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王启珠的南下岁月之一:父亲的青少年时代

王军昭 发表于2015-09-03 14:06:08
2011年,八十多岁的父亲因病住进了武汉同济医院。那一年,我从深圳多次回武汉探望父亲。父亲躺在病床上,他清醒的时候总会向我说起他过去的一些往事。流年似水,雁过长空。那些残留的记忆,如影沉寒水,若隐若现。
在父亲与我的交谈中,我发现,在他健康的时候,我们都忙于工作,时空将我们似乎分得很远,而如今我们的心却贴得如此之近。其实,我和父亲无论有着怎样的不同人生经历,却有着惊人相似的人生轨迹——南下。
父亲年轻时,在解放全中国的号角声中,为了建立和建设新中国而跟随解放大军义无反顾地从山东老家南下到了湖北,并将自己一生最美好的年华献给了湖北革命和建设事业。
筚路蓝缕,薪火相传;悠悠往事,记忆犹新。
为了记录父亲的光荣,更是为了教育好我们的下一代,我将这些打捞起来的记忆残片经过整理,作为一部当代中国普通人家庭的真实历史记录下来。
历史是不能忘记的。过去,我们曾经常说的一句话是“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的确,不仅每个民族,每个国家的历史不能忘记,就是我们每个人,每个家庭的历史也是不能忘记的。

我的父亲叫王启珠,于1928年12月28日出生于山东省文登县大水泊镇驾山窑村的一个农民家庭。父亲是启字辈,我还有一个叔叔叫王启顺,他们只有兄弟俩。
我的爷爷叫王镇登,是镇字辈。奶奶叫牛德芝。那时候家中虽然并不富裕,但爷爷奶奶省吃俭用,总算在父亲八岁那年送他上了邻村的一所小学。这个村子叫岚宅村,离驾山窑村不太远,步行几里路就到了。
父亲从小爱学习,自从上了岚宅村小学后,从不旷课,也不迟到早退,风雨无阻。中午,他也不回家,就在学校吃自带的干粮,然后喝几口凉开水,就算是一顿饭,生活十分艰苦。
父亲上小学二年级时,也就是1937年,爆发了震惊中外的“七七事变”,日本军国主义悍然发动了全面侵华战争。那年年底,也就是1937年12月24日,在我老家驾山窑村的北面不到三华里处的天福山,在中国共产党胶东特委的领导下,以天福山农民游击队为基础举行了武装起义,成立了山东抗日救国军第三军,从而打响了胶东地区武装抗日的第一枪,建立了山东第一个抗日根据地。
这件事对我父亲一家人来说影响很大。父亲的一个叔叔当时以小学教师身份作为掩护参加了中共地下党,并参加了天福山起义的革命队伍。后来,他去了延安。爷爷奶奶虽然没有上山参加队伍武装起义,但也在这次起义的影响下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并在共产党的领导下,他们积极投身到轰轰烈烈的抗日救国运动中,爷爷还被选为驾山窑村抗日救国自卫团团长。奶奶被选为村妇救会会长。
那个时候,日本鬼子已占领胶东半岛,并在大水泊镇建立了据点。据父亲讲,有一天,鬼子为了在大水泊镇的据点修碉堡,就从附近的村子强行抓走了很多农民去给他们出苦力,爷爷也被抓在其中。到了修筑工地后,爷爷一边干活,一边与其他伙伴暗中取得联络。他趁鬼子哨兵不注意时,用木棍击中鬼子哨兵的头部,在鬼子哨兵昏倒后,爷爷和其他伙伴冲出了鬼子的警戒,并迅速钻进附近的高粱地,逃脱了鬼子的魔掌。虽然在逃跑的过程中,爷爷的腿部被鬼子的流弹打中,流了很多血。但那次仅仅是伤了皮肉,没有太大危险。所以,养了几天伤后,爷爷又生龙活虎起来,继续和日本鬼子战斗。
抗战时期,我的老家是抗日根据地。八路军经常到驾山窑村来发动群众开展抗日斗争,而爷爷奶奶的家就是八路军经常落脚的抗日堡垒户。
在老家的老屋,大大小小共有五间。其中,正房三间,两间住人,一间做堂屋;偏厦两间,一间做厨房,另一间放杂物。老屋的前面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里还长了一棵杏树。屋的后面是一片松树林,并有一条小路通往天福山。
八路军进村后经常住在我家,有时,还在我家的堂屋里开会。有一次,八路军正开会时,放哨的战士跑进来报告说,发现了一股从大水泊来的鬼子快进村了。八路军的指导员马上宣布休会,并带领大家从堂屋的后窗陆续跳出,撤向天福山。我家堂屋的后窗平时关着,并有一幅画挂在前面。所以,外人不知道这里有一扇窗户,只有在紧急情况下,爷爷奶奶才会启用它。
八路军每次来我家,奶奶都会拿出最好吃的东西招待他们,例如,花生、红枣、杏干等等,并拿出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白面给八路军烙煎饼。每当看到八路军小战士快乐地卷着大葱吃煎饼的样子,奶奶总是显得非常高兴,再三劝战士们多吃一点,吃饱了好打鬼子。奶奶不仅乐于为八路军做好后勤服务,而且也经常为八路军做情报传递工作。
有一次,八路军准备攻打文登城,想狠狠教训一下日本鬼子。但需要尽快派人进城,与城里的同志联系上后把他们掌握的敌人火力和兵力布置情报取回来。当时,文登城被日本鬼子封锁的很严,进出十分不方便。奶奶听说这个任务后,主动请缨前往城里去取情报。出发前,奶奶做了简单的装扮,她把手伸向锅底抓了几下,又将锅灰抹在自己的脸上,弄得脏兮兮的。然后又找来一个破篮子挎上,再放进一只缺了口的粗瓷大碗,简直就像一个要饭的叫花子。奶奶就这样混进了城,并很快找到了接头地点和接头的人,为八路军顺利地取回了军事情报。
几十年后,奶奶已经七十多岁了,当我们这些孙辈向她问起抗战往事时,她仍然为自己过去曾经为八路军所做的工作感到无比地自豪。
受到革命家庭的影响,当时,父亲一边念书,一边参加抗日活动,还担任了村儿童团团长。他经常为八路军带路、送信、站岗、放哨。晚上,他还经常教村里的大妈大婶大娘们识字,教她们唱抗日歌曲。例如《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义勇军进行曲》、《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等等。
在学校,父亲还将自己写的一首长诗《睡狮已醒》抄写在黑板报上,受到老师和同学的好评。1942年夏,父亲以岚宅村小学考试第一名的成绩顺利毕业。当时共产党领导的文登县县长正在岚宅村小学视察工作,还亲切地接见了他,并鼓励我父亲继续读书,学好本领,早日赶走日寇,建设新的国家。
1942年秋,共产党领导的文登抗日中学招生了,只招50名,但报考者却有5000多名。他们都是他们来自文登、威海和荣成等地的有志青少年。父亲作为岚宅村高小的优秀毕业生报名参加了考试,并以名列前茅的成绩被录取,那是真正的百里挑一呢。
在中学期间,父亲的学习成绩非常好,经常受到老师的表扬。除了文化课的学习外,父亲还报名参加了中共胶东军区举办的学生兵团。
学生兵团每期三个月,主要学习军事课程,包括队列、射击、投弹。对每一科目学习好的学员,教官会在他名字后面划个红圈,反之,划个白圈。父亲的名字后面常常是一串串红圈,因为他每一科目的学习成绩都是非常优秀。
父亲他们这一期的集训结束时,正赶上胶东的日本鬼子向抗日根据地进行大扫荡,学生兵团的学员们积极参加了反扫荡的战斗。父亲回忆说,那时几天几夜不能睡觉,为了突破鬼子拉网式大扫荡的合围,必须连续急行军,实在是太困了,只好扯着马尾巴边走边睡。当马停下来时,赶快抓紧时间打个盹,但又怕睡着后掉队,只好牵着马尾巴睡。当马尾巴动了,知道又开始行军了,这时又迷迷糊糊的拉着马尾巴跟着队伍继续向前走。
反扫荡结束后,父亲回到学校继续念书。这时文登中学与荣成、威海中学合并,更名为文荣威联合中学。简称文荣威联中。父亲在学校除了学习数、理、化、国文、历史、地理等课程外,还积极追求进步,积极向党组织靠拢。学校有一位叫张文俊的女老师是中共党员,她经常将《共产党宣言》、《人类社会发展史》等进步书籍借给父亲看。经过组织考察,父亲于1944年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当时,父亲是经上级党组织特许批准加入的中国共产党,因为父亲当时还不满16岁。
入党后,父亲接受上级党组织的安排,经常组织同学们夜间深入到大水泊日伪据点的碉堡去喊话,为八路军和共产党领导的武工队作政治宣传工作。我曾经问父亲,你们那时都喊些什么?他说喊话的大致内容是:“伪军兄弟们!日本鬼子快完蛋了,你们应当赶快投诚,当汉奸是没有出路的。你们是中国人,在敌军中应当身在曹营心在汉,多做好事情,向外传递情报,争取立功赎罪,不要再干危害人民的事!”如此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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