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的枪声犹在耳边(孙宝生口述/于书淦朱树森整理)

西顾村de 发表于2020-01-20 19:47:32

    我是文登市侯家镇西顾村的孙宝生,今年82岁。1946年6月响应上级号召参军打老蒋,我们戴着大红花,在高村镇万家庄集结后,到威海编入九纵警卫营,领到了上级发给的三八大盖子枪。第二天就出发急行军,一宿100多里路。敌人大兵压境,我们不得不急行军摆脱敌人。我们到了东栖,敌人已经逼到了西栖,并且扬言要把我们赶进东海淹死。首长决定不跟敌人搞急行军比赛了,不跟他们玩了,要跳到外线转移。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摆脱了敌人,向西急进,而敌人还在向东猛扑。

    阴历八月,正是收玉米的时候,我们在平度三户山同敌人展开了争夺战。所谓争夺战,就是双方为了夺得战役的胜利,而争夺战略要地。我们的一个连正在阵地前沿的山坡上挖交通壕,敌人的两个连倒戴着帽子、斜背着枪狼狈不堪地走过来,哨兵发现后,报告了连长。连长一看,是敌人要来投降。因为这种倒背着枪、倒戴着帽子在战场上是投降的表示。连长命令战士做好战斗的准备,隐蔽在交通壕里,等敌人过去了一半,再拦腰将其控制。狡猾的敌人悄悄过去一个连后,突然散开扑过来,后面那连诈降的敌人也包抄过来。纵队司令许世友知道后,暴跳如雷,命令我们营火速前去救援,我们救下了那个连,消灭了狡诈的敌人,并顺势夺过了敌人占领的那个村子,为战役的展开扫清了障碍。

    三户山战役后,首长命令我们营去大泽山军火库领取弹药,补充部队。我们在行军路上遇到了文登、荣成的支前运输队,他们是为部队送冬季服装的。军装的布都是乡亲们用小织布机织的粗棉布,用家槐花汁染的黄色。这种血浓于水的军民鱼水情,令我们很感动。我们接下了从胶东长途推着小车奔波来的乡亲送的被服。

    我军的英勇作战,有力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敌人转攻为守了。这时,我们营奉命向莱阳城运动,做好解放莱阳城的军事集结。莱阳城西南北流向的五龙河有20多米宽,阻挡了我们向莱阳城靠近。营长命令我们涉水过河,他第一个踏进了结着薄冰、齐腰深的五龙河里,在呼呼的西北风里淌水过河。军令如山倒,战士们纷纷跟着营长淌水过河,冰凉的河水将衣裳湿到腰部,一出河,衣裳在七八级的北风里就结成了一层冰。战事紧张,我们没有衣服可换,就在行军中用体温烘干了身上的衣裳。

    那年蟹子湾一带的雪非常大,到了膝盖深。我们在雪地里扫清了莱阳城外围的敌人,为攻打莱阳城做好了准备。首长身先士卒,冲锋在前,战士哪有肯落后的,我们一举攻克了莱阳城。部队开到掖县过的春节,正月十五我们又西去益都,休整了半个月。二月初一,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下着小雨,我们夜行军朝周村靠拢。战士都把白色毛巾系在行军背包上,给身后的战士引路,怕战友在黑暗中偏离行进的队伍,迷失在途中。我们所以不点着火把,打着灯笼行军,一是下着雨,二是敌机时不时地在空中掠过,搜寻我军的踪迹。我们不能暴露给敌机轰炸的目标。战前行军,我们身上的背负是很重的,每人八颗手榴弹,一个地雷,一把镐,一把铁锨,七斤干粮面,还有少量的行装,并且经常跑步前进,以赛过敌人汽车轮子的精神同敌人抢时间。常言道:在战场上,时间就是胜利嘛!

    我们从周村北大门进入周村,刚要就地休息,一个掉队的战士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他在掉队的路上捉到一个敌军掉队的士兵,得知,敌人一个旅刚从济南方向开过来,还没有驻下。首长当即命令部队趁敌人还没有站稳脚,发起攻击。黑夜中刚到周村,还不了解战况的敌一个旅,被一举击溃。

    解放潍县的战斗打得很激烈,前后打了七八天。攻克潍县城后,我们部队开到寿光南休整。正赶上麦收季节,我们帮老乡收割小麦,老乡感动地说:  “你们是开天辟地以来最好的军队。”

    济南战役前,我们部队奉命开拔到济南城外集结,准备解放济南。纵队侦察营只有两个连队,调我们连去配合侦察营的工作,主要任务是为侦察营做武装掩护。营长派一个侦察排隐蔽在济南城外监视敌人的动向,这里无树无草,光秃秃的是敌人观察的死角,自然也是我们寻找隐蔽掩体的难处。战士不能用青草做掩护,因为敌人知道这里是不长青草的,只能将自己的衣裳涂成泥色,掩在石块后。但还是被敌人发现了,敌人扑过来一个连,这时我们连派上了用场,打退了敌人,抢回了受伤的战士。

    打济南之前,我军有一支部队在攻打济宁,王耀武派吴化文部前去救援,我们在泰安南的大汶口进行阻击。河南岸一个村子有敌人的碉堡和围墙,成为掩护吴化文部南下增援的堡垒,我军必须将其拿下。炸药包打硬不打软,坚固的围墙被爆破手送上去的炸药包炸得豁出一条口子。我军的一个排随即冲了进去,同敌人展开了巷战,紧跟着又冲进去一个营,全歼了敌人,切断了南援的吴化文部的通道。吴化文部见南援无望,就缩回了济南,后来被王耀武派去驻防飞机场,在我军强大攻势的威慑下,他率部起义了。

    济南战役打响了,我们连的主攻方向在两山之间,远远地可以看到两山之间一个大地堡阻挡我们前进的道路。连长命令爆破手沙同军同志去把地堡炸掉,通向地堡的山沟里遍是乱石,抱着炸药包向地堡冲去的沙同军摔倒了好几次,脚脖子都崴了,不得不一瘸一拐地退了回来。连长又派我去送炸药包,我抱起炸药包就冲了上去。冲到地堡前一看,原来是敌人虚设的一个地堡,里面根本没有人。敌人的作战工事修在两边山上,居高临下,火力封锁着这条沟道子。敌人发现我靠上地堡,就用密集的火力朝我打来,地堡的南面是悬崖,这里是敌人扫射的盲点,我赶快闪身在悬崖边上。我军用强有力的火力压住敌人的射击,掩护我撤回驻地。我向首长报告了地堡处的地形地物及侦察到的敌人火力的布置,首长命令强攻两山,为主力部队打开进攻济南的通道。战斗打得非常激烈,敌人在山上有预先修好的工事,我们从山下向山上攻,伤亡很大。我们班十二个人,只剩下我自己了。我手榴弹扔完了,就扔石头,虚吓敌人,趁机去取回牺牲了的战友的弹药,又往山上冲。我们终于以极大的牺牲代价攻下了山沟两边的山头,冲到济南城下。

    济南城墙又高又宽,据说上面可以并排着跑两辆汽车,这样坚固的城墙是需要加大的炸药包才能炸开的。去送炸药包的战友,牺牲了好几批。我和另外两个战友将一个大炸药包绑在一丈多长的杆子上,下面绑上两个滑轮,可以推着前进,靠在城墙上,我们两个人向上竖起炸药包,两个滑轮顺着城墙往上滚动,另一个战友在后边刨一个窝,顶住擎着炸药包的杆子不要滑下来。终于“轰”的一声,炸塌了城墙,战友们在硝烟中冲进了济南城。这次战斗,我荣立了二等功。

    我被手榴弹炸伤了头部,至今里面还留有五块弹皮。部队要南下去打淮海战役,我拒绝留下养伤,跟随部队南下。在河南省荣成,我们被一条大河挡住了去路,营长命令我们脱下衣服擎在头顶过河。冰凉的河水冻得战士直磕牙帮。率先过了河的营长,光着身子,抱着衣服原地跑步,命令战士上岸后不准穿衣服,向前跑步走,冻得浑身发抖、嘴唇发乌的战士跑出一身汗,驱除了身上的寒气,避免了成批战士感冒,战争使指挥员变得多聪明。

    淮海战役打了66天,1949年1月10号胜利结束。我们按照毛主席“宜将剩勇追穷寇”的指示,集结在长江北岸。这时我带着淮海战役留下的眼伤,坚持同战友们一起参加学划船、学驾船,借风行驶。4月20号晚上8点5分,三发蓝色的信号弹升空,长江上万船齐发,冒着敌人的炮火冲向南岸。敌人费尽心机在南岸布下的竹桩子,尖锐密集,企图阻挡我军过江,真是闹儿戏,几个竹桩子怎能阻挡住百万雄师。过江后,我军势如破竹,敌军溃不成军,拼命南逃,跑得比兔子都快,害得我们紧紧追赶,脚都撵出了血泡,敌军整团整师地做了俘虏。这期间,我参加了解放南京、上海、杭州的战役,后来在嘉兴县驻军,学习入城规则。

    1950年,我所在的部队奉命由上海乘火车北上,经过沈阳、安东,进入朝鲜,参加抗美援朝。在仁川以南同美军打了五次战役。当时是冰天雪地,令下40多度,桥梁被敌机炸断了,道路被炸毁了,我军的供给线被美军封锁了,敌军仗着空中优势,派小型轰炸机低空盘旋寻找目标打击,造成我军重大的伤亡。1953年7月战斗结束了,同年8月我被安排到北京坦克学校学习,1954年9月毕业,分配到哈尔滨坦克一团一连任车长。

    回想起战斗的岁月,我问心无愧,没有白白活在世上一回。参加了解放全中国的战斗,有很多值得回忆的往事,有很多很多值得怀念的战友,看到国家一天天富强了,生活一天天好起来,我打心眼里高兴。

    (于书淦朱树森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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