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交通线(张洁泉)

姚家村de 发表于2020-01-21 15:14:18

作者简介1917年10月出生,1938年9月参加革命。历任八路军129师武装团干事,长清县河西工会组织部长、书记,济南铁路分局政治部主任、党委书记,济南铁路运输检察分院检察长。1985年12月离休。

接受任务

    1944年元宵节,济南长清县袁庄村里,鼓乐齐鸣,玩旱船的,踩高跷,赶“毛驴”的……人们兴高采烈,喜气洋洋。这是抗日军民正在举行欢庆胜利大会。就在几天前,这里的抗日军民又一举拿下了敌人有名的红日堂据点。龟缩在赵官镇上的敌人,离这里虽只有十五里地,却不敢轻举妄动。庆祝会刚一结束,县委书记周海舟找到我,要我马上动身去地委领新任务。当时,我任中共长清县委组织部长。我想,大概是调我到别的县去工作。稍做准备,我出发了。那时,地委随军分区司令部在茌平、东阿一带活动。我几经辗转,找到了地委。地委的领导同志又要我到冀鲁豫边区党委接受任务。

    从地委到边区党委所在地范县,有二百多里路,步行要三四天。这段路敌情复杂,我夜行晓宿,来到边区党委驻地‘。原来,组织上让我接替济南地下交通员的工作。我十分愉快地接受了任务,并向边区党委组织部长张霖芝同志汇报了一个情况:原隶属我县的潘店南分区有个组织委员,名叫陈祥,1940年环境恶化时,离开革命队伍,跑到济南当了伪警察。张霖芝严肃指出:“如果他确实死心塌地投敌,对你威胁太大,你仍回长清县委任原职。”

    告别张霖芝,装好用暗语写的介绍信,我直接回到了家乡长清。

    回到家乡,我表面上做点农活,干点家务,暗地里却做着进城的准备。我先找到陈祥家乡的村干部,打听到陈祥干了伪警察后的表现,还有争取的可能。我便让陈祥的哥哥利用赶大车去济南的机会,给陈祥捎个话,说我想到济南探望母亲,问问陈祥行不行。

    不久,接到陈祥的口信,说我去济南可以,但不能久住。我还得知,陈祥在济南乐山街警察所干户籍警,我母亲和哥哥的住处归他管辖。分析了这些情况,我觉得条件较为有利。然后,又托地下关系搞到一张“良民证”,一切准备停当,便决定抓紧时间进济南。

阴森恐怖气氛。看到这一切,我更感到身上的担子重千斤。我雇了辆人力车,沿着七大马路直奔母亲的住处。见到母亲、哥哥分外亲热。第二天,吃过早饭,我推说会朋友,实则外出接头。我的任务是与两个地下点联系;一个是何金城点,一个是赵正阳点。

    临来时,组织上告诉我,何金城和他姐姐胡太太住在一起,地点在现今百货大楼东边的卫巷,到那里打听“何先生在家吗?”即可。我按照门牌号码,很快找到一个院子,先装做提鞋,四下观察了一下,见没有行人,便一步跨了进去。院子里,一个老太太正在晾晒衣裳,我问,“老太太,何先生在家吗?”她打量我一下,顺手往东屋一指。我来到东屋门口,顺手撩起竹帘,刚想问话,一抬头,不由大吃一惊:东屋里的墙上挂着一张国民党伪军官的大照片,满脸横肉,络腮胡子,一双肉包眼杀机毕露,与组织上向我介绍的何金城的面貌特征大不相同。我忙把腿收回,轻轻放下帘子退到院中,暗暗庆幸屋内没人。

    既然何金城和他姐姐胡太太住在一起,不如先打听一下胡太太。我又去问那个晾衣服的老太太。她操着天津话说;“胡太太的一个男孩刚死,都说死了孩子要挪挪地方,如今搬到南城根××号去住了。”我忙向老太太道了谢,退出了那所宅院。

    在南城墙××号我找到了胡太太,对她说:“我是何先生的表弟,如今从乡下来,有事要找他。”胡太太也是我们的基本群众,对我的到来,心中大抵有了数。她亲热地对我说:“何先生今天不在家,有事请明天下午三点钟来找他吧。”

    当天下午,我又去三合街一姓贾的家里,与赵正阳接头。一进门,赵正阳和他姐姐、姐夫正在吃饭。一见我,他先是一怔,紧接着,四只大手紧紧握在一起。老赵激动地说:“没想到,原来是你啊!”

    1941年秋天,边区举办干部轮训队,我和赵正阳在一起学习过。他为人爽直性格开朗,有胆有识,平易近人,加之他任宁阳县委书记时,我们同属泰西地委,并不陌生。从轮训队回来,区党委为加强济南地下党工作,把他派了进来,先是在王官庄当小学教员,后又到黑虎泉小学教书。

    会见新党员

    张霖芝同志曾指示说,如能进济南的话,你的职务是“政治交通员”,可以直接听取所辖地下党组织的工作汇报,会见新发展的党员。根据党的方针政策,对他们提出的问题,有权给予答复,进行指导。

    赵正阳和胡靖分别向给我介绍了发展组织的状况及敌人活动的情况。第二天一早,赵正阳通知新党员来会面。没过多久,来了一位端庄和蔼的女同志。

    进来的这个女同志叫王馨华,是河北省女子中学的毕业生,后在济南黑虎泉小学任教。她热心教学,关怀学生,又稳重大方,深得学生和家长们的尊敬,一些伪高级职员的太太,也对她有好感。这为开展地下工作带来一定的有利条件。我对她讲了外面的斗争形势,增强她斗争的信心,还给她讲了地下工作的重要性、艰苦性及斗争策略。随后,我又见了在七大马路纬一路敌伪监狱中做一般职员的王希圣。听取了我八路军指战员在狱中英勇不屈的斗争的情况。下午,我按约定时间去何金城处。

    何金城,真名雷紫屏,原在齐河县电报局工作。抗日战争开始后,他和几个进步人士冒风险徒步到了延安。经学习训练入党后,于1942年派来济南,化名何金城,公开职务是伪行政人员训练所教官。雷紫屏,三十来岁,比我稍大一些,戴着金丝眼睛,举止稳重,谈吐文雅。他时常咳嗽,后来我才知道他患有肺病,他谈了发展党员和开展地下工作的情况,我向他谈了来意及上级的有关指示,便告辞回去了。所有关系都接上了,为出入济南方便,需要办一张济南市的“良民证”,这时,我想起了陈祥。

    争取陈祥

    据了解,陈祥当上伪警察后,有几次遇到我方进城人员,曾流露出愧悔之意。同时家乡一些去济南跑买卖的乡亲找过他,他还帮过忙。于是,我决定先会会陈祥,捎信约他在乐山街我家见面。

    这天上午,陈祥穿着便衣来到我家,一进门,就紧紧握住我的手,半晌没说话。我招呼他坐下,开门见山地说:“见到你很高兴,我知道你是不会真心替鬼子办事的。”他听了我的话,显然很感动。我接着说:“作为一个中国人,决不能对不起祖宗。过去犯的错误只要认真改正,党和乡亲们是会原谅的。”听到这里,他嘴唇抖动起来,半晌才说:“可我现在……”我说:“只要愿意革命,可以再回到革命队伍中来。经过考验,还可以重新入党嘛!”听了这些,他激动得哭了。我安慰了他一番,又顺便问了一下敌人查户口的规律等情况。临走时,他紧握我的手,表示要尽力帮助我工作,只要用得着,随时找他。

    让陈祥办“良民证”,是我第二次见他。没过多久,他不仅给办了“良民证”,还给我弄了个流动户口,称我是卖青菜的,一旦发生了意外,也无从查找。以后,我经常与陈祥联系,并不断交给他任务。经过一年的考验,1945年4月,我介绍他重新人了党。入党后,他工作更出色,在解放济南时,还做了重要贡献。

    发展新交通

    我在济南落下脚,正式担任了政治交通员的任务,经常出入济南城,传递各种指示、文件及情报。身处虎狼窝,交通员随时都会有险情,万一出了意外,党的工作就会中断。我决定培养发展新交通员,

    有一个叫索兴月的,原在张店干红帽子(装卸工),后来在济南货场敌伪国际联运社“扛大个”。在多次与他的接触中,他流露出对日本鬼子的不满情绪和对八路军的好感,我发现他有一定的思想觉悟。另外,他姐姐、姐夫在济南开杂货铺,家又住在长青游击区,出入济南方便,有干交通员的有利条件。因此,我常接近他,进行启发教育。后来,他人了党,担任了交通员,化名王成全。随后,我们又把他姐姐发展成一事一时的交通员。在我们都无法入城时,由她与雷紫屏支部的联络人胡太太接头。女同志一般不太引人注目,出入城比较方便,胡太太挎着装有鸡蛋的竹篮,利用到院中叫卖的机会传递情报。

    我有个外甥叫李鸿铭,“七七”事变前,在张店学绱皮鞋。鬼子占领张店后,他参加了抗日工作,化名李乐春,以后来到济南,在我哥哥住处,以开绱鞋为掩护,担任党的地下交通员工作。

    就这样,我们这条地下交通线从没有中断过。

    智送文件

    有一次传递上级指示,要靠脑子记,但脑记毕竟有限。我怀着满腹心事回到长清家中。这时,我的大女儿已7岁了,看见女儿,突生一念,带上女儿!可又想到敌人的凶残,我犹豫了。想到城里的同志正盼着上级指示,我还是下定了决心。先将指示精神精练为简短语句,扼要地写在事先裁好的小纸条上,又让我爱人将纸条缝在女儿的棉袄内,然后,拾掇好一辆独轮车,让孩子坐在车上,吱吱呀呀地向济南走去。时值秋末,道旁杨柳树枝枯黄,随风飘零,田野里一片萧条凄凉。幼稚的女儿想到马上能进城见到奶奶,兴奋异常,她哪知道可能有意想不到的危险。一股怜爱之情涌上我的心头。

    前面不远就是济南外围卡子了,几个日伪军野兽般地嗥叫着,严密搜查着每个人。我们的车子离卡子越来越近。突然,坐在车子上的孩子惊恐地叫了一声。原来,孩子被那几个日伪兵吓坏了,我急忙上前抚摸着她的头,嘴里不住地说:“孩子不怕!”可心里却扑腾扑腾跳个不停。

    到了卡子眼前,几个伪兵走上前来,把我从头到脚搜了个遍,衣角领边捏了又捏,没查出什么。又把目光盯在我女儿身上,我忙上前护住孩子说;“老总,孩子小,没见过世面。别吓着她。”见是孩子,那几个家伙不耐烦地挥挥手。离卡子很远了,我禁不住抱起女儿,将她紧紧搂在怀中。有一次,我们要把毛主席在延安整风运动中的讲话合订本及其他重要文件带进城去。我找了个农民常用的褡子,里层放上文件等,外层塞满红枣,把褡子搭在毛驴背上。然后,我和素兴月扮作进城卖枣的,向济南迸发。

    来到济南十二马路的卡子,几个伪警察冲着我们大叫一声:“站住!”我们停下脚步,一个伪警察两只贼眼不住地往驴身上溜。突然,他二话没讲,一下子把手伸进了褡子里。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索兴月陪笑凑上前说道:“老总,这红枣是送给董兴庭的。”那家伙一听这话,忙把手抽出来,朝驴屁股上一拍,说声“快走!”我和索兴月忙跟在毛驴后边过了关卡。

    董兴庭是陈祥的化名,陈祥素日注意接近周围伪警,关系搞得挺熟。关键时刻,索兴月提起董兴庭,没想还真起了作用。

    进城后,我按规定时间,扮作教师模样,挟着那本文献,来到约定地点,及时将文件交予雷紫屏和赵正阳支部。

    迎来曙光

    解放战争的形势发展得出人意料地快。1948年5月份,上级部署了解放济南的准备工作。我们这些在济南坚持地下斗争的同志,怀着十分激动的心情迎接着胜利的曙光。然而,就在胜利到来前夕,我们的许多同志却为革命胜利流尽最后一滴血。赵正阳同志不幸被捕入狱,他坚贞不屈,在狱中与敌人展开斗争,最后被敌人残酷折磨,壮烈牺牲;傅建行同志面对凶残的敌人,始终没暴露自己的身份和党组织的秘密,用生命保护了同志的安全;王馨华同志在我军攻城的隆隆炮声中,仍身入虎穴,对国民党的一个副团长劝降,不幸被国民党特务发现,对她下了毒手,遇难时只有37岁。1948年9月24日,我军一举解放了济南。这座古老的城市终于回到人民手中。由于我地下工作者事先作了大量工作,对我军清理城市,肃清潜藏敌特,建立革命秩序都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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