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诀别 段玉山口述(整理/ 杨玉宽)

北旺马门 发表于2019-08-14 11:31:27

1939年3月30日,盘踞淄川县太河镇的国民党顽固派王尚志部,制造了震惊全国的“太河惨案”。为了对顽固派进行严惩,按照八路军山东纵队的命令,活动在长山北部的第三支队马耀南司令员和常驻卫固一带的杨国夫副司令员,于4月3日上午先后赶到长山四区房镇,商议反顽大计。

杨国夫病体未愈,但进村之后亲自布置警戒,静候马司令的到来。

10点左右,马耀南率领警卫连匆匆而至,杨副司令员迎了出来。两位首长在临时办公地点——本村学校门前亲切地握手,然后,开始研究制定南下反顽的战斗计划。

经过分析研究,确定了整个战斗的部署。兵贵神速,两位首长决定在这里吃过午饭,稍事休息,便立即返回驻地,进行战前准备。

杨国夫兴奋地说:“咱俩又好多日子没见面了,等消灭了王尚志,咱在一起喝几杯,好好聊聊。‘何当痛饮黄龙府’……”

“副司令员,喝酒为何非到黄龙府?今天我请你喝酒如何?”

马耀南站起来郑重其事地说。

“司令,不要开玩笑了!”杨国夫用浓重的安徽口音回答。他知道马耀南不喝酒,更没见他请过客,今天来到这异乡外地,怎么却反客为主呢?

“不,我一定请你。”马耀南故作诡秘地拉着老战友出了学校,进了一所宽敞的四合院。两个人一直走进北屋,经过介绍,杨国夫才知道,这里的主人王老先生原来是马耀南的岳父。

王老先生赶忙叫人预备酒菜,并表示对所有的战士一齐管饭,红军出身的杨国夫一向严于律己,觉得平白地打扰人家很不好意思。马耀南笑着说:“老弟,坐下吧l你从南方来我们这里帮着打鬼子,吃顿饭还不应该吗?在这里和在我家里一样。”

正说着话,西配房竹帘一掀出来一位中年妇女,梳着整齐的盘头,衣裳虽然破旧,却十分洁净,清秀的脸上微带忧郁的神色。这正是马耀南的妻子王氏。

原来,马耀南的故乡北旺庄,自马氏三兄弟参加抗日后,就不断遭受敌人的焚烧掳掠。王氏在家里住不下去,便领着孩子来到娘家。今天夫妻不期而遇,又惊又喜。

王氏进了北屋,见丈夫陪着个陌生人说话,亲切中带着羞涩,只说了句:“您来了!”千言万语便噎在肚里。

差不多二年不见面了,此刻,马耀南发现妻子眼角上添了凡遭鱼尾纹,面容也消瘦了,不用说,这是自己以身许届龆后,家庭的重担,战争的熬煎给她造成的。想到这儿,负债似的内疚油然而生,不由眼睛湿润了。但想起自己所担负的职责,又强使自己平静下来。

“今天凑巧,认识认识吧”他指着妻子对老战友说:“这是你嫂子,一个庄户女人。”

杨国夫打了介立正,叫声:“嫂子。”这一来,更使王氏不知所措了。

“别难为情,这是部队的副司令员杨国夫同志,叫兄弟就行。”听了丈夫的话,王氏羞怯怯地伸出了右手……。

酒菜摆上了桌,杨国夫喝着酒,思潮像波涛一样在胸中翻滚,心想:马司令家里开着酒店、油坊,机坊,种着好几十亩地,可是,为了抗日救同,兄弟三人一齐参加了革命,历艰涉险毫不动摇,附近几个县的老百姓莫不衷心向往,连三岁的小孩都会唱“一马三司令,得了抗日病,专打日本鬼,保护老百姓”的歌谣,因而被敌人着成眼中钉,家里房屋被烧财产被抢,不仅倾家荡产,而且和家人常年不得团聚。今天在这里不期而遇,实在难得啊,想到这里。一口把杯里的酒喝干,抬起头来深情地说:“司令员,你带领警卫连今晚在这村里住下,明天去赶部队吧。”马耀南很快就领会了对方的意思,摇摇头说:自古到今,主帅亲临战阵,三军方肯用命,目前正处于反顽战斗的关键时刻,我哪能离开部队,去贪恋儿女私情呢?“不要紧”。杨国夫诚恳地说:“只要不妨碍大局,特殊情况可以适当照顾嘛,尽管你为正,我为副,但今天我破例准你一天假。”马耀南斟满了两杯酒,自己端起一杯说:“老弟的这番好意我领了,但我绝不敢从命。”说罢一饮而尽。

杨国夫高高举起酒杯说:“司令的为人我知道,可嫂子难得和你见面呀!还能让她……”他皱起眉,不好往下说了。

“她为我受了好些委屈,这我知道,等抗战胜利以后再补偿吧I”马耀南爽朗地大笑起来。

酒饭已毕,警卫连连长吕宪章进来向马耀南报告:“今中午同志们吃的热锅饼,好极了,我代表大家请司令员向主人致谢。”“让同志们吃饱呀!”

“都吃饱啦!”

“那么叫小朱备马。”

两位首长站起来向主人告辞,马耀南从墙上摘下马鞭,走过西屋门口,王氏隔着帘子说:“你这就走吗?”声音有些颤抖。

“走,你还有事吗?”马耀南转过身来,挑起竹帘,夫妻对视了一会,又慢慢低下头来。王氏的眼睛湿润了。

“我没有什么事了,但愿你一去多打胜仗,早日平安归来。”王氏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说出这两句话,接着泪水珍珠似的从腮上滚落下来。

放心吧!”马耀南向贤惠的妻子点点头,抬手从警卫员手中接过马缰,纵身上马……

两位司令员挥军南下,与四支队、一支队协同作战,重创秦启荣、王尚志部顽军,一举收复了太河,峨庄等地区。三支队在池上一带进行了休整,然后大部分撤回清河平原坚持抗日斗争。6月6日,三支队同日军在刘家井子一战,歼敌800余名。7月上旬,又在苑城附近设伏,炸死了日寇头目金井司令。然而就在7月下旬,马耀南率三支队一部在桓台东北牛王庄被数倍于我的日伪军包围。马耀南司令员在指挥部队突围时不幸中弹牺牲,想不到他和夫人在房镇的见面,竟成了夫妻的诀别。

(口述人段玉山,75岁,曾当过马耀南的警卫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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