说:“敌人要突围,准备打出水”。随即向部队作了布置。果然在黄昏前,残敌对东南围墙破开个大缺口,百余名伪军从营院内窜出奔逃。对此,我军并不正面堵截,待敌出至野外,便跟后追击,至暴里庄村外,同我予伏部队一道实行夹击,将逃敌全歼。事后查明,伪六中队长赵风岐率领本队和其他部分伪军于战斗中起义后,当即又和我军一道在镇内搜集、收容隐藏伪军一百多人和大批武器弹药,加之起义的共有二百七十余人。这些人经教育后,编为我军分区九团二营,赵风岐被任命为该营营长。

(七)围困日军    迫其投降

抗战进入一九四五年,夺取最后胜利已迫在眉睫。不管国民党反动派如何阴谋破坏,我英勇抗战的八路军、新四军,在党中央和毛主席的英明领导下,克服种种困难,不失时机地向交通要道和广大接敌区大踏步前进。在鲁中南地区,也先后进驻了更多的野战军,而敌人方面则是步步退缩,大势已去。

随着形势的发展变化,我们做敌军工作的同志均都迅速派到敌占区前沿地带活动。我和一些同志是去汶(口)新(泰)铁路的东段、岔河、刘杜、大协庄以南地区开展工作。八月十五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这个特大喜悦传来,人们无不兴高采烈。十月中旬,汶新铁路东段各处敌人全部西撤。

伪军万金山部四百余人汇集于宫里,楼德日军海野大队九百余人先后汇集于华辛煤矿据点。此时,日伪间仍保持联络不断。

为了迅速围困敌人,我军分区机关和部队也迅速赶至华丰附近的东庄、固城和陈村一带驻扎。部队和民兵齐心协力,拆桥破路,断绝水源,严密地将华丰的日军。围困起来。此时,有四名“日本反战同盟”的人,也随军分区机关来到这里。我们的基本打算是设法促使日军与我谈判,要其投降。正当我们着手进行工作时,担负对日军受降的新四军第一纵队,有部分人员在叶飞,赖传珠等首长的带领下,也来到华丰附近的西陈村。他们召集军分区司令员封振武等同志前去汇报,决定以封司令员为首席代表,派人去华丰矿下通谍,责令日军长官前来谈判,具体办法是:先以我军名义写出公函,由反战同盟的人译成日文,派我去面交。由于我对路途不识,便找了个曾在矿区干过事的人带路前往。

遵照上级的指示,我持公函跟随带路人于白天前去华丰。进去后,向他们的人说明身份和来意,表示要向他们的长官面交公函。不多时,便有四个着装整齐的军官走来,要我一起进入内室,在一张圆桌周围坐下。他们个个坐姿端正,表情严肃,其中有个中尉翻译作了介绍。我只记得那个年过半百的大佐就是大队长海野,另一个身材高大的大尉是副官秋原其他两个尉官的名字未记得。当我把公函交给他们后,那个中尉翻译问了我的姓名,看了公函,用日语对海野说了一番。海野点头表示明白。这时,有人端来几盘蜜饯和五小杯浑浑的水放在桌上。谈话中他们首先提出要我们供水。我见他们不提谈判之事,便对他们说:你们有何事要讲就先讲吧。秋原通过翻译对我说:奉上级命令,要他们速去济南,但道路已被封锁,请我们让路放行。待我再问下去时,他们什么话也不说了。在这气氛沉寂的时候,我以严正的口气说:“我们的公函已交给你们,这是责令你们到我军司令部去谈判归降。你们必须作出回答”!经翻译后,海野这才说了几句话。翻译告诉我:“谈判今天不能去,请另定时间”。我答应回去报告即起身返回。时隔一天,我第二次被派到华丰,通知日军谈判的时间和地点,并给他们带了点礼品。进去后,秋原对我带来的礼品表示谢意。随后领我进入内室,在地毯上盘腿而坐。我先对他讲明谈判时间和地点。他说:“ 我的明白”。并打着手势讲:“济南的上边不准就地缴械投降”。我问他为什么?他摆手不说。后来,他表示要送给我一些棉被,被我回绝。随即转身要他又找来那个中尉翻译,重新讲明谈判的时间和地点,即返回机关。

次日上午,日军代表一行三人按时抵达谈判地点。他们到南固城庄外下马,由我方人员引领步入一处酒店举行谈判。我方谈判代表有:封振武司令员、王文轩副政委、韩光股长,我也参加,另外还有一个“日本反战同盟”的人当翻译。双方一见面,他们先施礼,我们回礼后,问他们作为谈判代表何须佩带军刀?他们解释是礼制规定,别无他意。

谈判开始,他们首先说:“作为军人,同贵国打仗,如今政府宣布投降,都要服从命令,应当认罪”,接着,又提出供水、缺粮、及道路放行等问题。我方严正指出他们的侵略罪行,责令他们迅速交出武器弹药,就地向我投降。然后,由我们办理遣送。至于解决生活等问题,表示可以考虑。但是,必须以全部缴械为前提。由于谈判内容多,时间长,不作细述。到了中年,我方招待一餐后即让回。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上级要我第三次去华丰,按予定时间要他们当夜赶来会谈。进去后,由那个中尉翻译陪同在院内漫步等待。他问我外面情况怎样?我说到处都有我大军和民兵控制,道路是不通的。约过半小时后,海野一行四人,连我一起乘坐他们的小卧车赶到我方住处。谈至天亮,招待早餐后即止。 

两次会谈的中心问题是:  他们坚持按济南的指令,将全部人员、武器及装备带往济南听候处理。当时,济南已被国民党军队控制,他们说只有这样才好交待。否则,交待不了难以回国。我方则坚持要他们就地投降,一切人员、武器、装备和仓库物资全部缴出,并要保证煤矿设备完好。然后,给他们给养等生活物品,遣送他们集体去济南。围绕这个问题,双方各不相让,以致他们到了哀求地步,我们也不放弃原则。另一个重大问题是对伪军万金山部的四百多人如何处理。此时,万部仍很顽固,不但不降,还要同日军一起去济南,日军也坚持带他们去。此时,我们已看透日军目的是带万部去济,好向国民党讲话,而对我党我军却不放在眼里。对此,我们坚持要将万部留下由我方处理。因为这纯属我们中国人的事。对于这个问题很难谈妥,但最后终于达成暂时协议(我方有意让万部出

据。点后再解决)。总的说来,这个谈判的进展都是在我一纵队首长具体指导下取得的。根据领导的意图,我们的代表在谈判中,既要坚持原则,使日军就地投降,又要灵活对待,让日军去济南,避免造成不应有的麻烦。

 经过先后四次会谈,才总算得出结果。在双方签署协议时,叶、赖二位首长还亲自到场接见。据回忆,谈判协议大致有以下内容:

  (1)我们准许日军与万部伪军都去济南,但不能乘车,只能步行,日军在前,伪军在后,不得混在一起。

  (2)接受日军的恳求,准许其带走武器、装备的一半,另一半及大部分仓库物资,如数交给我方,不得改变。

  (3)日军去济途中携带的给养和物资准许用汽车运走,原海野乘坐的卧车也予带走。

  (4)日军接受我方提出的其他一切条件,包括不准带走的枪、炮、弹药、车辆、马匹和其它物资均造册移交,并保证矿山设备完好。

对于他们撤走的日期、道路放行、供水,供粮及物资交接办法也都谈妥。

十二月下旬的一天早晨,我方接收人员按协定进入华丰矿区,分别同日军移交人员接触,办理点验手续,并列表上报军分区和一纵队领导。约于早饭时刻,日军分三路纵队从华丰据点开出,沿公路往济南方向前去。伪军万部亦在同一天“放走”。

几天后,领导上派我和其他同志去泰安城给新四军某部送信,并负责弄清放走的日伪军的下落情况。经询问了解,日伪军去济,沿途都有我大军监视。当他们进入泰安城南我军设置的有利地域后,我军喝令万部伪军缴械投降,不许日军干预。然而,竟有伪军向我开枪,我军借机发起攻击,伪军混乱一团,多都无心再战,不多时,将他们全部缴械俘获,但是,伪军头子万金山不在其中,实则被日军掩藏带往济南。这一事实表明,即使对付败敌受降,没有我强大的军事力量,也是难以设想的。(赵国裕/一九八五年四月二十二日)(未校对未经后人许可谢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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