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山东胶县,是老革命根据地。为了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我们家乡的人民曾经作出了很大的牺牲,多少青年在革命战争中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我是1946年3月正式参军的,同村和我一起参军的有12个青年,到全国解放时,已有7人光荣牺牲,2人致残,我是一个幸存者。回忆起那枪林弹雨的战争年代,最使我终生难忘的是孟良崮战役的七天七夜。
1946年6月,蒋介石撕毁停战协定,派重兵大举进攻我解放区。我们山东解放区,正是蒋介石进攻的重点。1947年5月上旬,国民党3个兵团共17个整编师,由临沂、泰安一线分三路向东北方向推进,企图消灭我军主力。我华东野战军在陈毅司令员、粟裕副司令员和谭震林政委的指挥下,运用“扬长避短”、“围点打援”、“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的战略战术,趁敌整编第74师突出到蒙阴东北坦埠附近时,打响了孟良崮战役”。
当时我在华东野战军2纵5师14团2营机枪连当一名机枪手。部队驻扎在山东南部的沂蒙山区,听说要打张灵甫的74师,我心里又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这74师仗着武器精良,一直趾高气扬,现在正该好好收拾它一下,煞煞它的威风;担心的是,74师是国民党王牌军五大主力之一,经过美式训练,全部美式装备,面对这样一个武装到牙齿的敌人,我们能打得赢吗?
5月10日,我们部队奉命由临沂向临沭开发,200多里的山路,用了3个晚上的夜行军,就到了目的地。这一路上道路崎岖不平,我们每个人背着五六十斤重的装备,穿的是老百姓送的布鞋,鞋走破了,我们几乎是光着脚走路。部队来到了孟良崮的西南面,经过几次外围战,到了5月14日,我华东军野战军已将敌74师分割包围于孟良崮山区,张灵甫的74师师部则被困在孟良崮主峰。这时,蒋介石也感到局势不妙,急忙调集约10个整编师来增援,但均遭到我军的顽强阻击,未能得逞。张灵甫为他的部下打气说大话:“只要死守,马上就有大批空运物资,外面的增援部队很快就会赶到,到那时里应外合,中心开花,共军就会被消灭。”74师也确实是非同寻常之敌,顽强抵抗,使我军伤亡很大。
果然,从5月14日开始,敌人几次派飞机来空投军用物资。敌机先是狂轰乱炸,接着就用降落伞投下弹药、食物和药品。由于空投落点不准,空投物资大部分落在敌我双方对峙的中间地带。这时,敌我双方谁都很清楚,谁占有了这些物资,谁就有了战场上的优势。而眼下被孤立的敌人则更为迫切。于是敌人组成约有四、五百人的抢运队,分两路猛攻,企图把这些空投物资抢运上山;而我们一面阻击敌人,一面也在抢运这些空投物资。我们机枪手的任务是打掩护,但当敌我双方接近时,因为要防止误伤,机枪就用不上了。敌人依靠手里的武器好,来杀伤我们。我亲眼看到我们的战友一排排地倒下去,可战士们顽强奋战,终于消灭了敌人,取得了反抢运战斗的胜利。以后的两次空投,敌机曾试图低空飞行,以求投准。我军轻重机枪一齐对空射击,敌机有的中弹坠落,有的带伤逃跑,其余的也只能升到高空投放,结果落点更不准了,蒋介石真是成了我们的运输大队长。我们得到了敌人大量空投物资,士气大振,而敌人气得哇哇大叫:“他妈的,这些飞机是共军派来的。”有的国民党士兵还端起机枪打他们自己的飞机,他们实在是一肚子的气无处发泄。
5月15日,我军在扫清了敌人外围部队后,趁着夜色,紧靠到孟良崮主峰下,包围圈越缩越小,张灵甫的师部已成了瓮中之鳖。穷途末路的敌人困兽犹斗,临拂晓集中了所有榴弹炮、山炮和各种口径的野战炮向我军阵地猛轰,霎时间,整个山下几乎成了火的海洋。接着,敌人两个团的兵力在炮火的掩护下,向我军阵地扑来,企图突围逃跑。我们顽强阻击,打退了敌人多次进攻。敌人扔下大批尸体,龟缩到山腰。这一仗,我军的伤亡也很大。我们团和营有的首长也是在这一仗中牺牲的。我们机枪连9挺机枪打坏了5挺.100多人只剩下40多人。后来两个团并成一个团,两个营的机枪连并成一个连,可见当时战斗的激烈和残酷。
5月16日凌晨,上级下达了总攻击的命令。此刻,我们顾不得连日的疲劳,顾不得饥饿,大家胜利在望,群情激昂,冲锋号声和震天动地的枪炮声彻底打破了蒋介石妄想消灭我华东野战军的美梦。至此,经过七天七夜的激战,我华东野战军全歼了国民党74师,击毙敌师长张灵甫。
孟良崮一战,我军共歼敌32000余人,缴获大小火炮数干门,汽车、坦克数百辆以及大量军用物资。战役结束后,我军光打扫战场清整战利品就用了四五天。
孟良崮战役的胜利,粉碎了国民党反动派对我山东解放区的重点进攻,为我军由内线转到外线作战,由战略防御转为战略进攻创造了条件。
(候荣康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