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打回老家去
一九四四年九月，我鲁中军区十二团在第四军分区司令员孙继先同志的指挥下，胜利完成鄌郚歼敌战役后，集中在沂水北部马站一带休整。一天拂晓，我们正在团部操场上会操，全团的同志都处在胜利的喜悦中，精神振奋，斗志昂扬，等待着叶团长回来传达新的战斗任务。
当时，扫荡我滨海之敌正向莒县麇集，企图由莒县向沂水进犯，再次扫荡我鲁中地区。这股敌人有鬼子五十九师四十三大队，即草野清大队四百五十余人，另有伪军一七九团、郝金仕部五百余人和伪武定道宪警三百余人，共一千二百余人。根据军分区首长分析，敌人扫荡滨海窜犯鲁中可能有两个意图，一是沂水被我攻克，据点被拔，他们恼羞成怒，妄图对我根据地施行报复；二是虚张声势，掩盖其兵力不足、后方吃紧的困境，企图趁机将鲁中南分散之兵力向北抽集，以保胶济线。表面上看，他们来势汹汹，其实又虚弱又愚蠢。这股敌伪向沂水进犯，沿途遭到我地方武装的阻截打击。我军民早有准备，拆除了城墙，炸平了碉堡，埋藏了粮食，有些村庄把水井都填平了。这一带群众也安全转移了。日本鬼子抵达沂城后，扑了个空，连吃的都没有，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困境。这次向我进犯，沿线山峦起伏，青纱帐起，且又孤军无援，矛盾重重，注定了灭亡的命运。
我们在操场上等待了不多时，叶团长从军分区赶回了团部，命令全团立即停止操练，回到原来驻地、做好行动准备。他传达了军分区首长的指示，告诉我们，敌人由莒县进犯鲁中，沂水是必经之地，至沂水后，有三条路可走：一是向北走沂水至益都的青沂公路；二是向西的沂蒙公路；三是由沂水城到博山的沂博公路。孙司令员分析，青沂和沂蒙两路都经过我根据地，沿线多是山峦迭嶂，又靠近我主力部队，敌人不敢走。沂博公路沿途的葛庄、东里店、南麻等地是日寇不久前刚放弃的据点，敌人必从此经过。军区根据敌情情报也掌握了日军的动向。决定在沂博公路上以葛庄为中心布下口袋阵，打他一个伏击战，让敌人有来无回。
参加这次战斗的我军有三个团，鲁中军区老一团，埋伏在葛庄东岭方向的跋山地段，负责收口堵截退路，不让日寇逃回沂水城；老二团隐蔽在西边的松山一带，修筑工事，等待阻击敌人，不让敌人逾越防线，西窜博山；我们十二团隐蔽在徐家顶山前的丘岭一带，准备迂回侧击，切断葛庄通往诸葛的公路，将沂博公路上的敌人赶入正南面的沂河滩中，以便四面包围，聚而歼之。
三营营长张宝林告诉我们，这次战斗，三营的阵地是徐家顶东南方向上的小山丘和正南方向上的桔山岭。这两个高地是沂博公路上的要道，是敌我双方必争之地，我们必须在战斗打响后，抢占桔山岭，控制制高点，阻击敌人。
各营按照团首长的指示，立即将部队带回各自的驻地，开始进行战前行军准备。首先擦试武器，清点弹药，修鞋补袜，打好绑腿，然后捆起铺草，上好门板，清扫了驻地卫生，归还借用群众的家具。各连指定专人检查群众纪律，司务长给每人发放了行军一天的干粮。日头还老高，我们就开了晚饭。这顿饭食很好，沂水大锅饼、小米绿豆饭、猪肉炒豆角，大家吃的很香甜。太阳刚落山，部队就开始行动了。这次行动没吹号集合，是通信员下达的通知。全团人马集合到大操场上，刘光远副团长向全团下达了几条命令：(1)行军途中各级指挥员要走在自己的位置上，准备随时处理突然情况。(2)行军速度要快，不许吸烟，沿途绕过村庄顺小沟走，不许惊动群众。(3)骡马及笨重东西不许带，体弱有病的同志在团部驻地留守。随即我们便开始了急行军，从团长到战士都是步行，没有马队。
我们十二团自一九四二年秋，从沂北卞山向北推进到沂山一带，就以沂山为中心活动。当地流传着一首歌谣：“十二团，不简单，围着沂山打转转，沂山左，沂山右，沂山后来沂山前，天天都在打敌顽。”这次突然向老根据地开进，又是去执行战斗任务，大家心里特别高兴。我们三营的同志，大部分是沂北人，原是守备卞山的沂水二区中队，自一九四三年夏季第一次讨吴战役时推进到临朐县，便一直没有回去过。由于我们三营多是当地人，地理环境熟悉，故让我们打前卫。夜深了，天上布满了鱼鳞片样的云层，周围是那样的寂静，鸡不叫，狗不咬，只能听到整齐而有力的急行军的脚步声，好象连曲曲弯弯的山路都跟着发出颤动的响声……
将近拂晓，我们到了大诸葛村东的河边时，接到停止前进，就地宿营的命令。队伍拉进河边平柳树林里，隐蔽休息，我们抱枪和衣而睡。大家睡的非常恬静，太阳升起老高了，同志们还在睡梦中。突然，不知谁喊了一声“同志们，快起来，老乡们来看我们了！”大家一睁眼，啊！真的，成群结队的老乡，眼里含着泪水，边跑边喊：“咱们的卞山营回来了，咱们的子弟兵回来了！”消息传的真快，四周的父老兄弟差不多都来了。父母找儿子，妻子看丈夫，孩子认爸爸，半大小子喊哥哥，有些区乡干部也赶来看离别多时的战友。有个老大娘叫着自己儿子的乳名边掉泪边埋怨说，不该到了家门口也不回家看看。团首长看到这种情况，马上召开干部会议，要大家向乡亲们讲明情况，请老乡们看一下马上回去。这时区乡政府也接到县里的紧急通知，立即配合部队行动，准备粮食担架。区乡分队的同志担负封锁路口，支援前线，当地群众也行动起来了。一场歼敌战即将打响。
2：布下天罗地网
九月一日晚七时，我十二团按照指挥部的命令，向南推进到徐家顶一线的山岭上。团指挥所就设在徐家顶的最高处。我们三营七连首先占据了徐家顶东南方向的小山丘，营部和九连进入山丘西侧的墓地隐蔽待命。张营长带领九连连排干部到桔山岭察看地形，安排任务。桔山岭将一块完整的平原一割两半，岭上没有悬崖峭壁和陡坡滑石，遍地是马牙砂，生长着蚊子草和少量毛毛草，易攻难守。岭的北头是制高点，再往北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山梁，象一根绳子将桔山岭系在徐家顶的左山腿上，顺高地向南直通沂河北岸，全长约四百多米，东西宽不到二百米。岭的最南端是古时建筑的一座水母娘娘庙。此庙原有大殿和后厢房十多间，庙门前有一眼大泉，周围还有几棵大松树，每逢二月二十九日，是这里一年一度的香火庙会。庙东边的葛庄村是沂水城西北三十余华里处的重镇。日寇为了控制我们沂蒙山腹地，一九三九年曾拆除庙房，四处筑起高高的围墙，安上据点，常驻鬼子和汉奸中队，一九四四年二月，敌人放弃了这个据点。当地人民政府组织民工拆除围墙，扒倒了碉堡和房屋，此时只剩下残垣断壁和破瓦碎石了。
这条山岭象把刀子直插公路，地形有利。只是岭上光秃秃的无险可守，且靠公路太近，易被敌人发觉，无法藏兵。最后团领导决定我营九连一排埋伏于高地后面，二排埋伏于高地东边一条水沟里，三排隐蔽在高地西侧一片高梁地里。连长杨运田带领机枪班和两门六O迫击炮埋伏在一个牛圈后的小山梁上指挥各排。我们营的指挥所设在徐家顶东的山腿上，救护人员和担架队同七连在一起，营管理员带领后勤及炊事人员在小诸葛村隐蔽做饭。这真是一眼看去遍地草，谁知草中尽伏兵啊！
3：尖刀插入敌心脏
九月二日早晨，红日初升，弥漫在沂河上的雾气渐渐消散了，沿河两岸，树木清晰，景物秀丽，如同一幅彩色图画。
九时许，在东南方向爆炸了三颗手榴弹，这是我侦察人员向指挥部报告沂水城的鬼子已出洞的信号，我们早就严阵以待，等着敌寇的到来。
十一时左右，敌人从沂博公路上露出头来。前面，十多个穿便衣的汉奸骑着自行车给鬼子开路，紧跟着是打着太阳旗的一队队日本鬼子，队伍中还有骡马拉着的两门山炮和骑在大洋马上的几个鬼子指挥官。炮队后面是队形凌乱的汉奸队，斜背着枪，歪戴着帽子，有的肩上背着扫荡我滨海地区时抢劫的财物，有的用枪挑着行李。前队已过桔山岭南部，进入岭西小平原了，马队才刚进葛庄。我们屏住呼吸，手中握着出弦的手榴弹，心里想，小鬼子，近点，再近点，你们的末日就要到了。
敌人全部进入我伏击圈时，东南方向的跋山上突然响起了阵阵机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接着大峪岭上空升起了三颗红色信号弹，这是向敌人攻击的命令发出了。我们的杨二虎连长第一个跳起来大声喊道：“同志们，冲啊！”他带领着一排，如离弦之箭抢先占领了桔山岭的制高点，接着顺岭向水母娘娘庙压去。
此时，东边的老一团，西边的老二团都先后向敌人展开了猛烈攻击，三面阵地上的火力一齐密集地向敌人扫射。机枪声、步枪声、手榴弹的爆炸声、战士们的喊杀声响成一片，沂蒙大地在颤抖。拥塞在沂博公路上的日本鬼子，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昏了头，一时惊慌失措，东窜西逃，乱成一团。
狡猾的鬼子大队长草野清，惊魂稍定，立即命令炮手向我一团阵地轰击，利用炮火的掩护，占领了葛庄西面的水母娘娘庙。尔后，他一面组织一个中队的鬼子抢修工事，固守阵地，一面指挥两个中队的鬼子窜出水母娘娘庙，顺桔山岭向北攻击，企图攻打我三营九连，抢占制高点，以扩大立足之地，待机突围。
岭上的制高点早被我三营九连占领了，激战在山腰展开。鬼子看我人少，武器也差，端着刺刀嚎叫着向我扑来。双方相距仅有二十余米时，二虎连长从地上一跃而起，挥着匣子枪高声喊道：“给我猛打！”随着喊声，四十余颗手榴弹同时在鬼子群中开花，顿时鬼子被炸得血肉横飞，哇哇乱叫，弃尸败退。
疯狂的鬼子很快调整好队伍，组织了第二次冲锋。他们端着刺刀，狼嚎一样哇哇叫着，排着队伍向我逼来，杨连长喊了一声“一、二！”手榴弹一齐飞进敌群，鬼子又被打退了。
日寇连续三次攻击，都被我成排的手榴弹打下去了。这时，诡计多端的草野清清醒过来，知道北边这股八路军不是好惹的，他一面命令暂停进攻，一面又调来一个中队的鬼子，将大炮和迫击炮口直指小高地，同时又用两挺九二式重机枪和六挺歪把子轻机枪为掩护，发动更猛烈的攻击。
战场上突然的平静，引起张宝林营长的警惕，他沉思片刻焦急地说：“不好，草野清这家伙要耍鬼。”他当即命令杨运田连长带领九连大部兵力撤到小高地后坡隐蔽，只留一排长魏天和同志带领一班、二班坚守。果然，敌人的炮火疯狂地向我高地袭来，一串串的炮弹在山头爆炸，硝烟弥漫，弹片横飞，一片火海。我们一排的战士们以有我无敌的战斗精神，迎着敌人的炮火，顽强地坚守阵地。炮声刚一停，我们的机枪就狂风暴雨般地响了起来。卫生员冯国恩带着两个担架员冲到山顶一看，二班长和战士小徐牺牲了，一班长负了重伤，战士小冯头上被子弹划了条大口子，鲜血直流。魏排长口里喊着：“小冯，这里危险。你上来干什么？”话刚说完，也一头栽倒了，胸部象泉涌一样流着鲜血。当冯国恩为他包扎伤口时，脉博已经很微弱了。他拉着卫生员的手说： “小冯，我不行了，你把我的枪带上，快回连部，交给连长，让他立即派人前来指挥，不要让敌人把高地夺走！”话刚说玩就咽气了。当二排长徐春智同志带上机枪冲到高地上时，一大群鬼子正排着密集的队形顺着岭顶两侧向我们围上来。机枪班长、神枪手罗山启同志端着我营那挺独一无二的德国造师子牌机枪朝着敌群猛烈开火，其他步、机枪也一齐扫了过去。鬼子原以为我们山顶上没有自动火器，想用集团性的攻击夺取阵地，却没料到我们的机枪象长着眼睛，打得又准又狠。敌人遭到机枪扫射，队形大乱，狼狈逃窜。这时，通讯员小陈跑来传达了连长的命令，让大家立即撤到营指挥所待命。战士们激战犹酣，不想撤离。但这是上级的命令，必须无条件服从。徐排长当即指挥战士们背着战友们的遗体，转移到营指挥所。
草野清看到他的残兵败将退下来了，暴跳如雷，大骂他的部下无能，便命令他的炮群向高地开炮轰击。沉雷般的爆炸声在高地上持续了半个小时后，一百多个鬼子从三个方向端着刺刀爬上了高地，结果，扑了个空。我军早已安全转移到营指挥所休息了。
敌人在高地上立足还未稳，我一营、三营阵地的数十挺机关枪突然开火，密集的火力将鬼子死死地压在高地上，一步也难以迈进了。
下午近五点钟，我们十二团叶声团长亲临前沿，指挥一营一连、二连从桔山岭右侧，三营七连、九连从岭的左侧，以优势兵力向日寇出击。这时，西面的二团把窜犯李家营的鬼子从西面赶了过来，东边跋山岭上的一团也以八个连的兵力向敌人进行包抄。此时汉奸队已大部就擒了，日寇死伤惨重，尸体狼籍遍地。我们顺着一片豆子地向敌人推进。突然，三班战士段宝玉被尸体绊倒，正要爬起来，腿却被一个鬼子抓住了，三班长刘成然去帮他时，豆子地里跳出两个鬼子，端着刺力扑了上来，刘班长抬手一枪，前面的鬼子应声倒地，后面那个鬼子趁机朝刘背后刺来，在这危机关头，刘永太副连长一个箭步冲过去，随手一梭子，鬼子立时毙命。三班长和刘副连长相视一笑。赶过去援助小段，活捉了那个鬼子。
在我军强烈的攻击下，敌死伤甚重，但残存的日寇凭借临时修起的工事，仍在拼命顽抗。杨连长指挥特等机枪射手和神枪手瞄准鬼子射击，不让敌人露出头来，又命连里的朱德投弹手向敌围墙内投入一串串手榴弹。三排长杨元兴带着四个战士攻到了离娘娘庙二十多米的坡地上，随着声声巨响，他们投出的五颗手榴弹在庙里一齐开花，顿时浓烟滚滚，火光冲天，鬼子发出了一片嚎叫声。有几个鬼子从火光中窜了出来，机枪班副班长孟光端起新缴获的歪把子机枪一阵扫射，那几个鬼子被消灭了。剩下的残敌连滚带爬地躲到断墙后面不敢露面了。
激烈的战斗持续到晚九时左右，指挥部传来命令，要我们撤到原阵地，这里的阵地交给了一团。
4：歼敌沂河滩
这天夜里有几个鬼子提着小铁桶悄悄溜出庙门，到泉子边提水，被我机枪射手发现，一阵扫射，立时毙命。
这一夜午夜时分，庙里的敌人突然一阵骚动，然后用轻重机枪向我阵地猛烈扫射，但敌在明处，我在暗处，火力毫无命中目标，鬼子始终不敢动弹半步。就这样僵持了一夜。
九月三日上午八时左右，娘娘庙里的敌人守不下去了，他们集中炮火，向我团阵地狂轰乱炸。接着从庙里窜出六十多个鬼子，拉开队形，顺着桔山岭气势汹汹地朝我团阵地冲了过来。指挥部传下命令说，敌人在耍花招，实际是想逃跑，各部务必做好歼敌的准备。果然，当向我佯攻之敌遭到我机枪扫射时，没作什么抵抗，就掉头西窜了。九点左右，娘娘庙里的敌人分成数路，在炮火的掩护下，蜂拥而出，向沂河那边逃去。我一营从桔山岭右侧，三营从桔山岭左侧，以泰山压顶之势，向敌人猛压过去。鬼子的先头部队已经开始过沂河了，我一团一营迅速抢占了水母娘娘庙，敌人见老巢被我军占领，只好从东直奔沂河逃跑。此时，东面的一团已强行渡河，迂回到敌右侧，二团一营从西面冲入沂河滩投入激战。预伏于河奎村的特务连在敌人的前面迎头阻击。敌人已处于我军四面包围之中，机枪、步枪、手榴弹组成的火力网暴风雨般地射向敌人，子弹、手榴弹在水面上横飞，水柱腾空，浪花四溅。向北佯攻的敌人被我三营紧紧咬住不放，在南逃的路上死伤过半，只剩下了三十多人，凭借沂河岸的地形拼死顽抗，很快被我成排的手榴弹赶进了沂河中。鬼子从娘娘庙南逃时还有三百多，经过这阵激战，只剩下二百多了。他们带着炮车、辎重和大批弹药，被我围在不足一华里的狭长河滩中。时值夏秋多雨季节，河中心水面齐腰深，河水滚滚，无处藏身，我军又步步逼近，子弹、手榴弹铺天盖地而来，草野清陷入了绝境。有些鬼子穿着大皮鞋跳进水中，犹如陷入了泥沼，半天挪不了半步。精灵一些的鬼子脱掉皮鞋，连滚带爬，涉水逃窜。我们一个排子枪打过去，只听得哇哇嚎叫，水面上立即浮出一片尸体，片片血污混杂着饭盒、水壶等物顺流而下。这时刚爬过河去的几个鬼子在沙滩上架起了机枪，朝北岸拼命还击。我们连的六班长和几个战士不幸中弹身亡。这时东侧沿河过来的部队很快逼近了鬼子的机枪，他们一串手榴弹飞出去，敌人的机枪变成了哑巴。我们也趁机越过沂河，在河南岸的沙滩上参加了全歼残敌的战斗。
时过中午，沂河两岸的死鬼子、伤残鬼子、马匹车辆、炮车、炮架、炮筒子狼籍一片。草野清和伤残鬼子（不足百人了）还在拼死挣扎。草野清气急败坏地命炮兵中队长把所有的炮都拆卸开，扔进沂河，又指挥残兵与我部队拼死搏斗，并让歪把子机枪为他开路，集中全力突围。他自己却丢下部下，带领十一骑兵马，向南逃去。残敌如丧家之犬，跟随草野清的马队向无儿崮方向狼狈逃窜。一团的同志，用刚缴获的东洋指挥刀一连砍倒了三个鬼子兵，缴获了日造四一式山炮的炮筒子；二团的同志当场击毙了拆卸大炮的炮兵队长，缴获了炮架和炮车。我十二团七连、九连在张宝林营长的指挥下，一排子手榴弹，全歼了和我军对抗的日寇。
南逃的马队被我追到山脚下，有几匹大洋马中弹跌翻，只剩下八骑。敌骑赶到山坡，马爬不上去，我们离敌人只有二百米远，张营长下令不准打洋马，要捉活的。只见草野清象疯狗一样，他狠命朝马腚上抽了两鞭，那匹红马四蹄腾空，向前猛窜了二百多米，草野清就从马背上滚了下来。他脱了皮鞋，拉着洋刀，拼命爬上了无儿崮。我们徒步追赶洋马，已经精疲力竭，子弹也打光了，手榴弹扔不上去，眼看着这一小群鬼子逃上了无儿崮。我们共缴获了四匹大洋马。战士小贺从一匹蒙古马鞍上解下一个软绵绵的白包袱，敞开一看，全是一堆又臭又腥的死人指头，这是日本鬼子从他们伙伴的尸体上一个个地割下来的，原准备带回国去火葬的。
葛庄战斗打了一天半的时间，我军获得了全胜。除草野清带残敌十余人逃到无儿崮，后为敌直升飞机救走外，其余日伪军共一千二百余人全部被歼，活捉二十人，伪军大部被俘，各类武器弹药辎重马匹除在战场击毁外，其余均为我军缴获。
九月三日下午五点左右，我参战主力部队按照指挥部命令，撤离战场，休整待命。我们三营驻扎在大诸葛村。
葛庄战斗胜利的捷报传开后，沂蒙山区一片欢腾。新华社向全国发出电讯，公布我鲁中军区关于葛庄战斗的公报。当时的《大众日报》和各抗日报纸，连续发表消息、社论、通讯、特写。沂水县和临朐县，滨海地区等许多地方，相继召开祝捷大会，敲锣打鼓，鸣鞭放炮，人山人海，盛况空前。群众把葛庄战斗的胜利消息和战斗事迹编成歌、排成戏，载歌载舞，广泛演唱。至今沂蒙山区仍传颂着当年葛庄战斗的故事。在沂河滩上缴获的日造四一式山炮，是我军在鲁中战场上第一次缴获的重武器。这门大炮从此跟随我军从抗日战争到解放战争直至抗美援朝，发挥了重要作用，可谓身经百战，屡立战功，被誊为“功劳炮”，送进了军事博物馆。“功劳炮”的故事，编进了小学课本，传颂全国。
葛庄战斗的胜利，不仅显示出我鲁中军区首长的指挥才能，也显示了我军英勇顽强，有我无敌的战斗精神，同时也充分证明了人民战争的无比威力。葛庄战斗的胜利在我沂蒙山区的战争史上谱写了光辉的一页，它以铁的事实向人们说明，中华民族是不可欺侮的。
摘自《沂水县文史资料》第三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