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血战东王文(文/马千里朱福修)

寨韩村de 发表于2019-08-20 15:38:20

    一九四0年,我清河军区党委根据山东纵队领导指示,决定在巩固清水泊一带根据地的基础上,迅速开辟小清河北、黄河以南大片根据地。在新区建立党的组织和民主政权,发展抗日武装,建立巩固的后方。二月底,我清河军区后方司令部奉命挺进小清河北,执行这一新的战斗任务。

    进入清中地区后,我们发动群众,向群众宣传抗日道理,启发他们起来抗日救国。很快这一带地区的抗日烈火就熊熊燃烧起来了。这一下,触疼了日本侵略者,他们象疯狗似地向我们反扑过来,妄图一口吃掉我们。
    三月一日夜晚,我们部队迎着凛冽的寒风。到达了东王文村。司令部即命令大家就地休息。初春的夜晚,寒气逼人,肚里少食、衣着单薄的战士、干部冻得直打战战。为了不惊动群众,我们设好警戒后,便不声不响地背靠背互相偎依着,露宿在群众的大门口,屋檐下。
    东方见晓,老乡们敞开大门,一看满街满巷的战士,个个心里感到惊奇:是哪里来的好部队啊!这么冷的天气不惊百姓,不进民宅!于是主动将我们向家里让。战士们谁也不随便接受,直到连队统一安排,才进驻到老乡家里。一住下,就和往日一样,帮群众打水,扫院子,挨门挨户宣传抗日道理。群众对我们有了基本了解以后,下午又召开群众大会,作全面动员。好多群众和我们啦呀,说呀,一肚子仇恨恨不得一下子都倒出米。这一夜,因为下毛毛细雨,我们没有移防,就在这里住下了。这也是进人小清河北,半个月来,头一个完整睡眠之夜。
    谁知事情就偏偏那么巧,次日,吃早饭的时候,侦察员突然跑来报告:博兴、广饶、史口、玉皇堂等据点的鬼子、伪军三百多名,朝我们包围了过来。面对这种紧急情况,司令部没顾得叫战士们吃完饭,就命令和群众一起转移。人马刚集合好,在房顶放哨的战士又急促地前来报告:村南方向六里地远的支脉沟已发现敌人骑兵!司令部立即作出战斗部署:特务连三排掩护机关和群众撤退,一、二排坚守村庄,紧紧地咬住敌人,待机关、群众安全转移后再撤离。
    这时,三面的敌人已经迂回到离村子不到两华里的地方,膏药旗已清晰可见。在三排掩护下,司令部机关已迅速向西北转移了出去。大批拖儿带女的群众刚出村庄,就被敌人的骑兵黑旋风似地卷了回来。刹那问,三百多鬼子、汉奸把整个村庄包围了个风雨不透。一、二排的七十多名指战员决心死战顽敌。在指导员朱志明、副连长丁连荣率领下,迅速占领了村南、北、东三面有利地形。广大群众一看我们要坚守村庄打日本鬼子,也都自觉行动了起来。他们把家里的布袋、粪篓、土筐、衣柜、木箱等物装上泥土,帮着加修工事,一些老年人也争先恐后搬砖抬土。一个名叫孙乐山的小伙子,手持打兔子的土枪说:  “同志们,我们一起和敌人拼到底!”广大群众大力支援我们的动人情景,也大大鼓舞了全体干部、战士。他们热血沸腾,浑身是劲。感到眼下不是七十名战斗员,而是几百名,上千名!大家睛暗下决心:一定打好这一仗,为清中打开局面。
    工事还没完全修好,敌人就扑上来了。一排排掷弹筒,打得村内硝烟弥漫。机枪象刮风一样,扫得屋顶上的战士头抬不起来。敌人仗恃火力的凶猛,首先从东北面靠近了村边。丁副连长一挥匣枪,战士们一排排手榴弹便向敌人掷去。顿时,喊杀声,枪弹声响成了一片。敌人在我猛打之下,只得狼狈退却。这时,坚守在村北的一排,在排长赵子章的率领下,乘敌溃退,向敌人反冲了老远。不大功夫,三面敌人全被我们击退。
    我们这个连队,是第一次与日本强盗正面交锋。这一次,对张牙舞爪的日寇才有了领教。战士们望着敌人溃退的狼狈像和留下的具具尸体,战斗信心更加增强了。
    敌军指挥官糟谷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气急败坏地亲自督战,把溃逃的鬼子、汉奸聚拢一起,一连进行了八次进攻,都未攻入村内。
    天到中午,枪弹呼啸、硝烟滚滚的战场却一时冷落了下来。难道敌人要撤退吗?战士们都面面相觑,正在这时,通讯员小于传来了连部的命令:各班要抓紧时间抢修好被摧毁的工事,严密注视敌人的行动,准备迎击敌人更大的反扑!
    果然没出朱指导员和丁副连长的所料,小于绕村只转了大半圈,刚刚到了一排三班阵地,敌人的新反扑就开始了。糟谷站在村北二百多米的坟地里指挥,开始是三面围攻,紧接又把重兵集中到村北面。这一次,敌人的全部伎俩都拿出来了,重机枪、掷弹筒、“王牌”武器——摧泪毒剂,还有一门步兵小钢炮。整个村庄被打得烟尘腾腾,子弹如雨,街头用高粱秸、木箱构筑的掩体墙大部被摧毁了。守防在村东北面的二排,在排长杨丙宣的指挥下,虽然勇猛顽强地反击着,但在敌我武器优劣悬殊的情况下。敌人从这里,终于冲进了村子。
    敌人进村后,用机枪封锁着几条主要大街、巷道。接着重兵.数般,四下冲击,我们的战斗集体被分割包围了七、八处,使我们彼此之间既不能相顾,又不能联系。但是,我们并没有被敌人的嚣张气焰所吓倒,大家便各自为战,坚守自己的小阵地。
    战斗进入到白热化阶段,每个指战员都面临着一场严峻的考一验。有的战士攥着手榴弹倒下了,有的战士为掩护群众牺牲了,更多的战士身负重伤,在自己的岗位上拼命地和敌人战斗。战斗在继续着,平房顶上的工事多被打得无法利用了,一部分同志只好撤下来,利用院墙、屋墙作掩体,在墙上挖孔射击。或通过门窗向敌群射击。
    我们一排三班的五名战士被包围在村西北的一个四合套院里,这个院一面靠巷,一面邻街,只有两面与邻舍宅屋相连。经过一次激战,小赵为掩护房东大娘牺牲了。阶级仇、民族恨,使我们一切不顾了,剩下的我们四位同志决心与敌人决死战。平时沉默寡言、胸中揣着一本血沮账的小王同志,是全连有名的大力士,大家都叫他“野狮子”。眼下,他真象一只雄狮,两唇紧闭、着,眼瞪得滚圆,趴在平屋顶的最边沿,不慌不忙地忽儿射击,忽儿投弹,六七个敌人躺在了他的屋前。这一下,更加激怒了敌.人,敌人把他视为眼中钉,越来越多的枪弹向他射击而来。突然,一颗子弹打中了他的右腿,鲜血直流,他咬着牙,抓起几颗手榴弹连续向敌人掷去。但引来了敌人更强的火力,直打得他头也难抬。他正要转移,不幸一颗万恶的子弹又打中了他的左臂。此时,.他因失血过多,一阵昏迷倒了下去。坚守在东房顶的杨子义副排长,一看小王负了重伤,就赶忙匍匐过来,命令小丁和班长刘东海把他抬了下去。当小王苏醒过来,一睁眼,看到屋内小赵的尸体,两眼变得通红。他用力摆脱开小丁和刘东海的搀扶,拿起小赵手里的汉阳造步枪又挣扎着直立起来,通过窗口向敌人猛烈射击,不幸又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头部。他怒视着院外的敌人,身子晃了几晃便倒了下去。
    这时,房东跑到我们跟前,恳求到:“同志们,您甭顾俺们了,快撤吧!”
    杨副排长激动地说:  “撤,上哪儿撤?有老百姓在,我们宁死不离战场!”这个一辈子爱打兔子的老房东二话没说,抓起小王身边的大枪,大声说:  “好!同志们,那咱要活活在一起,要死就死在一块吧!”这个战斗集体又成了四个人,我们又重新和敌人战斗起来。为了节约子弹,杨副排长命令大家不要放空枪。敌人一听我们的枪声稀疏了,就又嚣张起来。有个汉奸翻译站在离我们不远的房顶上,扯着破锣嗓子喊道:“八路弟兄们,你们快投降吧,交枪不杀,我们也优待俘虏!”
    “去你娘吧,老子先优待优待你!”小丁边骂边“砰”一枪,那个家伙惨叫了一声,就从屋顶上滚了下去。
    子弹和手榴弹全打光了。我们怀着无限的深情,把小赵、小王的尸体安放好后,又进入屋内,分别隐蔽到门后、墙角,持着铁锨、木棍,老房东拿着一把菜刀,准备与敌人作最后的搏斗……
    这时,一排长赵子章,他与二十多个战士也被包围在一个院子里,厮杀了一大阵后,大家都说:老是这样孤军坚守下去,有被敌人吃掉的危险,倒不如趁现在敌人既不能使掷弹筒,又不能用机枪的时候,来个猛打猛冲,杀出院子,再把我们的力量重新汇集起来,充分发挥我们近战巷战的特点,发挥敢于刺刀见红的传统,一鼓作气,把敌人击退。赵排长认为大家出的主意很好,这个全连有名的战斗英雄排长,就一马当先,率领战士冲出院子,杀开了一条血路。首先朝包围连部的敌人猛扑了过去。朱指导员和丁副连长一听街上赵排长那惊天动地的喊杀声,立即带领战士端着上了刺刀的大枪冲杀出院子,与赵排长他们汇合到了一块,向敌群四处冲杀,解脱被敌包围的同志。战士们越集越多,象一个重新攥起的拳头,从村西杀到村东,从前街杀到后街。这时,敌人又被我们冲杀得东一撮,西一撮,如同没头的苍蝇,到处乱窜乱撞,拼命向村外逃窜。一些群众也跟着呐喊助威。一个叫孙乐山的青年,看到村十字街北一个鬼子军官,挥舞着东洋刀正嗥嗥乱叫,他端起土枪“砰”一声,把那个家伙打翻在地。
    接着,我们又迅速占领了村内的几个高房,准备再次搏斗。
    可是,天已近傍晚,敌人一看大势已去,只得收拾残兵败将,拖着七十余具尸体“班师回朝”。
    经过一天的激战,日伪死伤百余名。
    然而,我们也付出了血的代价,有二十一名同志光荣地献出了自己的宝贵生命。
    东王文战斗的胜利,使清中地区广大人民群众,认清了一个坚不可破的真理:只有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只有依靠八路军才能打败日本侵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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