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军贵州和接管贵阳记事(文/秦天真)

15981 发表于2019-08-08 15:49:52

    1949年9月,二野五兵团遵照毛主席、朱总司令和刘,邓首长的命令,开始从江西上饶地区向大西南进军。

    1949年10月,杨勇、苏振华同志所率的五兵团和三兵团十军,按照命令,到达湖南芷江后,即分为南,北、中三路挺进。解放贵州后,十七军又协助解放云南;十六军十八军和十军参加了解放成都战役;十八军后来又担负了艰苦的进藏任务。

    向西南进军这一战斗的全面展开,形成大军压顶、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国民党八十九军军长刘伯龙,固守顽抗,于贵定一仗,被我击溃。国民党十九兵团副司令壬伯勋、四十九军军长王景渊和八十九军军长张涛等目睹大势已去,先后率部宣布起义。在黔境内的其他国民党军完全丧失了战斗力,沿途破坏道路、桥梁,狼狈逃窜。当11月15日解放贵阳时,我军已是兵不血刃,顺利占领。

    在进军途中,我军沿途张贴、宣传由毛泽东主席、朱德总司令发布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布告》(即“约法八章”),安定人心,稳定了社会秩序。广大工农群众,把解放军视为当年的红军,给部队以密切的配合和有力的支援,送饭倒水、护送病员、协助运输、修桥铺路、带路送信,军民水乳相融,亲如一家。社会各界人士多愿意遵守“约法八章”,采取同人民解放军合作的态度,为我神速进军造成有利的形势。在这期间,贵州地下党组织和党领导的地下武装,同解放军部队相呼应,紧密配合。 1949年3月地下党员王舍人等发动的郎岱暴动,打击敌人,产生了深刻的社会影响。继起的有黔东北游击纵队,黔北游击队,安顺、紫云、长顺游击纵队,安顺、关岭等地的游击组织,盘北游击大队,盘县游击团,兴义游击团,安龙游击团,威宁游击团等,都主动地配合解放军部队,打击和牵制国民党部队及其地方政权,促使国民党部队的起义,做出了不同的贡献。在黔东南地区执行党的隐蔽精干政策,长期埋伏的李光庭、李长青、王毅等同志,掌握武装,配合解放,在各条战线上,不断打击敌人,创造了良好的条件,使我军解放炉山、凯里等地得以顺利实现。

    国民党反动派已到了不堪一击,纷纷溃逃的地步。但是,敌人愈临近灭亡就愈加疯狂。国民党贵州省主席谷正伦、贵州省保安司令韩文焕、八十九军军长刘伯龙等人策划,成立所谓“疏散指挥部”,阴谋在逃离之前,实行“三光”政策,秘密筹划先炸毁南门大桥,烧毁电报局、话务局、贵阳电厂,屠杀中共党员和进步人士,之后便组织反共骨干分子上山打“游击”,继续与人民为敌,妄图卷土重来。炸毁和焚烧电厂是他们阴谋计划的第一步;企图毁了电厂,乘全城黑暗、混乱之机,毁灭整个贵阳。为了保护城市,地下党发动群众开展护厂、护校、保卫人民财产的斗争。地下党员陈延维、张震生等同志,对贵阳电厂经理奚长年,晓以大义,共同组织和领导工人、技术人员护厂供电。他们把原来秘密保存的80余支破旧步枪,经过抢修发给工人,并安装架设高压电网,站岗巡逻,实行武装护厂011月12日,国民党贵阳宪兵队驶来一辆卡车,寻机破坏,因群情激愤,见势不妙,只好狼狈而逃。但是,敌人并未罢休,进而狗急跳墙,反动头子刘伯龙亲自出马,指挥破坏电厂,因见护厂工人声势浩大,金市声援,又鉴于我军兵临城下,形势紧急,慌忙逃走,罪恶阴谋未能得逞。这样,电厂终于保护下来,保证了正常发电,供应全市,成为解放前夕全国6家没有停电的电厂之一,受到党中央的嘉奖,中央燃料工业部还颁发了“护厂先锋”的奖旗。

    在国民党反动派逃窜,人民解放军尚未进入贵阳的“真空”期间,流窜匪特到处破坏。为了解此危难,爱国进步民主人士卢焘,张彭年,郭润生等先生,响应解放军的号召,成立“贵阳市民众临时治安委员会”,向党中央、毛主席、朱总司令发了致敬电,有效地维持了社会治安,保护了国家财产和人民生命的安全。解放后将他们保护的各种物资,枪支、弹药、车辆全部移交军管会,为迎接贵阳的解放作出了贡献。

    尤其值得人们深切缅怀的是,解放战争期间,被国民党反动派逮捕关押的优秀共产党员和革命志士乐恭彦、王启霖,刘家祥、宋致平、岳景宗、郭谨诚、张凤鸣、刘载铭,廖崇美、高言善、顾希钧,杜蓉、史健、陈开秀、杨光文、肖元乾、陆永忠,张春涛、戴绍民、金芳云,毛克诚、柏辉文、陈默、彭祖年,金春琪、刘端模、聂汝达、肖元良、蒋士忠等20多位同志(注。此名单仅系个人回忆,可能有遗漏),在贵阳先后惨遭敌人屠杀。其中包括当时震惊全省的“双十一”)惨案。 11月14日上午,“贵阳市民众临时治安委员会”主任委员、知名进步人士卢焘先生,亦被刘伯龙派人骗出,挟持到二桥转弯塘杀害。

   1949年11月15日我军进入贵阳。 11月17日后。接管队伍才赶到进行接管。我被中央任命为中共贵阳市委书记、贵阳市长。我和汪乃贵(贵阳警备区司令员)、杜恩训、夏页文等同志组成中共贵阳市委员会。由军队转业的110余人,作市政府和各区委、区政府的骨干,在中共贵州省委、省人民政府的领导下,负责接管贵阳市的工作。

    我回到阔别十年的贵阳,看到被反动统治者残酷盘剥、历尽艰辛的广大劳苦群众饱含感激的热泪迎接亲人解放军,而反动派留下来的贵阳城却呈现一片破烂不堪、市场萧条、毫无生机的景象,不禁感慨万千。

    当时,仅有23万人口的贵阳市,工业生产极其落后,全市有官僚资本经营的工厂12家,加上私营工厂和部分手工业约160余家,其产值只占工商业总值的5%左右。贵阳矿山机器厂,解放前是由蒋军的修械所改成的小型军工厂,.生产追击炮,算是象样的一家工厂。此外,由伍效高经营的贵阳新生五金厂(现贵阳红星拖拉机厂的前身),破旧皮带机床不到50台。豫丰纱厂也只5千纱绽。还有华问渠经营的黔元纸厂(贵阳纸厂的前身),生产的品种很少,产量也不多。文通书局,是个比较象样的书局,也是华问渠经营的。而大大小小的卷烟厂较多,如贵州烟草公司是国民党贵州企业公司经营的,其它有戴子儒、帅灿章经营的南明烟厂,张家德经营的一中烟厂,还有黄英民等联合经营的烟厂,大小27家,大都是合资经营,工人甚少,技术落后,均为半机器半手工操作,除了烟叶本省可以提供外,其它原材料均需省外运入。在汽车运输业方面,除政府接收500余辆汽车外,私人经营的约为1000余辆,其中独资经营较大的为毛铁桥,联营较大的有李葆善等,因此修车行业较多,市内没有公共汽车,交通运输多靠马车,人力车、板车和肩挑背扛。此外,杨维新、帅灿章等经营的猪鬃业,在贵阳也算是较大的。

    贵阳属于消费性质的城市,铺商共有5000余家,主要经营花纱布、绸缎、百货,盐巴、银行,银楼等业。许多客商经营大烟生意,将烟土运往省外销售后买回花纱布匹经营,有的兼作银元生意。在土匪叛乱期间,米商趁机大搞囤积居奇,抬高市价,有时一天之内价格几次上涨口盐巴一时供不应求,弄得人心惶惶,谣言四起。饮食服务行业比较发达,大江苏、小上海,冠生园等算是当时有名的几家。还有理发店、洗澡塘等都不少。旅馆业有国民党社会部办的“贵阳社会服务处”和若干小旅馆。包佐基经营的药房,梅岭先的颜料,孙绥之的“味纯园”,在贵阳市来说是比较大的。银行业主要是中央银行、中国银行、交通银行、农民银行四个银行在贵阳的分行和贵州省银行(经理刘熙乙)、贵阳市银行(经理赖永初)及一些地方银行,私人银行。房地产刘熙乙,万静波等拥有较多。

  贵阳市城镇建设极不象样。整个城市建设既无规划,又无计划,看上去十分陈旧破烂。当时的自来水厂,是为南明区小西湖附近的官僚、豪绅服务的,而且地下管道极不规则,水管粗细不一,为我们后来自来水供水系统的规划、铺设带来很大的困难。街道狭窄,坑坑洼洼,绝大部分是土路和少量的石板路,下雨天道路泥泞,晴天时则尘埃飞扬,最烂的街道要算市西路、三民西路(即现在的延安中路)。市西河、贯城河年久不修,河道淤塞,污水四溢,臭不可闻。这就是国民党反动派给我们留下的烂摊子。

  由于许多工厂、企业,学校关闭,工人失业,学生失学,游荡在社会上的人日渐增多。妓院、大烟馆还较为普遍,吸大烟者甚多,乞丐遍街皆是。川流大街小巷的人们,属上层的着长袍短褂,衣冠楚楚.而下层的则衣衫褴楼,流浪乞讨,景象惨不忍睹。

    国民党反动派在败退时,有预谋地大量派遣隐蔽特务,反革命骨干,加上溃散的散兵游勇、豪绅恶霸、地方顽匪以及各种反动或封建的会道门组织原封未动,潜伏贵阳,因此,敌情和社情是相当严重而又复杂的。据当时掌握的情况,全市有国民党职业特务约900余人,行动队400余人,国民党将级军官、地方专员级以上有100人左右,散兵游勇8,ooo人以上,散匪1,000余人,惯盗800余人。解放后,敌人进行各种捣乱和破坏活动,社会秩序极其混乱,人民生命财产的安全和新生的革命政权受到严重的威胁。

    接管贵阳市的工作是艰巨而复杂的。参加接管的110多名干部,其中绝大多数是军队干部,(编者按:这些军队干部于1949年10月奉命转业地方,在湘潭已编入了西进支队七大队)随军南下的地方干部只有七、八人。虽然人员这么少,可是没有一个人怕苦叫困难的,都以战斗的姿态接受了任务。同志们背着行李进入接管机关。当时不仅房子破旧,而且又很少,只好既做办公室又做宿舍。记得我的行李就放在一间电话室里,晚上铺在地板上睡觉,白天卷好行李就是我的办公室。条件不好,心情却是愉快的。

     经过几天紧张的准备工作,11月23日召开了原市属机关全体旧职员大会,宣布接管命令,讲明“约法八章”、军代表职责及接管中的要求等011月23日,指派了24名军代表,,划分为秘书、民政、财政、教育、建设、公安、法院等系统,自上面下进行接管工作。到12月10日,只用了半个月时间,接管工作基本结束。与此同时一将原来市属9个区公所划为7个区(包括3个郊区,)相继建立了区委会和区人民政府。

    接管工作结束后,摆在我们面前的事情千头万绪,真是百业待举,百废待兴。市委认真组织干部学习党的七届二中全会的决议,认识到,恢复发展生产,解决工人失业,安排社会就业,是一项刻不容缓的任务。否则,党的全心全意依靠工人阶级的指示就不能贯彻,新生的政权就不能巩固。据不完全统计,当时全市工商业共5160余家,其中由于无原料或无销路被迫倒闭的有300家以上,因此,失业的工人约1万人,包括其家属有2万人以上,社会闲散居民还有5万余人,生活贫困。国家虽然多方面救济,但仍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于是,在全市提出“生产自救”、“以工代赈”的口号,广泛动员挖土方,修街道,挖贯城河。这样,解决了大批人的生活出路问题。接着在龙洞堡因陋就简,搭起土房,很快办起了~个农场,又能养活一大批人。

    为了解决工人的失业问题,我们除了大力发展国营工商业外,还积极扶持民族工商业的发展或恢复生产。而他们中间的一些代表人物,如陈职民、毛铁桥,李葆善等采取同政府积极合作的态度,听从政府的安排。贵阳水泥厂生产的水泥没有销路,濒于倒闭,眼看工人就要失业。政府决定把水泥包下来,用于修建贵阳街道,计划先修六广门至大南门整条中华路,然后每年修一条街。但由于财政困难,政府无力拨款,修中华路需用40万元,政府只拨10万元,.其余30万元均由工商界筹集支持。这既解决了水泥厂的生产问题,又很快修好一条主要干道。同时大力发展卷烟生产,帮助关闭的烟厂开工,吸收了大量辅工。

    要解决工人失业,安排社会就业,工作是多方面的,又是很细致的。当时贵阳市交通,还没有公共汽车,交通工具只是马车,黄包车。我们的许多同志特别是部队战士,由于朴素的阶级感情,看到坐黄包车的人就令其下车,造成无人敢坐黄包车的状况。这样拉黄包车的工人就有意见了,便找到市府机关来要求工作。市政府负责同志同贵阳市警备区司令员,对警备区司令部的战士们作了许多说服教育工作,才使问题得到解决。此外,对吸毒者、妓女,流浪乞丐等,采取各种办法进行安置处理,使其各得其所,逐步自食其力。社会秩序逐渐安定。

    我们接管贵阳后,敌人的破坏一天也未停止过。贵州的国民党反动派,在解放前夕,为了实现他们所谓“反共应变计划”,开办“反共游击训练班”,训练各种反革命骨干分子,这些经过训练的游击骨干和潜伏特务,勾结封建地主,豪绅恶霸,并煽动起义不久未得到改造的部分军队,趁我五兵团主力调离贵州支援川,滇两省解放,贵州武装力量薄弱之机,狂妄叫嚣“打倒解放军,三年不纳粮”、“保粮、保命、保枪”、“专打北方人,不打本地人”等,大肆进行“反征粮”、反禁烟”、“反禁用银元”等反动宣传,在全省到处袭击我基层政权和工作队,伏击我军小部队,抢劫车辆,暗杀我工作人员,阻塞交通要道。匪特部队围攻贵阳周围如平坝、清镇、惠水等几个县城,严重威胁到花溪、贵州大学的安全,贵筑分区多次告急。敌人扬言要拿下贵阳,赶走解放军,夺取全省。我们的干部晚上外出或开会回家,不得不派武装护送。

    由于匪特猖獗,切断了贵阳同各县的交通,造成粮食调运困难,加之粮商囤积居奇,市内供应紧张。为此,市里成立了粮食调运三人指挥小组,实行武装押运粮食。虽然想尽各种方法,粮食问题仍很严重。经计算,我们掌握的粮食只够供应全市3天。调往贵阳的粮食,估计不日即可运到,但必须安定人心,如一抢购,一家人多买10斤就会引起更大的人心慌乱。这种情况,迫使我们规定干部一律不准上街买粮,由粮食部门按需要保证供应。为了避免群众恐慌,敌人乘机破坏,决定用汽车把仓库的粮食运到各个粮店,由工会、妇联,青年团组织干部协助卖粮,人们看到粮食很多,顿时人心安定,社会秩序井然,挫败了敌人企图利用粮食紧张,制造混乱,进行破坏的罪恶阴谋。

    为了给敌人以有力打击,我们除了深入调查研究,充分发动群众检举揭发外,还大张旗鼓地宣传党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首恶必办,胁从不问,立功受奖”的政策,尽力做好对敌的分化、瓦解和争取工作。川黔有名的红帮大爷邓占奎(扶风社的)、蓝克安等,表示愿同政府合作消除匪患,通过他们,争取了不少人坦白交代,悔过自新。为配合全省的剿匪斗争,1950年3月24日夜间,全市戒严,公安机关同贵阳市警备区配合,集中进行了一次对匪特的大搜捕,捕获重要匪特300余名,破获了“西南游击总司令部”、“中国反共救国军司令部情报处”、“贵阳市策反委员会”等反革命组织,并及时枪决了怙恶不悛的首恶分子陈伯华、钱济渊等20余名。这就是后来称为“三·二四大搜捕”。通过这场斗争,我们赢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在此基础上建立了街道治安委员会,充分发挥治安委员的作用,使社会秩序安定,偷、抢的案件大为减少。

    我们根据党的七届二中全会精神,进城后即明确提出紧紧依靠工人阶级和劳动群众,团结知识分子和民主人士,广泛深入地发动全市各族各界人民群众,为恢复生产沟通城乡关系,加强社会治安而斗争的方针。当时党的力量虽较为薄弱,但工会,共青团,妇联的工作却开展得有声有色,十分活跃,成为我们培养干部的学校和联系群众的纽带。在贵阳市办了几期工训班、青训班,直到现在,两个训练班培养出来的学员,都成了各个单位的骨干力量。当时市委提出大搞卫生,改变市容,工,青、妇等部门就广泛深入发动群众,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齐动员,中小学生轮流上街检查卫生,人人也以讲卫生为荣。市卫生局长秦克夫同志亲自督促检查,一个破烂的城市,经过大清扫,面貌大大改观,各个机关房屋虽陈旧,但却整整洁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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