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振华回忆川沙歼灭战

Admin 发表于2015-10-12 18:49:27
一九四九年四月二十日夜,我人民解放军发起了强渡长江的伟大战役,一举突破了蒋介石苦心经营的长江防线,解放了南京,宣告了蒋家王朝反动统治的结束。我军以“宜将剩勇追穷寇”的精神,继续挥戈东进和南下,分路转为战略追击。
在中路突破长江防线后,我军由李干辉政委和饶守坤副军长率两个师随兵团主力向东追歼逃跑之敌。我率军直属机关和一个师奉令在长江边的芜湖担任军管会主任,负责该市治安工作,待第二野战军的第十军杜义德军长率部队来芜湖接防后,我才率部去赶上先行的两个师。之后,集结在嘉兴平湖地区进行解放上海战役的准备工作。
国民党蒋介石反动政府在辽沈、平津、淮海战役大败之后,又失长江天险,但仍想凭借上海这座城市,屏障东南,以等待“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爆发,以求能进一步借助帝国主义的力量和世界性的大冲突来挽救他们的彻底失败。蒋介石给京沪杭警备总司令汤恩伯的手令,是要他死守六个月到一年。为此,敌人除屯兵二十万人在上海外,还在市郊构筑有钢筋水泥的现代化防御工事约三万个。
我们的任务不仅是要尽快解放上海,而且要争取在这场双方各以重兵攻防的争夺战中,尽力保全上海这个城市和人民的生命财产。这样,作为上海外围战的川沙歼灭战,就具有特别的重要意义。这一仗打好了,不仅可以把敌人守卫上海的一部分精锐部队歼灭于决战之前,减轻兄弟部队下一步攻打上海市区时的压力,还可截断敌人从浦东向海上逃窜的退路。
我第三十军的任务是,作为浦东迂回兵团的第一梯队,直取川沙、白龙港之线,然后,协同由黄浦江西面进攻的我西线兵团,截断黄浦江口,对上海市区守敌形成合围之势,以求全歼上海守敌。
当时,困守上海的敌人约八个军二十万人。敌京沪杭警备总司令汤恩伯深知守住浦东极为重要,五月十二日就从市区内调敌五十一军增防浦东的川沙、白龙港地区;十五日风闻我军正日夜兼程多路向上海合围,又急令敌五十四军军长阙汉骞匆忙赶赴高桥镇组成浦东兵团,统一指挥敌十二军、三十七军、五十一军以及当地军、警、宪等土顽部队。这样,浦东守敌共有三个军、八个师,五万余人。
浦东位于上海市区东面,是市区通往海上交通的要冲,也是上海守敌从海上逃走的必经之地。这里地形狭窄而又复杂,是典型的江南水网地带。河川纵横,三面临海,河水受海潮影响,时涨时落,利于敌守,不利于我攻;敌人还可利用他们拥有的军舰、交通艇运送部队,从海上支援。而我大部队想要快速运动和展开却有不少困难。川沙又是浦东水网中的江岸城镇,西邻上海,东连白龙港、林家码头,也是敌人准备一旦溃败,从海上逃跑的重要港口。拿下川沙、白龙港又是浦东作战的重要进程。所以,第三野战军首长电令东线兵团的迂回部队,应不迟于五月十六日攻占川沙、白龙港。任务紧迫而又艰巨。
五月十日,我和李政委去东线兵团司令部开会,听取有关上海战役的作战部署。会上,兵团首长交给我军的具体任务是:为东线兵团向上海以东实行迂回作战的第一梯队,并应于五月十六日二十四时前攻占川沙、白龙港地区,以切断敌人向海上逃跑的退路。
我和政委从兵团返回军部驻地后,随即召开了有师长、政委参加的军党委常委扩大会议。大家一致认为,我们军从四月二十日夜南渡长江以来,虽连续行军作战,没有很好休整,但这次上海战役给我军所担负的作战任务重大,应不顾一切疲劳,坚决完成野司和兵团所给予的作战任务。
经讨论决定,由八十八师、八十九师为军第一梯队,我带精干指挥所人员随一梯队指挥,于五月十三日下午四时,由平湖出发,兵分两路沿着公路、海堤向金山卫、奉贤、南汇、川沙、白龙港方向疾进。
农历的三月末四月初,正是江南梅雨季节。一连数天,雨下个不停,海边上气候变化又大,风雨时缓时急,雨后的道路经过万千辆兵车和无数行军队伍踩踏后,更是泥泞难行;入夜以后,乌云压顶,天昏地暗,部队只能在风雨、泥泞、黑暗中摸索着前行。这江南水网地区,三里一河,五里一湾,过河的桥和摆渡的船都已被敌人拆毁烧掉;连日淫雨之后,河湾涨水,小河沟还可以涉水而过,河宽而深时,部队只得临时停下来寻找办法渡河。这些天然障碍。,给部队的行进带来了不少困难。
兵贵神速是一个指挥员的起码常识,因此,要想稳操胜券,只有加快行军速度,督率部队克服各种困难飞速前进。我随八十八师的先头部队沿海堤上的公路行进,开始还可以坐车,再往前走遇见断桥和无船的渡口,就只好改为骑马,但马又过不了独木桥,只好弃马步行。
那时候,我还不满三十二岁,身体好,长征以来都是在行军作战中度过,也就能和年轻的连队战士一样在风雨中夜行。部队的干部战士见我和他们一起步行,很是振奋,从我的行动中得到启示,明白任务的紧急,也就不顾疲劳,你追我赶,相互督促和扶持奋力前进。有的滑倒了,一声不吭地爬起来继续往前赶。部队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只能边走路边吃干粮。每个人都忘了自己的疲劳困苦,而是想着怎么能快速到达指定地点,消灭敌人。
我们用了三十多个小时,经金山,夺奉贤,取南汇,中途边走边打,扫除了一些小股敌人的阻挠,行程二百多里。就这样,我们军比野司规定的期限提前了一天,于十五日十七时逼近川沙以南的江家路镇。虽然只是一天,可不同于平常的二十四小时,这是我们在夺取胜利的竞走中,已经比敌人抢了先。
这时已是日暮黄昏,阴雨中四野苍茫,更增加了战地的萧森气氛。川沙是白龙港至上海的连接要地,敌人虽然已把浦东一线列为防御重点,但匆忙问还来不及完全部署就绪。我迅速观察了地形,并从战俘口中得悉敌五十一军已在三天前(五月十二日)进驻川沙、白龙港地域,正忙于部署准备顽抗。川沙城里只驻了不足千人的少数敌军和地方土顽部队。
我当即命令八十九师的先头部队二六五团不要停顿,直扑川沙,给敌人来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善于夜战近战的我军从两翼包抄,攻势凶猛。仓促问,敌人惊疑飞兵从天降,完全处于措手不及的境地,我们只用了两个小时,就攻占了川沙县城,歼敌七百余人。
当时,已近午夜,枪声尚未完全停歇,天空乌云滚滚,雨点扑打在身上一阵阵发凉。按平常习惯,部队在长途行军,又经过沿途不断交战后,应该休息一下了,但战况逼人,哪能按常规办事。
我了解一下情况后,当即作出部署:命令八十八师的两个团迅速插往敌后,向北迂回,拿下顾家路镇,截断敌五十一军和敌十二军的联系;同时,又用五个团的兵力(八十八师的另一个团,八十九师及后尾的九十师先头团),向当面之敌发起猛攻。
我们来得突然,敌人从睡梦中惊起,仓皇应战。风雨黑夜中,只听得枪声四起,一片杀声,已失去了斗志的敌人,不知我们来了多少部队。稍一接触,敌人就纷纷向后缩。
到了午夜十二时左右,我们已把敌五十一军及暂编第八师完全包围压缩在陈家宅、林家码头、青敦镇、小营房东站、唐家宅、白龙港、三九港这片,从东至西只有四公里、由南往北也只有五公里的狭窄地域内。
敌人虽然已被我们严密围住,但我们是用急行军速度逼近敌人,火炮还在后边,一时还难以赶上来配合步兵打击敌人。
在一阵短兵相接之后,敌军判明了我们重火器还没有赶到,攻击部署还没有完全就绪,就在十六日拂晓组织了三个团的兵力,在重炮的掩护下,由白龙港沿海堤出击,扑向我处于三九港、王家宅、唐家宅的二六三团,企图撕开一个口子,杀出重围,与敌十二军重新连接上。
我军这时只携有六O炮、轻重机枪等轻武器,火力悬殊,只能就地构筑工事,顽强阻击。二六三团全体指战员深知自己这一环节关系全局,他们面对凶狠敌人,毫不畏惧地顽强抗击,不断改防守为进攻。经过近一个白天的苦战,终于把这三个团的敌人打得一败涂地,严实地封闭了合围的口子。
在这段时问,我已迅速调整好各师的部署。后边的炮兵团也克服天雨路滑、河川难过的困难赶了上来,在当天晚上七时发起总攻。我二六七团像一把尖刀直插敌军的心脏,连续拿下清墩镇、林家码头,又猛扑敌军部所在的白龙港。敌人开始还想顽抗,等我军一打进去,他们很快就陷入了混乱,首尾难以相顾。
我们的部队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就攻占了敌人的军部,打乱了他们的指挥系统,俘虏了敌五十一军中将军长王秉钺及军部全体人员和一个山炮团,并把敌人四十师及一一三师分割成两块。为了有力杀伤和摧毁敌人,我们把缴获来的十八门火炮和我们的炮兵一起编组,向敌人猛烈轰击。敌军长被俘,军部被歼,敌军已成无头之蛇,处于一片混乱,难以相顾,任由我们分割、突击。有些敌人想凭险顽抗,而在我们的大炮配合部队猛烈冲击下,乖乖投降或被歼了。
这一夜,炮声震天,喊杀声不断,远近火光时明时灭,有时把天边照得火红瑰丽,有时又被乌云细雨吞灭。打到十七日拂晓,终于把敌人五十一军和暂编第八师全部歼灭,除被击毙的敌人外,还俘敌近八千人。不少敌兵在黑夜乱窜时,失足掉进河里被活活淹死。
攻下白龙港,我军也就完成了野司交给我们的战役穿插任务,摧毁了敌人的外围防御体系,截断了上海守敌经白龙港向海上逃跑的退路。
为完成对上海守敌全面合围,在我军围歼五十一军的同时,东线兵团首长令二梯队第三十一军在我军左侧投入战斗,占领东沟镇至朱家之线,并控制黄浦江右岸,于五月二十日进至高桥附近,协同我军围歼高桥守敌第十二军。在攻占高桥后,继续向黄浦江口追击,配合西线兵团的部队完成对整个上海的全面合围。
上海地区守备总司令汤恩伯在我东西两路完成合围黄浦江口之前,就已逃出黄浦江口外。外围被摧,逃路被切断,龟缩在上海市区的敌人虽然还有十多万重兵,但军心已乱,士气低落。兄弟部队在直逼上海市区发起最后攻击时,敌人无心恋战。
我军各路部队从五月二二十四日下午开始到二十七日上午九时,经过三天三夜的激烈战斗,就解放了上海市,全歼守敌十五万多人。由于我军攻势迅速、凌厉,迫使汤恩伯仓皇逃遁,副总司令刘昌义投降,使得这个人口密集的城市得到较好的保存。有光荣斗争历史的上海市广大人民热烈欢呼上海解放的伟大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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