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了万物都发青，
咱们根据地家家忙春耕。
有主力和民兵，
攻打蒙阴城。
机枪扫，炸弹轰，我军去冲锋，
激战两昼夜收复了蒙阴城……
这首歌在抗日战争时期，曾响彻过峰峦叠嶂的沂蒙山，唱遍了迂回奔流的沂河水，激励过多少人的心扉，鼓舞了多少人的斗志。时至今日，每当我低声吟起这首歌来，心绪总是激动不已，这雄浑激越的歌声，把我带回到烽火连天的岁月，使我回忆起60年前激战蒙阴城的日日夜夜。
蒙阴城，是日寇在我沂蒙山区的中心据点，城内驻有伪军12个中队，1000多人，日军1个小队，近100人，筑有坚固的城防工事。
为了坚决拔除切人我泰山和沂蒙山腹心的这颗钉子，鲁中军区决定集中鲁中第一团、第四团、第九团、第十一团等四个主力团及地方武装和民兵，发起收复蒙阴城战役。
这次战役，从一九四五年三月八日晚开始，至三月十日凌晨结束。经过两天两夜的激烈战斗，全歼城内守敌和城外围汶南、店子等十多个据点的日伪军。被日寇侵占近八年的蒙阴城，重新回到祖国的怀抱。
当时，我们团埠区武装部，根据蒙阴县武装部的批示，组建了一支精干的民兵武装队伍，参加收复蒙阴城战役。三月八日晚，我带领这支民兵队伍，按规定时间和地点，进入距离蒙阴城约三华里的南竹院、宋家城子一带，执行阻击突围逃窜之敌的战斗任务。现将我在执行任务中，耳闻目睹的一些我军可歌可泣的英雄模范事迹，叙述如后。
“二曹”大闹蒙阴城
1945年3月7日，担任主攻蒙阴城的鲁中一团，按照军区的作战命令和王建安司令员对整个战役的周密部署，经过两天两夜急行军后，在距离蒙阴城约十公里的一个小村庄驻扎下来。夜，已很深了，可是团部指挥所的灯光，依然亮着。房内，团长钟本才、团政委王文轩正和从蒙阴城来接应我战士的李老先生亲切交谈。突然，从门外传来一声“报告！”紧接着，曹世范和曹凤洲，面带笑意，风尘仆仆地走进了团指挥所。
说起“二曹”，无人不晓，他俩都是一团赫赫有名的战斗英雄。记得在北阴战斗中，曹世范失去了左手，从此他就靠仅剩的一只右手，腰里暗别德制十二响快慢机手枪，扮作当地老乡模样，经常在敌人眼皮底下转来转去，完成了许多艰险的侦察任务，被军区政治部肖华主任誉为“单手英雄”。曹凤洲是二连三班班长，从外表看，他显得有些憨厚，可实际上却是机警而勇敢的战士。政委王文轩把二曹介绍给李老先生后，钟团长就开门见山的交待了战斗任务。他说：“这位李老先生的家就住在蒙阴城里，曹世范，你随他一起闯进城里后，要把城里的地形看清楚，然后再由李老先生领你去找我们的内线工作人员吕连棠，这人公开身份是伪军的一个班长，他会帮你隐蔽下来。晚上七点钟你接到炸药后，要在九点钟准时把敌人的城西门炮楼炸开。’’钟团长话音一落，王文轩政委就对曹凤洲说：“你的任务就是送炸药，炸药已经伪装好了，你提着它上红石岭，那里有位姓吕的大爷接应你。为了不致引起敌人的注意，你和曹世范要分头行动，到城里见面后，再一起去爆破城西门炮楼。任务十分艰险，一定要胆大心细，机智沉着，抓住战机，消灭敌人，我们等待着同志们胜利归来。”“首长，放心吧，我们保证完成任务。”二曹双脚一拼，敬了一个军礼异口同声地回答。八日晚上九点钟，二曹按照原定方案，在城里炸毁了西城门炮楼，只听到城外枪声大作，却不见突击部队进城，眼见被炸开的缺口又要被敌人堵上。与此同时，进攻城西门的一营，随着城西门炮楼一声巨响和冲天火光，部队当即插入城西关，与敌展开激战。在扫清了城西关之敌后，刚接近城西门，就遭遇到城内敌人强大火力的阻击，难以前进，眼看着被炸开的西门，又重被敌人堵上，只好按照团指挥所重新调整的部署，撤出了战斗。曹世范和曹凤洲，预感到城外情况发生了新的变化，经过紧急磋商，他俩骤变不惊，随机应变，提着枪迎着敌人冲去，曹世范一梭子手枪子弹打过去，正在堵城墙的鬼子和从城外退回来的汉奸，被突如其来的枪声吓昏了，转过身子就逃命。当鬼子头脑清醒后，他俩早已无影无踪。曹世范和曹凤洲，正准备出城向团指挥所汇报情况，突然，从东大街又跑过来一队向西门运土的伪军，曹世范、曹凤洲，趁机混在其中，一边喊“八路军进城了”，一边向敌人射击，整整一个夜晚，城内鬼子和汉奸，担心吊胆，真假难分。
“不惜一切，也要保住阵地”
城西门炮楼，是控制全城的制高点。昨晚被二曹炸毁的城门，现在又垒上了一层石头。环绕西门的那道既宽又深的壕沟，布满了障碍物。一座几丈高的大圆炮楼居高临下，与西南、西北两个炮楼火力交叉，向四周疯狂地扫射。
担任主攻西门的三连指战员，抱定流血牺牲的决心，连长和指导员把文件、钢笔、望远镜等交给营指挥所后，带领部队冲向西门。这时，掩炉爆破手的轻重机枪，猛烈地向敌炮楼射击。爆破手陈宗璧、孙继宏抱着炸药包，利箭般地飞跑到距离西门十多米的一个屋角边，紧接着张宪林、张尚得、孙仲文，也架着样子奔向西门外的另一个隐蔽地。西门炮楼火光迸飞，流弹四射，密集的枪声和掷弹筒、手榴弹爆炸声响成一片，溅起阵阵砂尘和漫天硝烟。我突击队战士举步为艰，每前进一步都非常困难。“命令炮兵，开炮！”随着钟团长焦急地喊声，山炮和迫击炮齐鸣，炮弹呼啸着飞向西门炮楼，顿时火光冲天，烟雾弥漫。陈宗璧乘势把百斤重的炸药包竖在西门洞的石墙上，他燃着了药捻，就迅速向回翻滚。一声惊天巨响，城西门炮楼裂开了一条一人多高的豁口。一班长张乐成喊了声：“冲啊！”就带着突击班的战士们，不顾一切地奋力爬上了城墙。这时，敌人的机枪射得更凶，手榴弹也扔得更猛了。后续部队被雨点般的炮火封锁在城墙下面上不去，已冲上城墙的四名战士，刘云凤英勇牺牲，张乐成等三人也都两次负伤，忍着伤口的剧烈疼痛，顽强地坚守阵地，英勇抗击反扑的敌人，他们还互相鼓励着：“不惜一切，死也要保住阵地！”“冲上去！”三连连长郑希和下达了命令。负责增援的五班战士攀着梯子刚爬到城墙中央，突然，一颗炮弹落在梯子上，有五人跌落下来，班长带着机枪再冲上去，又被炮弹打落下来。六班有九人艰难地冲上城墙，全部负了伤。七班七人冲上城墙后，六人负伤，一人牺牲。
敌人从炮楼里射出的枪弹，像流星雨般洒向城墙，战士们随时都有牺牲的危险。副排长雷辉庭挥着流血的胳膊，鼓励大家坚守阵地。城墙上的每个墙战士都无比坚强的毅力抗击着敌人，胸部受伤的跪着打，腿部受伤的趴着射击……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打退敌人的反扑，保住了城墙上这块狭窄的阵地，为后续部队部队铺平了进城的道路。
侵略者罪有应得的下场
担任主攻日军四方大炮楼的一连突击部队，迎着炮楼上喷出的火舌，踏着三连英雄们以鲜血和牺牲夺取的阵地，奋勇冲进了城。战斗打得异常残酷，我军伤亡也比较严重，一个接一个地重伤号，被抬下战场。三连连长郑希和躺在担架上，还一直叫嚷着要上火线。
团指挥所请来“日本解放联盟”的朋友，向炮楼上日军喊话，敦促日军放下武器，向八路军投降。但丝毫没有效果，只好采取强攻的手段，摧毁日寇赖以垂死挣扎的四方炮楼。这时，一连三排副排长傅少会接受进攻四方炮楼的任务之后，带领战士迅速向炮楼冲去。突然，一颗飞弹爆炸，爆破手李安仁腿部受伤，鲜血直流，他毫不畏惧，简单地用绷带包扎一下伤口，抱起四十多斤重的炸药包，冲向炮楼，随着一声爆炸声，四方炮楼被炸开一个大窟窿。几十个鬼子从炮楼跑到院子里，倚仗房屋，继续顽抗。一连的战士位，磨拳擦掌，凝神屏气，把一颗颗手榴弹向鬼子砸去。战士王增保乘机冲到房屋侧面，把一颗手雷搁在墙缝里，又是一声巨响，房屋倒塌了。鬼子被打得晕头转向，乱成一团，像一群被围猎的野兽一样，又逃窜进了四方炮楼。爆破手李安仁，抱定“打不净豺狼，决不下战场’’的雄心，又一次抱起炸药包，一拐一瘸地向炮楼奔去，随着一声震撼天地的巨响，四方大炮楼塌了大半边，负隅顽抗的日本鬼子，被乱石砸在底下，压成了肉泥酱。
黎明前的胜利
四方炮楼一拔除，战斗迅速向纵深胜利发展。经过强攻，十一团全歼城东关守敌之后，迅速冲人城内。四团也从城北关强攻人城。激战的炮火，像雷雨的闪电一明一暗，巷战的枪声，像大海的浪涛时起时伏。此时，我军正乘胜围歼城内四处奔窜地日伪残余力量。
政委王文轩刚回到团指挥所，就听到一阵清脆的电话铃声，话筒里传来了二营长那高昂的声音：“报告首长，从新泰城乘汽车增援蒙阴城的日军，被我军围困在距离蒙阴城三公里的墩台，经过十多个小时的激战，到今天（十日）早晨三点钟，已全部被我军歼灭！”
天，慢慢的亮了，枪声也渐渐地稀疏了。战场上躺卧着横七竖八的敌尸，堆积着缴获的武器弹药、军需用品和各种物资。900多名俘虏的伪军被押着，向城外走去。另外，还有9个日本兵、8个德国人及那个罪大恶极的伪县长唐云山垂头丧气的走在最后面。
红日冉冉东升，一道道五彩缤纷的霞光，辉映着解放了的蒙阴城。人民群众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迎接这光辉灿烂的黎明，他们亮起嗓子歌唱着“春天来了万物都发青”……
（作者：原中共重庆市纪委常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