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 山 作 证(口述/王振松)

14995 发表于2019-03-14 16:34:47

我家住小店镇前横山村,抗日战争时期是鲁东南出名的根据地。这里党组织建立早,群众抗日组织建立也早。1940年,我就参加了民兵。那时的民兵虽不像八路军正规部队那样东讨西伐,但也得随时听候调遣。我曾跟随八路军打过阻击,攻过据点,押过军粮,送过伤员。现在看那时是出生入死,在当时觉着都是些平常事。

    记得1941年日军“大扫荡”的时候。一天早上,八路军吴坤营长带着全营指战员,开到前横山村。找到我,叫我带路,找个山高林密的山头,把部队隐蔽起来。我经过考虑,将部队带到小城子(在前横山村东,现在是前横山村的一个小自然村)村北一个叫凤凰顶的山上。这座山,林密崖陡。向北看,可I以观察后横山村的情况。向西、向南看,前横山村东村西的一切尽收眼底。向东有大城子村周围的高山可退。这里是个既可隐蔽自己,又可观察敌情的好地方。

    上午10点左右,部队刚隐蔽好不久,即看到后横山村东有5个军人牵着一匹骡子向东走。原来他们是八路军后勤部的战士,是奉命向东部山区转移的。这时从西北方向飞来两架敌机。由于他们隐蔽不及时,被敌机发现,敌机对他们进行反复扫射、轰炸,致使3名八路军战士牺牲,一名负重伤。另一名战士扶着伤员挣扎着来到我们隐蔽的山头。营部卫生员给伤员进行包扎,但因伤势过重(是手臂和上胸部两处负伤),出血过多,伤员身体已非常虚弱,需抓紧送医院抢救。当时八路军后方医院驻在横山南边的慕家官庄(现属莒南县)。由谁去送呢?吴营长看了一圈,目光落到我身上,说:“老王,去慕家官庄的路你熟,你把伤员送去吧!”那时我看了一下伤员,细高个、瘦瘦的,很年轻,体重顶多百十斤。宽宽的皮带束在腰间,虽受伤,也很注意军人风纪。那年我32岁,浑身晒得黝黑,身体像铁打的一样壮。那时我挑百十斤重担,翻山越岭,真是快步如飞。心想送这个伤员没问题。我对吴营长点了点头,二话没说,轻轻一举把伤员背了起来。我光着脊梁,赤着脚,冒着7月天似火的骄阳,小跑着向山下冲。这时我觉着脊背上有粘糊糊的东西顺着腿往下淌。原来是伤员在流血。我往前走着,血继续流着。在我的身后,留下了长长的一串带血的脚印。战士的血,染红了横山的黄土,红了陡坡和乱石,也染红了茂密的野花和青草。

    刚跑出里多路,在小城子村东,忽然嗡嗡的飞机声从西面传来。原来两架敌机向东飞来。敌机飞得很低,灰黑的机身看得很清楚,马达声震耳欲聋。这时伤员挣扎着从我背上滚下来,声音微弱而坚定地说:“你快找地方隐蔽!”我说:“那怎么行!吴营长叫我把你送到医院,我怎能撇下你不管!”于是我和伤员趴在一起。等敌机过后,我又背起来走。敌机又两次从我们的头顶飞过,我和伤员趴在一起隐蔽,没有被敌机发现。路上伤员对我说,他是八路军后勤部的,向东部山区转移时掉了队,家是湖南,姓盛,正好19岁。可惜的是,我没问盛同志是什么名字。

    我背着伤员继续往前走。越过小城子村前的小河,又爬上南山坡。为了赶时间救伤员,根本顾不得休息。脚被石碴子划破了,血直流。嘴干得直冒烟,从嗓子眼里往外痛。背着走了5里多路,艰难地走到南山半腰处,正好走到俺村杨德兄弟看山屋子前。杨德兄弟俩看我累得厉害,劝我不要再送了,并说:“俺弟兄俩替你完成任务!”我说:“那行,但得要快,伤员伤得重,送

院抢救越快越好!”杨德马上找出一个牛筐(盛粪用的工具),兄弟俩抬着伤员,也和我一样,一溜小跑,把伤员送到慕家官庄八路军后方医院。后来得知,伤员由于抢救及时,伤好得快,痊愈后重返了前线。

    到1942年,我成为中共党员,上级安排我在小乡负责。在1943年春的一天,区委领导和九名女工作队员来到前横山,区委领导交待我的任务是把这些同志隐藏好,要确保她们的安全,等待再转移的通知。这些女同志是地委、县委组织的工作队成员,有的有相当领导职务,有的是负责同志的家属,有的是地委、县委的干部。那时敌人对根据地进行疯狂的扫荡,形势十分严峻。确保这些同志的安全是个很大的难题。我虽想过好几种办法,曾想挖个大窖子把她们藏起来;也曾想让她们上山沟躲起来。这些办法一是吃住不好办;二是人多眼杂,不好保密,安全上没有保证。这时,我突然想起了东边大山玉皇顶。那里山高林密,到处是悬崖峭壁,狼牙巨石。盘陀式的羊肠小道,空身人都难以攀登。更好的条件是有一座玉皇庙,可在那里吃住。想好了,我决定把她们送到玉皇顶。为了保密,我悄悄地领着工作队员走了,路经小城子、大城子,翻过大城子东山,走出5里多长的玉皇沟,来到玉皇庙,把同志们安顿下。

    在庙上住下后,我和看庙的潘道士攀谈起来,谈话中了解到在玉皇顶的山顶处有一个金刚洞可以藏人。为确保安全,由潘道士带路,我和一名工作队员去察看金刚洞。我们穿过龙光涧,顺着盘山小道,来到南天门。然后攀缘而上,来到了山顶。到那里一看,山洞确实险要。在洞上的大石板之上,由巨石堆成高高的玉皇顶的顶峰。洞口开向西南,口径不大,只能容一个人爬着进去。为了摸清洞里的情况,我先进洞看看。我爬进洞口约二三米深即达洞室。洞室有十平方米大小,高在两米上下。洞室西北角有一个洞口,大小和进口差不多,黑洞洞的,深不可测。洞室东南角也有一个洞口,比人口略大些。我顺着这个洞口向东南偏上方向爬,居然在巨石缝中爬了出来。这下我高兴极了。我想,有这个洞口,就更保险了。我和工作队员说好,如果敌人堵住西南入口,可从东南洞口逃走。

    察看完金刚洞,我又到山下,找到当地的群众,弄了些吃的,送到庙上。这样,9名女工作队员在这里安全的住了一段时间后,我接到转移的通知就把她们送走了。

    1943年下半年,我调青山区工作。任务是带工作队,到各村清丈土地。这时抗战形势开始好转,八路军、县独立营开始拔除莒城周围的敌伪据点。腊月,区委命我带领青山区的民兵配合独立营拔除石井据点。

    民兵队伍由县独立营的首长统一指挥,布防在石井村西南的向阳岭。那正是腊月天,滴水成冰,嗖嗖的西北风,刮到脸上像刀割一样痛。民兵们趴在地埝上,整整一个晚上,每个人两眼瞪着,注视着伪军炮楼的动静。这一晚上,是围而不攻,发动政治攻势,劝伪军投降。

    第二天,民兵队伍从向阳岭调去攻打东炮楼。我们先用政治攻势,进行喊话劝降,然后强攻,从炮楼西南角往里攻。先集中火力封住敌人炮楼的枪眼,这时民兵骨干段福来、韩福祥、牛佃和等,冲到据点的墙根,把身子贴到墙上,往墙里撇手榴弹,但因伪军顽固坚守,没有攻克。晚上,伪军乘我军调整兵力布署的空隙,偷偷跑回主炮楼,东炮楼不攻自破。

    第三天,独立营和民兵把石井据点围了个水泄不通。上午,北边枪声大作,原来是借庄的伪军队长董孝仁带领80多个伪军增援石井,被埋伏在小岭村北的独立营一个连打了回去。下午,独立营首长命令持好枪的战士集中到据点东南角,开始对据点猛攻,清脆而密集的钢枪声,可把伪军吓坏了,他们认为,除了八路军的正规部队,没有这样多的好枪,误认为八路军的“老六团”来了。这样,他们待援无望,又面临强敌,绝望中的伪军,只有投降一条路。傍晚,据点里走出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原来是替伪军送投降信的。县独立营的首长以“老六团”的名义进行答复。约在晚7点左右,90多名伪军全部投降。我们把这些俘虏押送到前横山,经过一段时间的教育,提高了他们的觉悟,大多数都参加了八路军,投身于打日本侵略者的战斗行列。

    (据王振松回忆整理,未校对谢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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