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军旅生涯》第三章 在新四军九旅二十六团(上)

立春 发表于2020-01-10 00:06:22

十四、消灭恶霸顽军、准备过运河

部队在悲愤中度过1941年春节。过了春节,部队经过涟水,过盐河回到沭阳南钱集一带。周田(胡杞园的爱人)来看胡启潼和我,告诉我胡杞园和仲树南已分配到沭阳工作了,我的一颗悬着的心放下来。还告诉我沭西改成潼阳县,县长是江剑农。

部队在钱集住了几天,又开到沭阳东的汤沟、杨口、马厂一带待了一个月多。我们都到汤曙红团长家里慰问汤团长的家属。

沭东王绪武的保安二大队已被黄克诚的六八七团打垮,土匪头子周法乾前逃到海州地界当了汉奸。在这里,我们三师九旅接到命令,调防到洪泽湖畔皖东北根据地。

部队去皖东北,要过运河。可是日、伪、顽三方相互勾结,加紧对我夹击。他们对运河严密进行封锁,特别在淮阴至宿迁河段上封锁更严,大白天老百姓要过运河都十分困难,何况我们这支大搬家的部队。但是,我们要想按计划到达皖东北根据地,却非走泗阳县过河不可。这里有我们的死对头王光夏,还有泗阳北的反动武装小刀会,小刀会的会头外号叫张小霸,他称霸一方,非常顽固。他和王光夏串通一气,拼命阻止我们过运河,还阻止我们的给养,一粒粮食也不给我们,有时派人夜里伪装成土匪偷袭我们,十分嚣张。部队多次派人和他谈判都没有结果,有一次二营副教导员去找他谈判,却被张小霸残忍地杀害了,战士们怒气冲天,纷纷请战,要消灭张小霸的小刀会。为迅速安全渡河,必须扫清一切反动障碍。经请示上级批准,调来六八七团一部配合我九旅,我们包围了张小霸的小刀会。张小霸的反动武装小刀会筑有坚固的碉堡,周围拉有铁丝网。我所在的三营九连从东面攻击,小刀会人十分顽固,战斗十分激烈,从早上打到晚上,才把铁丝网打开,我们对着碉堡喊话,让张小霸缴械投降,他根本不听。只好找来柴火堆在碉堡上烧,直把碉堡里的人全烧死,张小霸也被烧死在碉堡里,战斗到半夜才结束,双方伤亡都较大。

战斗结束,打开仓库一看,啊!光小麦就有几万斤,我们原先连地瓜干都吃不上,现在不但有白面吃,还有猪肉、花生等。我们送了一些白面和几头猪给三师的部队。后来有关这次战斗,我们部队受到上级狠狠批评,说我们杀的人太多。

王光夏的增援部队也来了。我们一鼓作气,打得王光夏的部队狼狈逃窜,据说王光夏的这些兵逃到日伪军据点去了。我们连夜行军到运河北岸河套内。运河北岸河套内是运河和运河分支陆塘河形成的,这里地形很难攻击,鲁桐轩保安队想利用这地形和我们做最后的抵抗。我们半夜开始攻击,到第二天中午,战斗结束,消灭顽军500多人,俘虏上百人,俘虏的人大多数是鲁桐轩骗来的学生。我在这次战斗中,右脚被烧伤。(胡启潼回忆录:“我被逼与小刀会作战,双方伤亡较大,王洪胪同志脚烧伤。又在宿迁东打了鲁桐轩顽军,俘敌一百多人,把通往皖东北的路打开了。”)

十五、搬家去皖东北

消灭了反动的小刀会和顽军,部队回到泗阳北休整,补充新兵,干部也做了调整,为过河到皖东北做准备。团长翁徐文因年龄偏大,调回师部,新调团长罗应怀。这段时间,我右脚上的伤也基本养好。这次到淮北,还要搬去一个制作手榴弹、修理枪械的小兵工厂。兵工厂物资不少,需要每个人分担。半月后,一切准备停当,全团每个士兵发两个半成品手榴弹,到目的地后要全部上交。当时每位战士本身东西就很多,需要背长枪1支,手榴弹4枚,子弹40发,大刀1把,装满面粉的面粉袋8,以及洋锹、棉被棉衣、书包碗筷毛巾等,总重量达到50斤左右。部队在地方党政组织的帮助下,征集了大小船只数百条,集中在淮阴西宿迁东的大新集一带。便衣侦察队和兄弟部队在渡口两侧严密警戒。一夜之间,各种船只象穿梭似的在运河中来回运输,我们九连渡过运河已是天亮了。渡河的部队都在南新集集结,各班自己做饭吃。第二天下午队伍集合,首先齐唱刚学会的《新四军军歌》:

光荣北伐武昌城下

血染着我们的姓名

孤军奋斗罗霄山上

继承了先烈的殊勋

千百次抗争,风雪饥寒

千万里转战,穷山野营

获得丰富的斗争经验

锻炼艰苦的牺牲精神

为了社会幸福

为了民族生存

一贯坚持我们的斗争!

八省健儿汇成一道抗日的铁流

八省健儿汇成一道抗日的铁流

东进,东进!我们是铁的新四军!

东进,东进!我们是铁的新四军!

东进,东进!我们是铁的新四军!

 

扬子江头淮河之滨

任我们纵横的驰骋

深入敌后百战百胜

汹涌着杀敌的呼声

要英勇冲锋,歼灭敌寇

要大声呐喊,唤起人民

发扬革命的优良传统

创造现代的革命新军

为了社会幸福

为了民族生存

巩固团结坚决的斗争

抗战建国高举独立自由的旗帜

抗战建国高举独立自由的旗帜

前进,前进!我们是铁的新四军!

前进,前进!我们是铁的新四军!

前进,前进  !我们是铁的新四军!”

之后,各连队又拉歌,战士们群情振奋,斗志昂然。

当天,大军成三路纵队,蜿蜒几十里,浩浩荡荡向淮北洪泽湖畔进发。我们军容整齐,精神抖擞,特别是皖东北籍的战士更高兴,因为他们快到家了。

 十六、保卫邳睢铜

到了皖东北不久,我们团接到命令,开赴邳睢铜地区。那天,团里开大会,团政委谢锡玉作动员报告,团长罗应怀进行了具体部署。我们了解到邳睢铜地区的敌伪顽势力仍然较强,根据地很不安宁。当听说韦国清政委亲自带领我们二十六团前往打击敌伪顽,巩固邳睢铜根据地时,战士们都十分高兴,因为我们二十六团就是他从山东带来的,也是由他亲自指挥改编的。出发前,我们每人补足子弹和手榴弹,并新发大刀一把,带足给养。

1941年是闰六月。六月初的一天,小麦已收割完毕,太阳已到西边,全团集合出发。部队行进到半夜,路经海郑公路时,尖兵遇到汉奸查路队,一下就把他们打得四下逃散。到了旧黄河,战士们托着衣被,踩着齐腰深的水涉河而过。这一路行军十分艰难,天气热,战士们衣服都湿透了,许多人脚上起泡了,特别是新补充的战士行军更困难。干部、党员和老战士帮着新战士背枪,我身上背了4支枪,有位副排长身上背了7支新战士的步枪。就这样,新战士还跟不上队伍,团长和营长的马匹都让给了新战士骑。到天亮时,先头部队已到古邳一带,一夜间走了120多里路。到了宿营地,战士们都很疲劳,一屁股坐下去却无法爬起来。但是我们当班长的再累还得为全班做饭烧水,帮助卫生员为战士洗脚抹红汞。直到中午,连指导员带的收容队扶着、架着掉队的战士“满载而归”。

吃好晚饭,战士们还拖着疲倦的身体刚躺下休息。突然军号响了,接着是哨子声。集合,有任务,全团很快就武装整齐地集合好。谢锡玉政委讲话,他问:“同志们累不累?”大家齐声喊:“不累!”有个别老兵俏皮地小声说:“不累是骑马的。”意思说我们还是累的。谢政委又问:“队伍开到这里来干什么?”大家齐声喊:“打仗!”谢政委接着说:“同志们说对了,我们就要打仗了。打谁呢?打顽军,很多顽军是一个三吃三开货,就是不但在顽军里吃得开、在土匪里也吃得开、在日本鬼子那里也吃得开。现在他们从铁路北开到铁路南面的土山,甚至窜到土山南我根据地抢粮抢牲口,还打死老百姓,弄得老百姓无法生活。土山南是我们的老根据地,是南北交通要通,山东到淮北的必经之地。我们一定要消灭这股顽军,决不让他们骚扰、蚕食、侵占我们根据地!”政委的话结束后,天已经黑了,部队立即出发。我们三营的任务是到土山东南侧。队伍边搜索边前进,搜索到靠土山最近的一个小村庄时发现了敌人。我们九连在连长花怀真带领下,已忘记疲劳,手榴弹、机枪、步枪一起开火,压制住敌人火力,再一个冲锋,占领小村庄。敌人不能支持,退到土山圩里去了,我们也快速跟踪追击,冲到圩墙外面。我看到圩墙不太高,命令班里战士向圩内打手榴弹,我一人就打出十多颗手榴弹,有几位新战士不会用手榴弹,就不断往我手里递手榴弹。接着爬圩墙,冲进圩内,敌人向西北方向逃去。我们在土山搜索残敌,俘虏数十人,缴获步枪数十支。我们在搜索残敌时,土山的西北方向响起了枪声,打得很紧,到天亮枪声才停止。原来溃逃的人又钻进了一、二营设下的理伏圈。一阵交火,除少数敌人跑掉,大多数敌人被歼灭。这次战斗,一、二营共俘获近400人,缴获机枪7挺,步枪200余支。而我们三营俘虏少、缴获也少,没有缴获到机枪。我们班一名叫左小虎的战士牺牲了,他是我动员来的。

我们第二仗要打的是兰伯华的别动队。兰伯华是铜山县县长,亲自兼别动队大队长,是反共老手。因反共有功,汤恩伯还赏他三挺机枪,他的二百多人的别动队都装备了新武器,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学生。兰伯华原在徐州西南、铁路西活动,为了反共,对付我们共产党部队,跑到铁路东,在徐州东南方向的飞机场东一带活动,一遇到情况,铁路西的汤恩伯部队立即增援他。兰伯华非常狡猾,他们没有固定的宿营地,就知道他在飞机场附近活动,但几次都让我们扑了空,找不到他的活动规律。

这一天得到可靠情报,兰伯华带别动队和保安大队驻在飞机场东侧的几个小村庄上。部队天黑集合,步行一百多里赶到目的地,马口上笼,不准讲话。我们三营三个连布置一个埋伏圈,我们九连埋伏在山前高粱地里,七连、八连在两边山上策应。一、二营在几个小村庄搜索。突然听到手榴弹和枪声,一、二营和敌人接上火了。一会儿,看到敌人惊慌失措,拼命顺着山沟向我们跑来,正好跑到我们的口袋里来了。霎时间,枪声、喊杀声此起彼伏。我看到几名敌人狼狈逃窜,其中一名敌人还扛着机枪。我带着几名战士追过去,我一枪把扛机枪的敌人打倒,并不断射击,掩护我们班战士李品三把机枪抢到手。这次战斗,我们三营共缴获机枪6挺,步枪百余支,俘虏近200人。我们连三班的老朱独自一人追有一里多地,从敌人手里夺来1挺崭新的轻机枪。

战后没发现兰伯华。据俘虏说,兰伯华县长到铁路西去了,碰巧被他漏网了。昨晚别动队本来要转移驻地的,因为有人请吃酒,有不少人吃醉了,就没有来得及转移,正好被我们歼灭,如果再来晚点,他们就转移走了。战士们听说后都称赞韦政委是诸葛亮再生,神机妙算,把敌人连窝端了。后来韦国清政委是小诸葛,传到地方,传遍邳睢铜和整个皖东北,最后敌人也知道韦政委能未卜先知,是小诸葛。

再说说睢宁县县长刘天展。在抗日初期,他是个光杆县长,无一兵一卒,由于他作恶多端,很不得人心,老百姓对他恨之入骨。当日寇进攻时,他怕得要命到处乱窜,无处藏身。正当他走投无路时,我们党进入睢宁,开展游击战争,打击日寇。从抗战大局出发,必须建立抗日统一战线,所以刘天展是我们团结争取的对象。我们党在扩大游击队的同时,也帮助刘天展建立一支队伍。到了1941年,刘天展队伍已扩大到2000多人了。他自以为羽毛丰满,有了力量,看不惯我们的队伍,处处刁难我们。如我们在地方筹集给养,他们队伍抢了就走,还说什么“什么你的我的,都是为了抗日”,一点也不讲道理。我们为了抗战大局,多次忍让,并口头警告,但他置之不理,毫无回心转意。现在他接受铁路西汤恩伯的指令,并从汤恩伯处运来大批武器弹药和特务人员,勾结土匪汉奸,妄图消灭我们睢宁的共产党组织和游击队。他派出特务分子暗杀我地方干部,对我们来往人员明刁难暗抓捕,对老百姓横征暴敛,已经到忍无可忍的地步。因地方党组织和群众的要求,我们部队决定教训刘天展。

刚过闰六月,天气十分炎热,白天热到40度,高梁头开始红了。那天我们部队和刘天展队伍交上手,谁知他的队伍不堪一击,只还击我们几枪,就溃不成军。我们的队伍紧追不放,无论白天还是夜里,就在高粱地里追。我们都全副武装,白天在40度的高温下,夜里最多在高粱地里躺两个小时休息,从这块高粱地追到那块高粱地,终于在第三天,追到刘天展的大队人马,一打就垮,刘天展的大队长被俘。我当时是九连七班班长,带领班里战士在一间小屋里搜了100多支步枪,但只有一支是好的。那些好枪到什么地方去了呢?经审问俘虏得知,原来刘天展的手下人基本上都是本地人,他们被打散后,都拿着好枪跑到家,把好枪藏起来。经过宣传和搜查,大约十天左右,共缴获步枪300多支、轻机枪10余挺、重机枪3挺,子弹无数。

刘天展带着少数残敌逃到敌伪据点。战士们讽刺地说:“刘天展跑到敌人裤裆里去了,保险是保险,就是骚气难闻。”

这三仗基本上打掉了顽军的嚣张气焰,下一目标就是铲除海郑公路上的敌伪据点。当时,我们其他部队把海郑公路上的伪据点几乎都打掉了,还俘虏了伪军一百多人,但有一个据点久攻不下,一位连长也牺牲了。这个据点现在又换了汉奸,很顽固。上级决定拔掉这个钉子,任务交给我们三营。这个据点主要有三个碉堡组成,但这三个碉堡,有的和房屋连在一起,有的离房屋不远。我们九连的任务是拿下西北角的碉堡。连里官兵商量下来,决定用火攻。那天傍晚,天刚黑,我们队伍悄悄的过旧黄河,很快到敌据点处。先机枪、步枪开火,接着手榴弹,掩护战士从屋下打洞,慢慢逼近碉堡,然后把柴火和火药运到碉堡处,推在碉堡周围点燃,一片火海,火很快烧到碉堡中层,敌人跑到上层。我命令班里几个力气大的老战士向碉堡顶扔手榴弹,手榴弹爆炸后,我们在底下喊话:“缴枪不杀”、“我们优待俘虏”。碉堡上的敌人喊叫“我们缴枪”,枪是丢下几支,但人就是不下来。我们班几名战士找来一根长木头靠在碉堡上,让投降的敌入顺着木头一个个滑下来,数了数一共30多个俘虏。这30几个俘虏由我负责押送到到后面一里多路的我们救护伤员的地方。我带着四名战士押送,我在前头开道,队伍后面安排两名战士,队伍两边安排两名战士。到目的地,只有20几个俘虏了,少了十几个。怎么回事?一审问俘虏,才知当经过一片黄豆地时,那十几个俘虏偷偷地在地里爬走了。

这次战斗,我们三营把三个碉堡全部烧掉,俘虏100多人,缴获轻机枪1挺,步枪百余支。从此以后,海郑公路上再没安伪据点了。

战斗结束后,过黄河时,我觉得右小腿疼得厉害,但还能走动。回宿营地打开绑腿一看,才知道自己负了伤,是手榴弹弹片打的。至今,我的腿上还留有手榴弹片打的疤痕。

 十七、军、师首长来到我们九旅

部队休息几天,天气有点凉爽了。准备到赵墩火车站抓几名日本人回淮北,没得手。

在邳睢铜的3个多月作战中,我们抓的不少俘虏参加了我们队伍,队伍人数没减少,反而增加了,我们团还把一部分俘虏和武器交给邳睢铜大队。这3个月战士们几乎天天全副武装,行军打仗,加上天气炎热,打仗要翻滚摸爬,睡觉时手榴弹袋和子弹袋都绑在身上,衣服整天浸在汗水里,所以衣服都烂光了,几乎拿不出件好点的。我穿衣服是很省的,但也没有一件象样的,只好把两件破军服拼成一件,穿在身上看起来还算好。但有些战士军衣烂得根本就无法补了,如高个子战士宋光军衣服破得象烂麻袋片,只好乱补一气,穿在身上看起来象要饭花子一样。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只能苦笑。

回到淮北,韦政委和旅部驻新行圩,我们二十六团驻金锁镇南马宅一带,团部驻马宅北安河西岸。部队进行休整,主要进行作战总结、学习和训练。

11月初,陈毅军长和张云逸副军长来到我们九旅。我们全团集合去会场,陈毅军长站在一张大桌子上讲话。记得陈毅军长说,有些参加长征的干部就摆老资格,你们知道吗?我们副军长(张云逸)入党比长征要早十几年,还没摆老资格。还说,如果国民党重庆当局能把军长(叶挺)放回来,我马上让位给我们老军长。会后,陈军长和张副军长等首长视察我们九旅,当看到墙报画了一幅漫画,画有一头老猪带着很多小猪从铁路西爬到铁路东,陈军长指出,把汤恩伯比喻成蠢猪是对的,但把他的士兵比喻成小猪是错误的,他的士兵是我们的阶级兄弟,是被迫跟着汤恩伯的。部队马上派人把漫画去掉。

这时才知道,我们九旅与四师的十旅对调。十旅在路西与汤恩伯部队作战,汤恩伯打内战是内行,打外战是外行。他兵多,又有骑兵,十旅在路西损失过半需休整,所以与我们九旅对调。现在我们九旅归四师指挥。张爱萍旅长调回三师任副师长,韦国清政委改为旅长,新调政委康志强。

四师首长对我们的到来十分重视,派出几十人的工作组来我们部队了解情况、指导工作,每个班长都有人谈话。四师师长彭雪枫来讲过话,有一次四师参谋长张震来我们部队召集班长谈话,问我:“手榴弹爆炸范围有多大?怎样躲避手榴弹的爆炸?”对前一个问题我不知道,后一个问题知道一点,但由于紧张,回答不上来,自己觉得很难堪。后来花怀真连长告诉我,他也有许多问题答不上来。张震参谋长还给我们班长讲了一个故事,寓意很深。说是古代军事家孙武练兵杀妃的事,有一次孙武训练女兵,吴王的两个爱妃自持宠爱,不服从命令,孙武不顾吴王的反对,把她俩处死,严肃了军纪,其她女兵再也不敢马马虎虎,认真操练每一个动作。

通过四师首长的介绍,我们了解到四师有个骑兵团来对付国民党顽军的骑兵。汤恩伯用骑兵对付四师,四师吃亏多次,所以彭雪枫下决心成立骑兵团,马刀比顽军骑兵的马刀还长。还有汤恩伯手下的团长陈锐霆,这位已潜伏多年的共产党员宣布起义,由于警惕性不高,被反动特务刺杀,不少人牺牲,陈锐霆身负重伤,经四师抢救,正在恢复健康,现在可以行走了。经过休整,战士们对四师有了进一步了解,密切了和四师的关系。

也就在这一时期,一天,团政委谢锡玉来到我们九连视察并了解我们九连前一段时期的战斗情况。他跟我说,你在攻打铜山县顽军县长兰伯华部,缴获一挺轻机枪,在作战中光荣负伤,说明你作战勇敢,是经得住考验的。根据你的入党要求,你再书面详细报告第一次入党及脱党过程。我又写了一份思想汇报交给指导员。

 十八、进入困难时期

1942年,正是世界法西斯最猖獗的时期,也是中国抗日战争最困难的时期。日本帝国主义为了迅速灭亡中国,把中国变为它在太平洋战争中的后方基地,对我解放区发动疯狂进攻。日本侵略者集中其侵华兵力的60%以上和几乎全部的伪军,对敌后抗日根据地进行疯狂的“扫荡”。法西斯的暂时胜利,促使国民党内部投敌、反共、反人民的活动更加猖獗。国民党顽固派一方面调集军队包围封锁解放区,另一方面采取“曲线救国”的办法,指示大批将领率部投敌,与日军勾结攻打解放区。这一年,又祸不单行,1941年秋天起,整个淮北平原旱情严重,还发生了遮天盖地的蝗虫,庄稼都让蝗虫吃光了,军民生活发生了极大困难。部队粮食每人由每天的二斤六两减少到一斤十二两,还主要是从别的地方调来的大米,我们习惯吃面食,吃大米觉得吃不饱。谢锡玉政委亲自到各连队做宣传教育工作,说能吃到大米已是不错了,大米的营养价值比粗粮高,这些粮食还是从很远的淮宝地区筹来的,淮宝地区也是很困难,人民群众负担很重,他们是饿着肚子来支援部队打仗。由于吃不饱,条件又艰苦,部队接二连三发生开小差事件,新战士较多,但也有党员和干部。有些连队采取人盯人的办法,比如让老战士包新战士,有的连队把新战士圈到偏远地方,周围布哨,如逃跑就开枪击毙。后来团领导知道后,批评了这些连长,纠正这些错误做法。

针对这些困难,我们师根据延安精神,开展了整风运动和大生产运动。邓子恢等首长都作过报告,传达毛主席在延安作的报告“整顿三风”和《反对党八股》,分析国际国内斗争形势,坚定全军对敌斗争的信心。邓子恢邓政委说,我们现在的困难是黎明前的困难。邓政委报告共计七天,《拂晓报》每天都刊登邓政委的讲话。为了克服经济困难,部队开展大生产运动,我们团开荒数百亩,种上小麦和蔬菜,小麦每亩能收400斤;还养鸡养鸭喂猪;饲养四五十头牛;自己动手纺纱织布做鞋,还到敌占区做生意,场面轰轰烈烈。这时,部队流传新四军7个师各有一多:一师枪多,一师的兵工厂步枪、机枪都会造;二师药多,二师派人在南京秘密开设药店和医院,能从日本人那里弄药,据说刘少奇政委有一次就在离南京不远的湖里小岛上休养;三师人多,黄克诚从一一五师带来不少老八路,在淮海等根据地扩充不少人;四师马多,有骑兵团700多匹马,还有各旅骑兵连,也有100多匹马;五师地多,长江两边,安徽湖北的大别山等地都有五师的部队和游击队;六师钱多,他们在京沪地区,税收很多,他们能穿上毛线衣;七师粮多,他们在皖南地区,都是鱼米之乡。

19423月初,我们三营去灵璧县参加小圩战斗,打击国民党顽军,俘虏了百余人,俘虏补充各连。回根据地前,送来两名俘虏要我们七班押送到淮北。经了解这两个人不是一般的人物,其中一个叫许志远,原在国民党里当大官,抗战前南京发生刺杀汪精卫事件,凶手孙风鸣被逮捕,作为主谋的许志远却逃脱了缉捕,回到皖东北泗县老家,后担任灵壁县县长。他与泗县县长、进步人士盛子瑾有矛盾,便设圈套暗害他。1939年时盛子瑾去许志远处谈判,许志远想在盛回去的路上把他杀掉,谁知盛警惕性较高,让十几个人上前开路,遭到伏击全被打死,其中一人是我党皖东北领导江上青,盛子瑾幸免于难。许志远对我党又欠下了一笔血债。我们估计这次把他们带回去肯定要交给人民审判。押送这两个重要人物自然要特别谨慎,逃跑了或被人打死了责任都不小。为安全起见,我们用绳子把他们捆起来串在一起,前后都有人牵着,两边有战士夹着走。到了目的地,完好地交给上级。可是,没几天就把许志远放回去了。

回到根据地,九连政治指导员夏同环(19433月在山子头自卫还击战中牺牲)找我说,你以前脱党是由于李立三错误路线造成的,你没有责任,现在也找不到你当时的入党介绍人和证明人,你就重新入党吧。当时就填表,由指导员夏同环和连长花怀真(解放后任宿州军分区副参谋长)介绍重新入党,并把我从九连调到八连任一排长。八连连长石降龙,二排长姓程,三排长胡裕肃。胡裕肃和我是同乡,一起参军,关系很好。他50年代派往越南担任军事顾问,回国路过杭州还来看过我。因当时是供给制,我没钱,他在越南担任军事顾问发些津贴,所以在饭馆吃饭是他付的钱。

不久,由于部队给养困难,我们三营单独去淮宝地区行动。部队由成子湖西界集出发,经过一夜到淮泗地区,就是淮阴西泗阳东南,这块地区南通蒋坝北到运河大新集。再由顺河向淮阴前进,五堡汉奸小据点一打就垮,俘虏十多名伪军,后又到高良涧与抗大四分校会合,休息几天,又到淮宝最东面运河西岸,一夜扫荡十几个伪据点,俘虏40多名,有穿黄军装的,也有穿便衣的。穿便衣的俘虏都说自己是老百姓,所以我们全部放掉,只留下穿黄军装的俘虏。后来有穿黄军装的伪军告诉我们,穿便衣的不是老百姓,是汪精卫的“和平军”士兵。部队带着十几个穿黄军装的伪军行动,老百姓都涌出来看,他们说日本鬼子被俘虏了,一传十,十传百,影响很大。我们三营还筹集到几万斤大米,用船运到淮北根据地。接下来,小麦登场了,吃饭不愁了,战士们的心情舒畅很多。

为了战胜困难,坚持抗战,我们党还提出精兵简政等方针。根据这些政策,我们三营原有三个连整编成七、九两个连,八连撤销。我调到二营五连二排任排长,连长吕彦斌。

麦收以后,我们团集中起来开赴邳睢铜地区。第一仗攻打赵墩火车站。团里用迫击炮改装成平射炮初步成功,第一次配合我们作战。我们二营五连和三营九连担任主攻,分别从火车站的西北角和东面方向进攻,吕彦斌连长命令我们二排担任五连主攻排。我们五连进攻的线路既有明碉又有暗堡,三营九连进攻的线路只有暗堡。团里先用平射炮打了三炮,敌明碉被打了三个大洞,但暗堡还在拼命打枪,继续抵抗。当时,我们距离敌暗堡有一百公尺样子,我观察到有一个线路,敌人射出的枪弹离地有一公尺高左右,我招呼身边的班长,沿这条线路,匍匐前进,头尽量压低,不能抬头。在火力的掩护下,我们摸到暗堡前,一连打出去十几颗手榴弹,然后顺着枪眼一面打枪一面爬进去,没有打死的伪军拼命向东跑去,正好遇上九连,大多数敌人被消灭,俘虏了十几名。我们也俘虏了十几名,还缴获一匹马和十几支步枪,我们排五班副头部负重伤,其他一切顺利。当我追击逃敌从东面回来时,吕连长看到我,很惊讶的说,刚才有战士说你牺牲了,我难过死了。原来,团保卫股长看到有个牺牲的同志背了个短枪,认为是我,报告给团部,说五连二排长牺牲。后来查明,是三营九连的一排长牺牲了,九连的赵副连长也牺牲了。

第三天夜里,回到归仁集东谷村,几天后又移动到金锁镇西南小王圩住下,开展大练兵。

 十九  军事大练兵

1942年夏天,我们二营驻在小王圩,团部驻许圩,距离我们有八里路。有时,排级以上的干部去团部开会学习。练兵有学习游泳,游泳比赛,我们二排的几位班长游的很好,还有吃饭比赛和行军比赛等。吃饭比赛,每个班吃饭不超过五分钟,先把饭盛好,哨声一响就吃,哨声再响,吃饭停止。行军比赛,来回40里,不超过一个半小时,腿上绑着沙袋,全副武装,确实很累。我们排的一位战士,比赛结束后,腰痛腿痛十几天才好些。还有学习攻坚。师长彭雪枫说秋后全师大比赛。这样,我们营在小王圩学习训练有两个月。两个月后,与二十五团调防,二十六团调防到老韩圩,向西南警戒泗县,向西北警戒大汉奸张海生的张家楼。

夏天以后,泗县兵力增加,睢宁县伪军头目郝鹏被撤换,调来一个郝鹏举。传说这个郝鹏举原来在胡宗南手下任师长,生性好色,与胡宗南手下一名军官的小老婆有奸情,被发觉后跑到徐州当汉奸。他与汤恩伯部队关系密切,与韩德勤顽军也有来往,相互勾结,联手剿共。老百姓说,来郝鹏去郝鹏,多此一“举”,意思说这个郝鹏举和那个郝鹏一样坏。

秋天,我们由老韩圩调回,二营仍驻小王圩。训练加强,班长以上的干部,每人发一本油印的小册子,这是刘伯承同志从苏联回国后编写的。每天早晨起床出操,跑步后休息几分钟,翻杠子或者跳高、跳远,收操回来吃早饭五分钟,休息十分钟上军事课,有队形、攻坚、野外等,不能随便休息,大小便要请假。收工后,吃中饭,休息十五分钟,上两个小时政治课,休息几分钟去开荒种地,收工回来吃晚饭。稍休息,做游戏,实际上还是翻杠子和跳高、跳远等。晚上有军事课讨论和政治课讨论,每个班分小组,分别由军事小组长和政治小组长负责,他们需向分管军事的班长和政治学习的班长汇报讨论情况。党员还要开展谈心活动,一般要十点多开始休息,天天如此。星期六党内活动,星期天上午洗衣服整理卫生,下午检查卫生,还要开生活会、积肥比赛等。

    10月份,离检阅的时间很近,重点学习正步走、礼仪、打手榴弹和瞄准。打手榴弹大多数人达到要求,实弹射击不太理想,主要是枪支老旧,子弹一出枪口就落下。会操前一天,我们发到了新军服,有棉衣、棉裤、子弹袋等。当天各营练习打背包,一开始打不好看,大小不一,后来相互学习,发现三营有些战士背包打得好看,大家就统一按照他们的做法,用小木棍做成长方形的撑架打在被子里,背包带子统一打成横三竖二,这样全团打出来的背包美观又整齐。

第二天全团集合,出发前,团部王参谋带骑兵排30多匹马表演出马操。王参谋喊马操声拖得很长,大家都第一次听到喊马操,感到十分新奇,都很有兴趣的观看。骑兵表演结束,全团出发,经过濉河上的竹桥,下午到达半城师部驻地,大约在半城北十多里路村庄住下。房子都分好,整理内务一天,各连互相参观学习,接着团里教练员来检查,不合格的重新整理。

后面又进行了两天阅兵式演习。参谋长亲自抓,正步走、行礼、逐一向上级首长报告人数……,一遍又一遍,直到满意为止。

    第四天正式阅兵开始。一清早,全团集合,团首长亲自检查,新军装、新子弹袋、新鞋等都确认整齐。部队整齐划一,和以前完全不一样。跑步到操场,各班长向排长报告人数,排长正步走,向连长报告人数,正步归队,逐级上报,直到向师长报告人数。整个操场有九旅的二十五团和二十六团,十一旅的二个团,师部直属部队一个团,师骑兵团,铜萧支队一个便衣团。参加阅兵的来宾有两名日本人,是在徐州南萧县俘虏的;还有上海来的大学生,有男有女,他们穿着洋服,这是我们第一次看见洋服。

首先是阅兵式。各部队逐级报告人数后,韦旅长带领各团首长,陪着师首长和军里派来的代表,从各团队伍前走过。韦旅长喊:“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我们齐喊:“不辛苦!首长身体健康!首长好!”然后,首长们走上观礼台,各部队再由东向西依次经过观礼台,大概距离观礼台100米远。经过观礼台时,指挥员喊:“向右看!”大家转脸向右,正步走过观礼台,只听见整齐的步伐声。骑兵团走过检阅台,指挥员喊:“向——右——看!”声音拉得很长,只听见咯咯咯的马蹄声。还有铜萧支队的便衣队,尽管是便衣,但非常整齐,枪都是选来的新枪,特别是轻机枪,清一色是日本歪把子,都是打六五子弹的。回到驻地,战士们都很兴奋,说这说那,感觉像个正规军的样子。

第二天,部队又整齐如一的开到操场。操场中央摆放四张大桌子,上面又加了两张桌子,这就是临时搭个台子。靠近桌子50米以外,站满了部队,只留下一条小道让首长们通过。彭雪枫师长上了台子,环顾四周,看到东北角有人乱跑,马上派人去查看,说看看是不是四师的人,不是,让他们出去;是的,要站好队伍。彭师长先问候大家,说大家辛苦了,后面主要强调部队军容风纪,要步调一致才能取得胜利,部队要向正规化发展。接着,军部代表和邓子恢政委讲话。下午回到驻地,师部派人送来测验题,内容有政治方面的、历史方面的题目。有一道题问:佛教是什么时候传到中国的?我答是汉朝,有的人答是唐朝,后来由于有敌情,卷子也没有发下来。第三天进行攻坚战演习,项目是打碉堡,我们团是一营参演。严光团参谋长用电话指挥进攻,用电线雷管爆破碉堡,十分成功,但有一名战士被弹片划了一下负轻伤。骑兵也表演了好几个项目,一个是骑马扔手榴弹,要扔准目标;一个是马术,在奔跑的马上翻跟头。其中一个马术很特别,引得战士们拍手喝彩,就是两个骑兵策马并排跑动,一根铁杠各持一端,然后由一名战士在运行的铁杠上下翻飞,做各种动作。还有师部兵工厂,生产的小炮,能打200米远。第四天上午主要就是骑兵表演,有队伍上马下马,十分整齐,有在奔跑的马上拾起地上的东西,还有马驮伤员等。下午休息,晚上突然来紧急通知,敌人要来“扫荡”了,其他项目一律停止,各部队回自己驻地。本来还有展览各部队大生产的成果,我们还有个五十多斤的大南瓜展览,也只好留在村庄里,部队连夜返回驻地马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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