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冬天在山里活动是非常困难的。雪有一两尺深,连条道也没有,我们一行动就留下足迹,敌人发现便跟踪追来。有些地段长满了小白桦树,树不高面积却很大,有的几十米,有的几里长,手指粗细的小树密得连条狗都钻不进去。一到这样的地段,我们就得大绕,有时绕几个小时才能通过。
有时遇上被山火烧过的松林,面积大的几里、几十里不等,满地焦枝,倒木横躺竖卧,白雪一盖看来像一片高地,如走进去便人仰马翻。因此,在山里行军很慢,有时一天也走不了二三十里路,同时饮食、住宿也非常困难。更困难的是不易辨别方向。密林四周都是树,在空旷的地方四面都是白茫茫的山峦,有时走几十里甚至两三百里,不用说村庄连个人也遇不上,还不知在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突然遇上敌人。幸而我还有指北针,用它来掌握方向。还有一本小地图一不顶用的普通地图,由于我们落脚的地点连个地名也没有,就是有个小地名我们也不知道,就是知道在地图上也找不到,因此地图有时也失去作用了。
毕竟我们还是比较熟悉山林生活的,每天一行动,就记天数、估计里程、掌握方向,估摸这是到了哪儿,到目的地还有多远……一天,前哨排突然同敌人接触了,跑回来一个战士向我报告了敌情。原来是驻金矿的敌人六七百人向我们扑来,前哨排在老沟金矿东被敌人包围、消灭了。我带部队立刻转移,走了一夜,爬过了大兴安岭的分水岭。
第二天清晨,来到了西麓的库楚。这里东南和西南有两座较高的山峰,西北有一块高地。我看过地形后,决定在这里扼守三面山头,伏击从东北追来的敌人。部队在一片树木稀少的平坦地方休息下来。我正和干部们研究伏击兵力部署,战士们刚端起碗来吃饭,另一股敌人从东南和西南扑了上来,占据高地把我们包围了。先是东南“砰”地响了一枪,我猛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哨兵中弹倒了。战士们听到枪声,扔下碗筷,摸起武器就往起站。这时东西南三面枪弹齐飞过来,我忙喊:“散开……卧倒……”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部队遭受了惨重的伤亡。战士们被射来的子弹压在雪地上抬不起头,战马被打得横蹦乱跳,有的中弹倒地。
敌人藏在山上的树后面,几乎是一枪打倒我们一个。可我们却看不见他们,有时即便看见人影一晃,还击一枪,但却打不中。不打还好,一打,哪儿枪一响,就招来三面的回击。这稀落的枪声,每响一声,就像从我身上割掉一块肉似的疼痛。
我想:这样下去非全军覆灭不可!于是决定冒险突围,抢占有利地形,便高声大喊:“向西北冲!抢占西北的小山包!冲啊!”战士们闻声站起,冒着弹雨冲上了高地。一些负伤的战士,也挣扎着往小山上爬。冲上高地,部队仅剩下二十五人了。敌人迂回过来,把我们团团包围在方圆百十米的小山头上。我想:看不见战士在什么地方,不知道周围地形,怎能指挥呢?我刚往上一爬,一颗子弹迎面落下,溅起来一团雪花。我猛地蹿出洼地,一颗子弹“噗”一声落在我的脚下,我赶忙卧倒往旁边滚了过去。我在雪地上爬行,到这个战士旁边指示一下监视方位,又到那个战士身旁告诉他姿势矮一些。只见中队长任德福负伤好几处还在独当一面,战士李长德的腹部中弹还在咬牙坚持着还击。
战斗还在继续进行着,狡猾的敌人几乎是不见目标不开枪。我绕小山头爬了一圈,痛心地看到了二十五个人又伤亡了一半。告知干部我的指挥位置后,我又回到洼地。趁夜天暗时,我带十四个人冲下了小山,在密林里又打退了敌人。然而,一个负伤骑马的姓李的战士走散了;机枪射手全牺牲了,机枪弹也打光了,只好把机枪卸开甩掉了。部队向东北冲去,一宿也没住脚,总算甩开了敌人。第三天,我们在兴安岭东麓停了下来。我说:“休息一下吧,敌人不会马上追来。他们要打扫战场,还要搜山……”
我的判断是对的。我们十四个人,有八个人负伤了。没负伤的低头不语,负伤的痛苦落泪。派到三支队工作的军司令部宣传科长陈雷同志,右手紧紧地掐着左手腕子,坐在我身旁说:“支队长,大概是血管断啦!”我让他松开手给我看看。他一松手,血一下喷出一尺多远。我一看确实不轻,好则没伤骨头,忙让他掐住伤口。我从怀里掏出一团棉花,从衣服上撕下一条布,把棉花捻成条,从地上拾起一根小树枝,开始给他处理伤口。我握住他的左腕子,让他把右手往上移一下按住血管,露出伤口来,我用棉花条往伤口里探。他疼得把牙咬得紧紧的。我又用小树枝把棉花往里塞塞,这时他的脸色都变了,汗珠子像黄豆粒似的顺脸往下滚。最后我把棉花弄成一个团按在伤口上,用布条紧紧扎上。
就这样,他一声也没吭。我刚给陈雷包扎完伤口,战士李长德哭着喊我:“支队长,你再给我看看吧!”我走过去把他扎着伤口的裹腿解开一看,哎呀!子弹从肚子左边打进去从后腰出来的。让他动一动,伤口一个劲儿往外涌血。看部位和根据他行军一夜的情况判断,还没伤着肠子。我掏出点棉花把伤口敷上,又用裹腿给他包扎起来。这时,他拉着我的手哭着问:“支队长,你看我还行不行?不行的话,就让同志给我补一枪吧!也别让敌人把我捡去,就算我李长德革命到底啦!”我一听心里一紧,望着这个年轻战士泪水模糊的双眼,安慰他说:“不要紧,没伤着肠子和骨头,不然你早就不行啦。”他相信地点点头,再不言语了。
我知道中队长任德福的伤最重,可是他坐在那里既不叹气也不流泪。我走过去问他:“老任,咋样?”他摇摇头,咬着牙说:“没啥,坚持得住!”他左半面身子被机枪弹打伤了好几处,左上肢骨也断了一股,我又帮他包扎了一会儿。看过伤员后,我才意识到我们置身在大风雪中,心想:还是走吧!往哪走呢?只有往东北走,往苏联走!于是我低声说:“咱们十四个人开个会吧!研究往哪走?”人们抬起头望着我,谁也不吱声。过了一会儿,任德福问我:“支队长,到苏联还有多远?”我说:“五百多里地。”有的说:“支队长,你说咋办就咋办,你往东我们不往西!”有的说:“十四个人不能回嫩江,回去那简直是送死!”大家都愿意往东北走,这正合我的想法。
于是我说:“好!那就决定往东北走。”这时我又想到了伤员,接着说:“伤员咋办呢?”没负伤的都表示:活,活在一起;死,死在一块儿,说什么也不能扔下。伤员们被感动了。任德福说:“说起来我的伤最重,革命嘛,就得有死有活,到这个地步,谁也难照顾谁。只要有口气就往前走一步呗,走到哪算哪儿!”我抬起头来严肃地说:“好,咱们就出发。不过在走以前我要交代一下:如果敌人把我们打散了,各人往东北走,奔赴苏联去。如果谁不幸被捕了,千万不要泄露秘密。如果我牺牲了……”说到这儿,我看一下陈雷和任德福,接着说:“你们别管我啦,你们都往东北走吧!到苏联去,那里有我们的同志,李兆麟同志也在那里。”
渴了吃雪,饿了嚼草,我们走了一天两宿。到了第五天,在离南阳河不远的一块高地上,我们又被敌人包围了。穿黄色大衣的日军在远处据守着山头,监视我们的行动;着白狍子皮袄的伪骑兵在山下一步步紧逼上来。战斗一开始,我们便牺牲了一个战士,剩下十三个人据守这块高地。伪骑兵可能知道我们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了,于是像羊群似的向高地拥来。我趴在雪地上,看准跑在头里的敌指挥官,抽出牺牲战士小宋留给我的小马枪就是一枪,把那个家伙打死了。事后得知,这个家伙姓梁,最反动,是南阳河讨伐队的队长。
伪骑兵看他们的“首领”被打倒了,便像秋风扫落叶似的退了下去。我们每人有一支大枪,还有一支驳壳枪,占据着有利地形,不像头两次挺着挨打了。敌人急于求成,改变了战术,不断发起集团冲锋。伪军往上一冲,’人少时我们用步枪打;人多时,等他们爬到眼前,我们就用驳壳枪猛扫一阵,再抛出去手榴弹一炸,他们只好再滚下去。就这样,从上午打到下午,他们也没得到便宜。日本鬼子在他们背后紧逼,伪军又分成小股同时冲锋,但一次又一次地被我们打了回去。敌人泄气了,退到树林里不动,和我们对峙上了。
我真怕这一招,我们都五六天没吃饭了,高地上光秃秃的,连一根草都没有,真要这样对峙两天,饿也把我们饿垮了。地上雪深一二尺,山风又大,我们不敢往起站,活动又不敢活动,这样在雪里趴一宿,不用说伤员,就是没有伤的,冻也冻僵了。我们的人焦虑万分,迫切希望我这个指挥员设法脱险。黄昏时分,日军频频调动了。我判断将有一场激战。敌众我寡,我们伤亡到什么程度?是否还有力量冲出去?那就很难说了。这时,焦躁不安使我冲动了,陡然想起了小宋的话:“拼吧!拼死一个够本,拼死俩赚一个。”我下定决心在敌人还没完成部署以前拼了。于是我从怀里的小包袱中掏出来三支队的全部积蓄一几十两黄金、几千元伪币,放在雪地上,准备把金子扬了,把票子烧了。我正在低头解小包袱,突然一只大手把我的腕子抓住了。
抬头一看,是蹲在我身旁的一个战士。大概他猜透了我的心意,声音颤抖地说:“支队长,你这是干啥?”我迟疑无力地说:“不要啦!”他扔下枪用双手捂着黄金和伪币,身子几乎趴在上面,仰头说:“支队长!咱们还要用哪!走出去没有哪成啊?”我说:“怕走不出去啦,拼吧!这些东西咱们别要啦!”他两眼盯住我的脸,考虑了半刻,说:“拼!我们十几个人能拼过那么多人吗?还不拼得一个人不剩啊?还是到晚上往外冲吧!不能都冲出去,可也不至于一个人不剩。”
说到这儿,他放开包袱,推动着我的胳膊说:“支队长,支队长,收起来吧!拼不得,还是带我们冲吧!能冲出去!”他已泣不成声了。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战士教育、提醒了我,使我冲动的头脑冷静下来,思考着突围的办法。出乎我的预料,傍晚时敌人没攻,而采取了围困的办法。暮色苍茫时,我看了一下地形,决定从东北往下冲。我爬了一圈,挨个告诉大家:“天黑时,往东北角移动,我去那里掩护,往东北冲,目标一东北的树林子……”
天黑了,群山静悄悄的,我们的人一个一个爬了过来,准备往东北冲。我和蹲在我身边的那个战士爬到东南面,用力向山下抛去两颗手榴弹。“轰轰”两声,敌人被惊动了,注意力集中到这方面来,随后盲目地打起枪来。这时东北角上的十一个人冲下去了。我和那个战士一跃而起,一粒子弹“噗”一声打中了他。他翻身扑倒了。在这万分紧急的时刻,我不能看他一眼,不能听他临终前的一句话,就忍痛往东北滚去,起身冲下高地,赶上了队伍。在高地突围后,走了一宿。
第六天下午,敌人把我们困在河沟里,晚上我们又突了出来。第七天,伪骑兵把我们围在一个小山上,打了半天,敌人有时竟冲上来,仅离我们十几米,真是危险万分。好歹坚持到天黑,晚上我们又突围了。第八天下午,敌人又追上了我们。我们拼死拼活地且战且走,夜间赶到一条小路。
深夜,遇上了一条横过小路的河沟,两岸长着柳树毛子。我告诉大家,一个人踩着一个人的脚印往河里拐,在河沟里隐蔽下来。下半夜,只见一支马队顺小路从西北往东南跑去,人不多,仅十几个。这时我灵机一动,决定追击马队。于是,我对大家说:“咱们干脆别躲啦,追这支马队吧!追上了,消灭他们几个,就是打死一匹马也是好的,咱们先解决吃的问题吧!”我们的人被这个主意激起了精神,顺着小路追了上去。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量,一口气追了一两个小时,虽然没追上马队,可是却隐隐约约地听到前面不远处有狗叫声了。
几十分钟以后,我们来到了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旁。我带两个战士悄悄地往里摸。奇怪!冷冷清清的,马不嘶人不语,只有几只大狗“汪汪”地乱叫。走进一所房子,听听屋里没动静,看看院里有一堆一堆的马粪,用脚踢踢还没冻硬,知道马队走了不久。我判断暂时不会出什么危险,便让两个战士把村外的人接进来。一进村子,我们就到处找吃的东西,连锅碗瓢盆都没有了,哪里还有什么吃的呀!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在村边的一个屋子里,炕上放着一小口袋米(约十几斤),还有一筐土豆,旁边摆着一个铁盆子。看样子,是老乡临走特意留给我们的。我抓起一把米闻闻,没有什么异味,摸起一个土豆看看,也没什么异样,心想就是有毒,用水多淘几遍,再一煮也就没事了,于是命令战士拿起来。两个战士紧紧地把这些东西抱在怀里,怕被人夺去似的。我往外一迈门槛又犹豫了,心想:这是老百姓的东西呀!就算是出于心愿留给我们的,我们也不能白吃呀!况且这是少数民族村子,我们是人民军队,遭遇虽然很惨,可也要讲纪律呀!于是把陈雷同志喊来,我掏出几十元伪币,让他写感谢信,放在炕上用石头压起来。走出村子,在四五里地以外的一条河沟里,我们开始做饭了。
劈柴,笼火,化雪,把米淘了几次,忙了半天,粥熬好了。碗、筷什么也没有了,幸好小宋留给我的饭盒子还带在身边。谁先喝呢?你推我让的,谁也不肯先喝第一口。有人提议:“支队长先喝吧!”我说:“伤员先喝吧!”伤员也不肯,但还是让伤员先喝了。第一个人的手颤抖着接过盒盖,眼睛噙着泪水,用嘴唇沾了沾,舔嘴巴舌地忙递给第二个人。第二个人像怕烫嘴似的,吸一小口又递给第三个人……就这样,你谦我让地喝光了一盆粥。在大家谦让着喝粥的时间,我坐在一个较暗的角落里,望望火光,看着战士一个个枯瘦的脸,心里沉甸甸的不好受。心想:三师(三支队前身)轰轰烈烈时几百人,到今天仅剩下十二个人了。
这些天来,没人说过一声饿,伤员流脓流血不喊一声痛。他们谁也没有身外之物了,但都有一颗赤诚的心。我被这种真挚的感情和深厚的战斗友谊感动得落泪了。吃过粥,又喝点热水,人们精神多了,都围在火堆旁边取暖。
我走出河沟,辨了方向,看前面有一条东西方向的大路。我知道这是四道沟到裕庆公司的道路,是敌人的给养运输线。我站在大道E考虑了一会儿,决定走大路,奔四道沟。这样走,不但可以消灭足迹,避免敌人跟踪追击,而且很有可能遇上村庄。如果能找几匹马给伤员骑那就更好了。回到河沟里,把我的想法对大家一说,人们都同意。接着我们研究了一下,遇着大批敌人怎么办?碰上给敌人送给养的爬犁如何办?大家意见统一之后,我们就又出发了。
第九天中午,又遇上了敌人,打到晚上我们又冲了出来,索性还是顺大路往东走。我走在前面,一会儿停下脚听听周围有没有动静,一会儿蹲下来往前看看有没有村子。还好,走了半夜没出什么问题。下半夜,走着走着只听远处有“啪一啪一”的皮鞭声,我摘下帽子仔细听听,隐约听出有唤马的声音,于是命令战士们停下来:“前面有动静!下公路隐蔽起来!”我们蹲在小树丛里,借着雪光看到前面有一串黑影,知道是过来爬犁了。
再注意一听,有“吱吱嘎嘎”的压雪声,听声音判断是重载爬犁。由于事先已经研究过,这时十二个人分成六组,沿大路每隔十几步放一组。我告诉大家:“爬犁到跟前,先抢上去坐下。上面有鬼子就干掉他,如果是伪军或警察就用枪逼住。没坐上以前,尽可能不要开枪,以免打草惊蛇。”我又接着说:“爬犁多,我坐第六张,你们只管往前走,我把后面第七张的马打死,挡住后面的……”
大家都把步枪背起来,手端着驳壳枪,各自蹲在指定位置。说也凑巧,整整六张爬犁十二匹马拉着,每张上面两个人:一个赶爬犁的老乡,一个押运的警察。因为天气太冷,这些家伙把机枪横在上面,把头缩在大衣领子里,一点戒备也没有。爬犁走近一步,我的心就像往上提了一寸,生怕劫不成反闹出祸来。爬犁过了十几分钟才来到我们跟前,我们的人一枪没响就一个个坐上去了。最后一张爬犁来到我跟前,我和一个战士也跃起身子蹿了上去。我用枪顶在敌人的后腰上,厉声说:“老实点!动,崩了你!”这个家伙再也不敢动了。
我细致地盘问了这个警察,知道爬犁上拉的是大米、白面、猪肉,还有香烟、罐头、冻饺子,是四道沟金矿给裕庆公司的鬼子准备过年(农历年)用的。我又厉声问:“后面还有爬犁和鬼子没有?”“没有,没有了!”赶爬犁的老乡又说:“没有了,你们放心吧!”我往后望望又仔细听听,确实没有动静,于是对前面喊了一声:“站下吧!”六张爬犁都站下了,我们把六个警察的枪也给缴了。一看爬犁上的东西太多,就让警察和老乡往下搁,各样仅留下一部分。这倒好,爬犁上的载重减轻了,大道却被横七竖八的口袋、麻袋给盖住了。我决定还是往东走,随后问老乡:“往东有村子没有?”“有,不远就有一个。”老乡连想也没想地告诉我。
我让老乡们把爬犁带回来,并对六个警察说:“上去吧!一张上一个!”这可把他们吓坏了,哀求说:“放了我们吧!”我心想:先同我们走吧!放了,别跑回去给鬼子送信,于是命令:“上去!”六个家伙无可奈何地爬了上去。爬犁的载重轻了,走的也快了。皮鞭子“啪、啪”地响着,牲口打着响鼻儿飞跑着。我的心轻松多了,心想:吃的有了,马也有了,这就好办了。几十分钟后,到一个小村子旁,让爬犁停下来。于是开始卸牲口,正好每人一匹,各人都搞点米、面、烟、肉、苹果装在袋子里,放在马背上,押着警察进了村子。我们麻烦老乡给煮了饺子,大家饱吃了一顿。剩下的许多东西,都分给了老乡。饭后,放了警察,我们骑马出发了。
马不停蹄地走了两天两夜,来到了黑龙江边。天还没亮,我们隐隐约约看见,江边碉堡林立,只有几个哨兵缩着脖子在江岸上巡视。我让大家在洼处隐蔽起来,自己到江边一所民房去探路。门没关,我悄悄地摸进去,到屋里把老乡惊醒了。他看我的穿戴和手里的枪,马上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了。我刚问哪有道,他急促地低声说:“门口就是,快走吧!东院就是军队!”他一边用手往外推我,一边低声说:“快,快,我的老天爷,你们胆子也太大了!”我退身出来,向洼地招招手,人马都过来了。我第一个上了马冲上江岸,人们随后也冲了上来。冲到江心,敌人才发觉有人过江了,顿时惊慌失措地往高处打枪,往四外乱晃手电筒……
这时,我的心才像一块石头落了地。因为我知道这是国境线,敌人不敢平身射击。跨过黑龙江的十二个人,除我之外,有宣传科长陈雷,中队长任德福,小队长王长海,战士莫桂林、李长德、王金贵、金国祥,还有四个战士我记不清姓名了。在对岸,我们遥望祖国,心中暗暗发誓,我们一定会回来的,抗日的烽火会越烧越旺,直到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
浏览:1419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