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 忘 父 亲 教 我 演“ 陈 老 总 ”(文/赵保平)

保平 发表于2019-04-30 21:29:32

献给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和上海解放七十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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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我国全面实现脱贫建成小康决胜之年。同时,又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喜迎七十华诞大庆之年。朔往鉴今,时空的“坐标”将七十年前“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与今日之中国已经“富起来”正走向“强起来”,作了一次谒无数革命先烈含笑九泉、令当今国人扬眉吐气和世人叹为观止的历史性“神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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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赵文卿在接管上海初期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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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今追昔,我不禁重又翻看了父辈遗留下的那件“珍宝”——一张泛黄而又超薄、至少有着七十年“纸龄”,又绝对是刻钢板蜡纸用蓝墨油印的那种。上有“中国人民解放军上海市军事管制委员会关防”红色封印的,并有“主任陈毅、副主任粟裕”联袂署名,颁发给我父亲的《委任状》。落款时间为:一九四九年五月二十八日;文号为:接管字第壹号。

这张《委任状》与我初次“面晤”,是在十年前的一天下午。那时,为隆重庆祝建国六十周年,我所在市贸促会将举办文艺会演,要求每个部门必须出节目。那刻,我作为部门领导,在部属们“文艺细胞”奇缺窘迫下,不得已只能“赶鸭子上架”把自己顶在了“杠头”上。我上报了参演的节目:模仿话剧《陈毅市长》中的“序幕:丹阳训话”。虽说,自己曾在部队中搞过宣传。好赖算是业余文艺骨干,演过戏,得过奖,有点所谓“功底”。但要独自担当,演好大名鼎鼎陈毅元帅,那决非“儿戏”。为这,我丝毫不敢懈怠。在利用一切时间与空间,反复观看该剧VCD,背台词,学表演同时,还通过战友帮助费尽周折借来了戏服、道具;请妥了化妆造型老师。总之,历时百日,功课做足。总算通过了上级的节目审查。

孰料百密一疏。即将要进行“带妆彩排”使我陷入困境。因角色着装必须要打“绑腿”。但这项中国人民解放军“老传统”却未传承至我曾经当过兵“新军人”身上。我抓耳挠腮般情急中,突然想到了家中的“老八路”、年逾九十高龄的父亲。于是,那天下午,我怀着比赤子更虔诚之心,向在家颐养、午睡刚起的他,作了耳提面命似的求教。在明白我来意后,他果然“宝刀不老”!不仅十分熟练地手把手教会我打“绑腿”;还非常专业的传授道:“咱们当年打两种样式‘绑腿’,急行军和打仗,打得是‘单叉’式的;休整和校阅,按规定要打‘双叉’式的。打‘单叉’式快而用于实战。而打‘双叉’式则慢多用于开大会、操典等礼仪。那年陈老总给我们作报告,他就是打‘双叉’的……”他边说边比划着,那神态、那动作,让我真真切切看到了当年的他,打“绑腿”,枕戈待旦;军号响,战马嘶鸣;越战壕,冲锋陷阵的威武英姿!

    紧接着,他老人家成了我“汇报演出”第一位观众。可他兴趣盎然地看完后,却未作任何评价。只是迷缝着眼,若有所思回忆道:“陈老总的形象与风格,我的印象是,他威严而不失平易;正气而不失幽默。他说话和作报告非常风趣,通俗易懂,很有吸引力、感染力。对敌人与内部坏思想坏作风,还很有震慑力唻!当年,我在丹阳参加解放上海前的集训,先后听过他两次讲话。他每次讲话都不下两个钟点。大家听得很过瘾,一点儿不觉得累人。同时,台上台下气氛活跃。下面递上去的‘问题纸条’,他即看即答。许多革命的大道理,经他一说大家就明白了。而且牢记在心,永远难忘啊!譬如,他提醒大家进上海后,要讲究文明时,很风趣地说道:‘是呵!我们是野战军。可到了上海你不能再—野儿—啦!一定要注意搞好个人卫生,千万不准随地大小便呐!’……”我闻听着他对陈老总最“原始版”的描摹,大有意外收获之欣喜!我似乎找寻到了塑造“陈老总”艺术形象之“思想线”、“感情线”二度创作原点。这父子间热络交流和我“不耻下问”恭敬态度,致使他不经意间“越位”了。此刻,父亲他又俨然像一位“大导演”那般,意犹未尽为我“说戏”滔滔不绝帮我厘清演绎“陈老总”的“故事情节线”——发生在一九四九年四月下旬至五月下旬之间。当时,遵照党中央、毛主席的命令、指示,由华东局和华东野战军上海战役前线指挥部(简称:华野前指)负责集结、汇集了准备攻占、接管上海的野战军、南下干部两路大军于长江南岸一座叫“丹阳”古县城里,进行维期一个多月,以“入城学习与教育”为主要内容的,纪律作风整顿和接管业务集训。史称:“丹阳集训”。由此,作为亲历者,父亲他记忆犹新的,为我打开自己尘封六十载记忆片段:自一九四八年七月中旬,我军攻占战略重镇山东兖州后,父亲他从那开始一直担任“接管角色”即随部队进城后,先实行军管,再成立人民公安机关。

为巩固新生人民政权,使老百姓尽快恢复正常生活、生产和安居乐业。他们夜以继日的战斗和工作。通常是剿匪、反特和除霸安民,维护社会稳定。还要开展“反动党团、会道门”登记;收拢遣返国民党散兵游勇;收缴散佚或私藏各处枪支弹药等等。是年十一月,他又受命参加接管“新海连市”(今江苏省连云港市)。翌年元月下旬,淮海战役胜利结束。他再次风尘仆仆南下参加接管“徐州市”。与当时山东老解放区,成建制组成多路“南下干部纵队”所不同,他一直戏称自己是“接管专业户”或“独立大队队员”。对此,他很看得开的说:“那时候,个人没那么多想法。听上级命令,让你走就走;让你留就留!革命工作嘛,到哪儿都一样干呗!”。接管徐州后,原本内定他跟着老首长李丰平(时任华东局社会部副部长)去浙江接管杭州的。可又突然接到命令,要他在徐州待命并准备重返兖州。据说是朱德总司令南下要到兖州,命令他参加铁路沿线布置警戒任务。不久又说朱总司令不来了,该任务解除。这般来回一折腾,倒是真给父亲他折腾出了个“机缘巧合”来,即奉命于当年四月二十五日晚间,跟着新首长梁国斌(时任华东局社会部副部长)从江阴过长江后,直抵丹阳县城。

当时,“百万雄师过大江”后,正在“宜将剩勇追穷寇”。我军先后解放了杭州,占领了南京等大城市和蒋家老巢。我军所向披靡、摧枯拉朽之势锐不可当。正如陈老总在丹阳集训作动员报告时所断言:“同志们,形势发展的很快呀!它远远超出了我们的估计。照这样快下去,要我看,解放全中国已经不要太多时间咯。而上海更是指日可下啊!”。同时,他又告诫大家说:“前不久,毛主席对我讲,解放上海是中国革命一大难关……他要我们快中求慢,在丹阳这个地方停下来,好好学习和整顿它一个多月。为的是不打无准备之仗!为的是吸取以往攻占、接管天津、杭州,尤其是南京的经验教训!为的是将上海,这座中国最大工商业城市,完完整整地交还给人民!为的是把上海,这个“冒险家乐园”,通过我们的管理和改造,尽快建设成为人民当家作主的,对今后革命和建设能作出更大贡献的生产型城市!所以,我们要好好学!要学会接管和建设上海的一切管理知识和科学技术….”

那时节入春已久。绵绵细雨下的江南古城丹阳,已隐秘成了解放大上海屯兵之地和指挥中枢;又汇聚成了准备接管大上海国民党治下“军、警、宪、特”各个系统,以及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等各条战线,多达两千多名南下干部,包括准备担任城防卫戍任务的“华野宋时轮兵团”部队。然父亲他却十分神奇回忆说:“我们那么多接管干部和部队,在这个小小的丹阳县城内外驻扎、集训。保密工作做得很出色。你从丹阳城里街巷和市面上根本察觉不出来。那时,国民党各系统潜伏下来特务还不少。象丹阳边上的镇江、武进等地,我们在集训期间还破获了国民党军统的多个站点。从查获的情报资料中得知,他们也在四处搜寻我们进攻上海的“大本营”和战役部署等情报,并力图破坏之。”

“丹阳集训‘水面无波’。而华东社会部集训营地中的我们,却象‘鸭子凫水’般表面平静,四平八稳;可脚底下拼着命划拉……时间紧、任务重!大家都在拼着命学习。根本没时间上街闲逛,也不允许外出会战友、老乡……”父亲他继而转述起当年亲历的,临战状态下的集训学习与生活。

他刚到华东社会部集训营地时,正赶上午饭时间。在大灶打上一茶缸子饭菜后,就在宿舍大统铺上席地而食。大统铺下垫着很厚的稻草。每铺上面盖一张有点霉味儿小草席。每人新发了一条旧军毯和三本小册子:《入城守则》、《约法八章》和《国民党上海伪警察组织系统调查与统计(概览)》。这三本油印的学习资料,成了集训中对每位成员,进行纪律教育、政策掌握和接管对象实情主要教材。而学习形式多以上大课、听报告或辅导为主。

他们这些“土包子”(用父亲的话说),对即将进入大上海的神秘感、新鲜感,催生并保持着旺盛的兴奋感和求知欲;对即将面临的“花雨香风”新战场与“黑白灰道较量”的特殊战斗,焕发并增强着革命的责任感和求战欲!这一精神状态,体现在每个参训者身上;贯穿于整个集训过程始终。

学习《入城守则》是父亲他,第一次距离较远地聆听陈老总作报告。至今他难以忘怀的是,陈老总明令说:“从军长到战士,任何人不准借用老百姓的房子和东西!部队不入民居,不是不让你睡觉!统统睡在大马路上嘛…….这是我们共产党、人民解放军送给上海人民最好的见面礼!”。而在学习《约法八章》时,他们除了听当时中共上海市地下党主要负责人刘晓同志报告外,还再次近距离聆听了,陈老总专门对华东社会部集训干部作重要讲话。父亲他说,陈老总讲话很有针对性和指导性。譬如,他说:“上海是我们共产党诞生地,也是我党搞秘密工作发源地。咯老子!他国民党搞啥子‘蓝衣社’中统军统,统统是我们的小学徒唻!……现如今,我们同国民党地下地上,明暗交替。他的那个套路,我们明白的很!”又譬如,在如何甄别国民党监狱在押犯时,他指出:“对所谓的政治犯,绝大多数是我们的同志。可能剩下的不多了,令人很痛惜啊!这些个主要由地下党组织负责甄别。但也要防止敌人搞‘苦肉计’。而对刑事犯,我们决不能搞‘改朝换代、大赦天下’一笔勾销呐!还是要实事求是,根据此人此案、此证此据,接受申诉,严格重审!对必须坐牢或偿命的重罪犯,不但不能放。对国民党提前放走的,必须要再抓回来。该杀的还是要杀!”最后,他还鼓励大家说:“我相信在座的同志们,能很好地适应大上海的复杂环境;能很主动的于地下党同志和警备部队默契配合;能很快地恢复战后社会生活和生产秩序。为建立和巩固新生人民政权,拿出真本事、亮出真功夫!”。结束报告时,陈老总还不忘带给大家一个惊喜! 他宣布说,已经通知供给部门,给在座的会抽烟的,每人发二斤香烟。不会抽烟的,则以二斤水果糖代之。此举,使原本寂静无声的会场,顿时沸腾起来,欢笑声合着鼓掌声,不绝于耳,经久不息。会后,父亲他的的确确领到了二斤散支的、杂牌烟卷儿。那年头,发香烟不论包不论条,而论斤两秤。这恐怕不是陈老总突发奇想或口误所致。而是拜蒋介石这个“运输大队长”兵败如山倒所赐罢。

几乎与“上海战役”从扫清国民党军外围防线开打同步。他们集训亦步入了最紧张、最重要和最后阶段。针对如何能完胜地接管国民党上海伪警察系统;如何在实行军管体制下尽快恢复战后社会秩序等首要任务。他们这些“老公安”确实心里没底。为这,华东社会部的领导们如部长舒同、副部长梁国斌、李士英等,还有党的秘密工作素有“老上海”之称潘汉年,都先后给大家作上海情治、敌情动态和对策辅导报告。其间,为帮助他们加深对《国民党上海伪警察组织系统调查与统计(概览)》这本“工具书”的理解。还特地安排了一场“秘密报告”。报告人隐姓埋名,且报告完毕又潜回上海。后来,在接管上海伪警察系统时才识君之“庐山真面目”。原来,他就是长期战斗在敌人“心脏”里的、中共上海地下“警察委员会”主要负责人之一。这本“工具书”,就是这些战斗在“虎狼窝”的无名英雄们,用忠诚与睿智;鲜血和生命书写而成!

五月二十四日,华东社会部领导们,对每位即将担任“接管专员”参训者,进行了“考核”。考题以实际演习一遍“接管区警察分局”操作程序,正确回答领导随时提问的“注意事项”为要。父亲他和战友们很顺利地通过了集训,这场战前练兵验收。当他庄重地接过这张《委任状》时,正式被“中国人民解放军上海市军事管制委员会”主任陈毅、副主任粟裕,任命为“伪上海市警察局提篮桥分局接管专员”。当日,他们还换发了新军服、皮挎包和新武器等装备。组织上还从参加集训的“华东警官学校”毕业生中,为每位“接管专员”配齐了机要员和警卫员各1名。

五月二十五日,在华东社会部副部长李士英(解放后上海市公安局首任局长)率领下,他们从丹阳乘火车直低上海的真如。而后步行穿过硝烟弥漫的战场,听闻着零乱的枪声。于翌日晚,按时安全到达指定地点:上海市区“交通大学”体育馆内,集结待命。

五月二十八日,在上海解放的第二天清晨。父亲他们一行,奉命由中共上海地下警委苗雁群同志引导下,踏上了接管“伪上海市警察局提篮桥分局”(现为上海市公安局虹口区分局)的历史性征程……

……

当年,父亲他给我讲述“丹阳集训”,由头是教我如何演好“陈老总”。但多少年后,我才悟出他老人家的真正用意。记得当时他曾这样评价丹阳集训:这是我们党的优良传统!每到转折关头,首先抓早抓好党员和干部队伍的思想作风建设。这样才能不断适应新环境,解决好新问题,完成好新使命!我至今仍然很难忘当年丹阳集训!我说它是,胜利解放上海;顺利接管上海;努力改造上海;直到现在全力推进上海建成国际大都市,这部“交响曲”的前奏!

而今,我真正打心底里认知了: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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