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王尽美同志二三事(文/余修)

大北杏 发表于2019-01-05 16:35:11

   1925年,正是海岛上春寒料峭的时候,青岛中山路南头一座名叫“福禄寿”的剧场里,坐满了工商学各界人士。在雷鸣般的掌声中,有一位身躯颀长的青年人,快步走上讲台。他年约二十七八岁,穿一身灰布长袍,笔挺地站在讲台上,用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全场听众兴奋的面孑L,而他自己脸上也是充满激昂的表情。等欢迎的掌声落下来,便开始了滔滔不绝的讲演。

    这位讲演者就是王尽美同志。他是中国共产党创始人之一,是山东党早期的党员,曾出席过1921年在上海召开的党的第一次代表大会。

    他出身于贫农家庭,幼怀大志。高小毕业后,由莒县到济南考入山东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做这次讲演时,他已是山东党的负责人。前不久,孙中山为与段祺瑞等人商谈国事而抱病北上,王尽美在天津受到孙中山的召见,并接受孙中山的委派,回山东宣传孙中山北上谈判的意义,以及中山先生关于召开国民会议解决国事的政治主张。他这次来青岛,是以孙中山特派员的合法身份公开出现的。这是他在公开场合第一次和群众见面。

    青年时代的我,是随着父亲来参加这次大会的,杂在群众之中,一齐起立,一齐鼓掌。一个人政治上启蒙阶段的印象是特别深刻的,当时我觉得整个会场气氛是非常新鲜而生动的。

    当时的政局,正处在军阀混战的间隙。以段祺瑞为首的安福系军阀上了台,段被称为“执政”,主持北方政局。为了维持他们一伙的封建统治,段祺瑞提出召开国民会议来解决国事。而当时代表革命进步力量的孙中山先生,则提出召开国民会议解决国事。这两种不同的方案,各自代表了革命与反革命的两个方面。当时斗争是十分激烈的,王尽美同志以合法身份来到青岛后,住在李村路29号,公开接待各界来访人士。他又以共产党的秘密组织与改组后的国民党左派组织为核心,广泛与青岛各界接触,通过成立国民会议促成会这一合法形式,而宣传群众、发动群众、组织群众。王尽美同志不辞劳累,日以继夜地工作。我记得他曾以孙中山代表的身份到我家,拜访过我父亲,他们一见之下,就结下了战斗的友谊。

    尽美同志年青而英俊。他对时局的分析精辟深透,他的革命立场鲜明而坚定。父亲虽然长他不少年纪,但对他是十分器重与爱护的。尽美同志那谦虚谨慎的作风,政论家的风度,十分吸引人的讲演才能,都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以致若干年来都不能忘记他。

    中国的革命,在走过了曲折迂回、激烈漫长的道路后终于取得了成立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伟大胜利。1951年四五月间,董必武同志路经山东,他与当时的山东省委统战部长李宇超同志谈话时,曾谈起在1921年举行的第一次党代表会上,他认识了王尽美同志。事隔数十年,董老对尽美同志的记忆却很深。他以浓厚的革命感情,垂询到尽美同志去世后的家庭情况。宇超同志告诉董老,尽美同志所遗两个儿子,都已离家参加工作,尽美同志的夫人因病久已去世,在莒县家乡只有尽美同志的老母一人,由地方上予以照顾。当时董老提出意见,最好将王老太太接来济南,由公家予以安置照顾,使她过一个愉快的晚年。李宇超同志根据董老这一指示,不久就把王老太太由莒县接到济南,就住在省交际处内,与李宇超同志家住在一个院内。

    李宇超同志的爱人刘淑琴同志,是1925年在济南女师入党的一位老同志。抗日战争时期,她长期在延安工作。那时我和父亲也在延安,我们时常有来往。她从我父亲那里早就知道一些山东党的历史情况。

    王老太太被接到济南后,开始时,觉得寂寞,对住机关不习惯,曾提出要再回乡下去。组织上便委托淑琴同志照顾王老太太,所以淑琴同志经常和王老太太接触。常在一起聊天解闷,两人在思想和感情上也十分融洽,王老太太这才打消了她回乡的念头。

    有一次,王老太太谈起她的儿子,她说尽美同志因积劳成疾,在青岛得了肺病后,便回到莒县老家养病。当时困于乡下医疗条件,病势有增无减,看看病情越来越重了,王老太太决意卖掉了两亩薄田,由族人护送尽美同志又到青岛就医。那时青岛医院(即现在的青岛医学院附属医院)是一所规模很大的由日本人主办的医院,医疗条件虽比较好,但也是收费最贵的地方。在这困难时刻,党组织出面了,尽管家人都不在身边,同志们日以继夜地轮流看护,医疗费用,除组织上负担一部分之外,都是由同志们自愿捐助的…一

    就在尽美同志病危以及病故之后,我父亲鲁佛民同志,一直是热情资助和关怀他的。当时父亲年龄较长,收入较多,对尽美同志的身后成殓和运灵柩还籍,都是亲自协助办理的。这些具体情景,虽事隔几十年,王老太太仍是记忆犹新,念念不忘。她老人家每和淑琴同志谈起这段往事,总是打听这位鲁老先生的下落,并问还在世否。老人家总是怀念旧情的,她常絮叨起父亲的名字,并以感激的心情,不只一次地询问我家的情况,并表示现在革命胜利了,应该好好去谢谢那位鲁老先生。尽管王老太太与父亲没有见过面,但她记忆之深是惊人的。

    当刘淑琴同志告诉王老太太,那位好心的老人鲁佛民同志,抗日战争时期在延安已经去世了。老太太听后伤心地落了泪。她要求淑琴同志为她打听我们一家人的下落,好像非打听到下落不肯罢休,一定要把这可贵的感情再偿还不可。

    淑琴同志夫妇,终于把我们一家的现状告诉了王老太太。老人闻讯之下,高兴极了,多年来,她僻居农村,早就消息杳然的事,如今竟又这么具体地送到她年越古稀的耳里,这就难怪她是那么激动了!

    当淑琴同志告诉她,我父亲死在抗日战争胜利的前夕,是共产党员;我父亲还有一个大儿子,叫鲁伯峻,是尽美同志生前的友好,是在尽美同志死后的第二年,被山东军阀张宗昌在济南杀害的。淑琴同志并说,我们这一家经过受反动派多年的迫害,颠沛流离,到现在还有鲁老太太在世,还有鲁老的小儿子。王老太太听了这些喜人的消息,要求淑琴同志领她到我家做客,要求见见我的年近古稀的老母亲和尚在壮年的我。

    母亲和我终于见到了尽美同志的母亲王老太太。她头发都白了,是一位面容消瘦、眉清目秀的老人,脸上深深的皱纹,记录着她饱经风霜的经历。长年的农村生活,使她不惯于城市环境,说自从来到城市就一直想回农村。她拉着母亲的手,述说她感激父亲的话。并说,尽美同志去世时,遗下的两个男孩,一个五岁,一个还在襁褓之中。尽美同志的夫人,因伤痛丈夫的不幸逝世,没过几年也就去世了。是她将两个孙儿抚养长大的。到抗日战争爆发,山东来了八路军,莒县是早期创建的抗日根据地,她把大孙子乃征送去参了军,后来也送二孙子乃恩参加了工作。

这位老人亲手把革命的后代抚养成人,又交给了党。老人那一股纯朴的革命热情,是那么感人,她向我母亲激昂地陈述着,表达着她对自己的儿子所献身的崇高事业的深刻信念。母亲被感动得老泪纵横。

    记得那次会晤,她在我家盘桓了很久。母亲留她吃了饭。到临别时她还念叨未能见到我死去的父亲,引为最大的憾事。两位老太太临别依依,互道珍重。

    以后母亲还到省交际处看过王老太太两次。1953年5月间,刘淑琴同志曾到我家来做客,她告诉我们尽美同志的老母亲,因消化系统的病症,经医治无效已经去世,并说已把她安葬在金牛山南麓的柏林里。

    我们听了这消息,深厚的革命感情使眼泪不由地夺眶而出,哀思久久不能平静。

    全国解放后,山东省委决定,在济南修建革命烈士纪念塔和烈士陵园,用以纪念和表彰为中国人民解放事业而捐躯、为共产主义事业而牺牲的先烈。为了饮水思源、缅怀先烈,向后来者进行革命传统教育,并在英雄山建烈士陵园,将尽美同志的遗骨,从他的故乡移来陵园,安葬立碑,以垂永久。

(原载《党史研究——回忆录》2007年10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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