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世郎中助革命——莱芜口镇中医耿传斌小记

刘封邱de 发表于2020-04-19 22:56:05

    1892年农历六月初六,耿传斌1出生于山东莱芜县口镇河东林马庄的一个中农家庭。他七八岁开始上学,读过<百家姓》、《三字经》、《四书》等。后一直跟随其父耿福韶学中医。在走村过镇的行医中,他接受了共产党的政治主张,认识到改变旧社会的迫切性;他不仅同情革命,而且尽其所能帮助革命者。

    (一)

    中国古代医书多是文言文,要读懂它并理解其中的含义并非易事。尽管读过几年书,其实耿传斌的文化程度并不高,因此初学医书时所遇到的困难可想而知。开始他着重学习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从各种中草药的药理、药性学起,并且死记硬背,熟记了许多内容。接着,他便钻研其父所开的各种诊断书和药方,拟为日后行医治病练好功底。父亲耿福韶是一个远近闻名,并以内科为主、外科兼治的医生。他不仅医德高尚、医术精湛,家里还开了个中药铺子,耿传斌学医就是从帮助父亲打理这个药店开始的。加上他从小勤学苦读、认真钻研、反复琢磨、珍惜时间,时常以古人“头悬梁、锥刺骨”的名言来激励自己,没多少时间,他就能对祖上传下来的一些古成药方子倒背如流,到用时即脱口而出。

    父亲大喜,认定他是个能够培养中医的好苗子,便开始不遗余力地对他言传身教,传授自己多年积累下来的行医经验。对一些疑难杂症、经对症下药后转危为安的病例,也都是从“诊脉”、  “问诊”、  “观象”、  “下药”的全过程进行详细讲解。

    每每此时传斌都洗耳恭听,认真考量,反复推敲,进步很快。

    后来,耿传斌在治病过程中又发现了一些“怪事”,那就是同样的病情,一样的处方,父亲出手就手到病除,而自己下药不是无效就是得不到预期的效果。经过反复比对和摸索,他终于悟出了道理:病有轻重缓急,人有虚寒凉热,体质不同,所用的药必须因人而异,对症下药才能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从此,他明白了:书本知识和父亲的经验是前人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是理性知识,而病人是实际,必须经过自己的长期实践和感悟,才能真正领会中医的精髓。于是,他从以往的“照葫芦画瓢”的束缚中挣脱出来,着重注意在摸清病人的病情、病因和体征后,灵活地运用所学的知识,使他的医术上了一个台阶,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

    在父亲的悉心指导下,加上自己勤学苦练,年纪轻轻的他,不仅继承医德高尚的传统家风,而且医术日渐精湛,名闻口镇十里八乡,成为百姓交口称赞的小郎中。

    (二)

    耿传斌不仅医术精湛,同时嫉恶如仇,从四处行医过程中,他对百姓的疾苦倾力相助,对旧社会的黑暗痛心疾首,也深为自己势单力薄,不能为更多的人摆脱困苦而感叹。当他接触了解到共产党就是要推翻旧社会,使人民翻身当家做主人的宣传后,深表赞许和支持。

    在莱芜县党组织发展的艰难岁月中,他曾多次自愿鼎力相助。其中有两件事十分突出,令人难以忘怀。

    记得1935年农历十月初,由于叛徒刘伯戈的卖身投靠,国民党捕共队大肆逮捕地下党员,长时间疯狂破坏党组织。我躲过了敌人第一次搜捕。有一天,我从外地返回莱芜,到他家了解敌情、联系失散党员时,他毫不犹豫地留我在他家隐蔽,并想方设法联系到同被敌人追捕的党员孙启明的父亲。

    在沈家庄子,传斌收留了常殿明,他是一位尚未入党的积极分子,可能在他那里了解到了孙启明的一些情况,传斌便通知我去与孙的父亲见面,从而使我知道了刘木易、刘舜卿两同志的行踪,并很快取得了联系。我们三人商定由我秘密潜回村里,以便能与更多的党员取得联系。农历十一月初的一天,我趁着夜色刚刚回到家中,正准备吃饭时,柳行沟的党员孙庆丰就给我送来了消息:  “近来叛徒刘伯戈带着特务在这一带活动十分猖獗,可能在村里设了耳目,家里不是久留之地,应该火速转移。”

    我立即动身返回耿传斌家隐蔽了三天。

    就在此时,在口镇东街小学任教员的党员刘德轩同志被叛徒刘伯戈抓去,群众议论纷纷。为防万一,耿传斌建议我马上到外地隐蔽,并建议我到位于新泰县北石店的耿庆云药店中暂避。

    次日夜晚,他特意派耿传申送我前往,直到得知我安全抵达后才放下心来。此事在今天看来也许不是什么惊天动地之举,可在当年随时都有可能被扣上“通共”罪名而被捕入狱的白色恐怖下,就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第二件事是,耿传斌积极动员耿在田继续参加抗日斗争。

    1939年为了建立广泛的抗日民主统一战线,县委号召各界武装投入对日作战。耿在田受命组织了有五十多人的武装号称“抗日独立营”在御贺泉村集结,此地距敌、伪盘踞的口镇只有四五里路。我多次劝他率队出来打游击,他却依仗本村本土易守难攻的地理条件,不愿意远离他乡。

    一天黎明时分,口镇的敌伪突然包围了他所在的村子,耿在田猝不及防被俘。敌人为了分化各地方武装,打击我军民的抗日热情,宣扬他们的“中日亲善”和“赫赫战绩”,强推耿在田出任维持会(后改称“新民会”)长。

    鉴于对耿在田的了解,我立即产生了利用维持会长这个“合法”身份在敌人内部安插内应的想法。耿传斌听罢,二话不说就应承下来,并不畏风险、想方设法与身不由己的耿在田取得联系。

    根据我们事先议定,耿传斌先以长辈的身份动员他利用这个机会,继续为抗战作出贡献,并且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此时,耿在田正为自己未听我劝告,麻痹大意,落入敌营并做了汉奸而羞愧,但又苦于无法与我们取得联系,郁郁寡欢,如今听耿郎中这么一说,就立刻答应找机会与我见面。

    一日夜晚,耿传斌安排我俩在林马村伪村长耿在常家中会晤。

    为防止敌人盯梢,我还特意嘱咐耿在常安排警卫和晚餐,并叫他通宵达旦守候左右。在耿传斌的精心安排和我党政策的感召下,耿在田表示:抗日斗志不改,忠于我党,应付敌伪。

    之后,我规定了他的具体工作内容:在“维持会长”职务的掩护下,尽可能地保护群众利益,保证不做对我不利的事;为县委和部队传递敌伪活动情报;掩护县委派入的同志开展工作;保护和保释不幸被捕的同志和群众;对敌催粮逼租,能拖就拖,少交粮款,同时凑集粮食支援我部队。

    就这样,敌伪处心积虑、本想阴谋分化瓦解我们,结果却弄巧成拙,为我所用,使县委在敌人的内部顺利地安插了一枚钉子。也就是说,作为卧底,耿在田接受任务后积极努力地完成了组织上交给的各项任务。

    口镇据点中有个无恶不作、人称“宋狗子”的汉奸,他横行乡里、敲诈勒索、欺压百姓,人民群众痛恨之极。不仅如此,他还四处安插耳目刺探我军情报,可谓当地的一大祸害。

    为了铲除这个汉奸,县委就给耿在田布置了侦察任务。

    在口镇活动的县委便衣队,根据耿在田侦察到的情况,我们掌握了“宋狗子”的行踪和活动规律。后来,一个大白天,在队长韩裕学带领下,便衣队迅速赶到“顺香斋”大街,把这个十恶不赦的大汉奸当众击毙。

    顺香斋离敌人据点很近。

    敌伪闻讯惊慌不已,当他们正要出动追捕我便衣队之际,耿在田立即上前劝阻:  “八路人多势众,再说冤有头债有主,大家千万别引火烧身”,有效地阻滞了敌人出动的时间,从而使我便衣队在敌人心脏全部得以脱身,沉重地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

    此外,耿在田还成功地保护了被敌人逮捕的我区长魏佑佃等同志,使他们成功脱险。正是因为耿传斌的努力说服、精心安排,耿在田才能“身在曹营心向汉”,一心一意为抗日,成功地粉碎了敌人分化瓦解我抗日力量的阴谋。

    耿传斌功不可没。

    (三)

    耿传斌之所以深受广大乡亲邻里的尊重,就是因为他医德高尚,在行医过程中信奉“仁者医生”的信条,处处为病人及其家属着想。

    他行医始终如一坚持四个原则。第一,谦虚谨慎,和蔼待人。他不同其他庸医比肩,从不自吹自擂,宣扬自己有什么业绩、医术何等了得等等,使人感到他是实实在在地在给人治病。对病人不论贵贱贫富、男女老少,一律平等相待,从不摆架子,不故弄玄虚,使人感到可亲可敬,愿意找他看病。

    对穷人、富人唯一不同的,就是他自己秉承“穷人吃药、富人纳钱”的宗旨。即对贫困的百姓不收钱或者少收钱;对富人则按本核算,药价、出诊费、礼金分文不舍。

    第二,对病人具有高度的同情心和责任感,积极给予治疗。

    无论邻里还是外地慕名而来的,无论白天还是夜晚,也不论登门求诊还是出诊,他总是毫不懈怠,全力以赴。有时饭都顾不上吃就去应诊。诊断后就叫患者家属一起回药店取药。

    在回来的路上,他还要利用路上的这点时间反复琢磨药方是否合适、要服多少贴方能痊愈,一般初次下药总是先配一两副,这样做既算是“投石问路”,也是为病患家中减轻负担考虑。

    第三,以仁爱之心,竭力为病人解除痛苦。

    那时候,农村的生活苦不堪言,如果家里有人生病,特别是那些外科疑难急症,大多是因家庭贫困而一拖再拖,直至无法忍受了才来求医问诊的。有一位女病人,乳房内发炎成痈,如及时就诊服些消炎化瘀的药便可治愈,但就是因为她家境贫寒,久拖不愈,以至发展到了肿痛化脓、痛苦万分而万般无奈之时,才前来的就医的。

    耿传斌见她病情十分凶险,立即动手开刀先将脓血排净,辅以消炎化瘀止痛。为了继续监护病情,防止出现反复,又为她安排了吃住,耐心调养。病情稳定后,这个病人又找他看过两次,耿传斌依旧是精心诊治,且都分文不取,直至痊愈。

    病人全家感激不尽,夫妇俩多次登门言谢,唯恐花钱买的东西他不收,特意带来自家生产的土产品以表心意,耿传斌视其为兄妹,安排了饭菜予以热情的款待。这件事仅仅是他数十年行医生涯中一个最普通的例子。

    第四,积极治病救人,从不给病家增加额外的负担和麻烦,也从不趁人之危捞取钱财。

    耿传斌几十年的治病救人,为千百人送去了福音,却未给自己家庭生活带来多少变化。外出出诊时,他看病不论远近,对贫困家庭一律谢绝车马接送和招待。那时,为了表示热情和装点门面,当地农村无论贫富都有个风俗:客人到家先上茶接待,接着必须准备面条再打上两个鸡蛋,以示挽留。

    如果客人不是马上离开的,吃饭至少也要四碗八碟加好酒一壶,主食不是饺子便是白面馒头。酒足饭饱之后再上好茶伺候。而对救命的医生来说,讲究的人家更是竭尽所能,一些庸医往往就看中了这些,故意急病缓治,慢病多医,慢慢消费患者的钱财。

    耿传斌则认为:  “吃上这样的一顿饭菜,病患家能吃用多日”,所以他每每遇到这样的情况都坚决予以拒绝。建国后,在进行社会主义三大改造时,他的药店诊所并入了口镇卫生院(后改为医院),他也成为了公职人员。可按当时的规定,医生出诊一次,病患家属应该额外支付给医生两角钱的出诊费(车马费)。

    有些病患不知有此规定,或者忘记了,他从不开口素要。

    他的这四个原则在当地受到人们广为传颂。

    1973年12月,耿传斌因患重度脉管炎而被迫截肢,经受了巨大的痛苦。由此,他本可以就此息羽归巢,过着儿孙绕膝、自在清闲的退休生活,但他执著于医疗事业的仁心丝毫没有改变,待身体稍加好转,就坐在炕头继续义务服务于慕名而来的病患,深得大家敬仰。

    从初猎医书、自学成才,成为著名医者到离世的七十多年行医生涯中,耿传斌勤勤恳恳地劳苦大众服务,对中医事业的发展殚精竭虑、为人师表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今天,他的孙子继承了他毕生所热爱的中医,正在完成他的未竟事业。如果耿传斌在天有灵,也会感到无限欣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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