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思念/——为纪念父亲王东年逝世二十周年而作(王滨生)

北杏村 发表于2020-06-30 15:47:49

    亲爱的爸爸,您离开我们已经整整二十年了。二十年,在历史的长河中,它仅是短暂的一瞬,但在我的人生道路上,是漫长而艰难的。爸爸,在这漫长的二十年里,您可知道,家里发生了多大变化,您可知道,我们是怎样艰难地熬过来的吗?我们又是怎样地想念您吗

    您去世以后,昔日温馨、美满、和谐的家庭一下子崩溃了,悲伤、孤独、寂寞包围着我们。妈妈是坚强的,她毅然挑起了家庭的重担。我和妈妈相依为命。她的身体一直不好,由肾结石引发的肾盂肾炎始终控制不住。直到前两年,通过激光粉碎肾结石,她的病情才有了好转。

    最艰难的日子总算熬过来了。现在我已是40多岁的中年人了,已有了一个美满的家庭。爸爸,如果您现在回来看看该多好啊!您已有了个高大魁梧、十分能干的女婿,还有一个亭亭玉立的外孙女和一个活泼可爱但又非常调皮的外孙子。孩子们充满感情地提起自己的外公,但那只是从我们平时的谈话中以及保存的照片里听到见到您。虽然你们从未见过面,但他们还是很崇拜,他们知道曾经有一个值得自豪骄傲、颇具外交官风度的外祖父。现在全家五口,充满生机和活力,美中不足的就是缺少了您——我亲爱的爸爸!

    我原想,随着岁月的流失,对您的思念可能会逐渐变淡,但是最近几个年才发现,这种眷恋之情反而变得更强烈、更深沉,它时常猛烈地撞击着我的心扉。

    二十年前2月12日的早晨,天气非常寒冷,我和妈妈急匆匆地赶到远在丰台区的302医院。一进走廊,哥哥和嫂子就迎过来告诉我们情况很不好,正在抢救。最可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病房里有些忙乱,医生护士进进出出,气氛既严肃又紧张,您的病床已挪到中央,手表也摘下放在茶几上。您的表情那样安详,只是不愿说话,任凭医务人员摆布。中午时分,病情急剧恶化,呼吸困难,因内脏出血,腹水越来越厉害,我守在床边哭着喊您叫您。当时您已不能说话,但神志很清醒,您睁大失神的眼睛极力望着我,似乎还想抬起头看一看即将逝去的世界,您微微皱了下眉,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啊!爸爸!您弥留时的每一丝表情都将永远铭刻在我的脑海里。至今我也不明白,为什么皱眉头?是因肝癌引起的剧痛么吗?是为没有完成的事业而遗憾吗?是嫌我哭了,不坚强吗?是不喜欢别人用哭声为你送行吗?你是要用微笑面对死亡吗?您的呼吸越来越浅。您微微张开嘴,慢慢闭上了眼睛,表情依然那么平静。当时我的心都碎了,您是那样快就离我们而去了!永远地去了,没有留下任何话语。我觉得天都塌下来了,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再留恋了。这是我二十二年来受到的最大的打击,我的神经几乎承受不住了。

    爸爸,您是一个非常刚强的人,平时不爱流露自己的感情。当我们知道可能患肝癌时,妈妈曾几次侧面问您有什么话要说,您都摇摇头,表示没有什么要说的,是您从心里不愿正视自己的疾病?还是不愿在我们面前流露儿女情长?您哪里知道,您这样做,就留下了终身遗憾!人死去是永远不会复生的!多年来,妈妈在这一点上始终不能原谅您!现在回想起来唯一值得我们欣慰的,就是您没有像其他癌症患者那样长期忍受难以克制的巨大痛苦,而是干干脆脆、痛痛快快、义无反顾地去了,没有给任何人造成负担。这很符合您的性格、您的特点,只是您走得过于匆忙,使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在感情上无法接受。

    因为您去世得比较突然,所以医院希望能够进行病理解剖。妈妈强忍着巨大的悲痛冷静地说,东年同志一生为革命,让他最后再为人民作出一点贡献吧!爸爸,如果您在九泉之下知道这件事,也一定会赞同的,您会为有一位理解您支持您的好伴侣、好爱人自豪的。在二十年前就能够无偿地捐献遗体,那是需要多么高尚的情操呀!

    爸爸,虽然您离开我们二十年了,但您生前的点点滴滴往事历历在目,它经常浮现我们的眼前,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

    您出生在一个封建地主的家庭里。爷爷年轻时曾在北京做过清朝的小官。您是爷爷唯一的儿子,从小家里娇惯您,专门请保姆照看,唯恐发生危险。但是您长大后不满足只在家里读私塾,要求出去进新学堂,爷爷不同意,您就造反,绞尽脑汁想办法,以致用脑过度头发都过早脱落。后来您把鸦片扔在痰盂里,制造假自杀的现场。爷爷吓坏了,不得不同意您的要求。一旦您摆脱了束缚自己的牢笼,很快接受了新的思想,成了一名封建家庭的叛逆者。您不但自己参加革命,还把三个妹妹和自己的儿子鼓动出来,参加了共产党。爷爷去世之前,托人叫您回去,您断然拒绝。他死后,您也没有回去参加葬礼。虽然父母有养育之恩,但是为了革命事业,为了民族大义,您只能这样做。您在大是大非面前从来都是旗帜鲜明的,绝不优柔寡断。

    当年和您共同工作的老战友们多次回忆,说您是人民的好公仆,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与群众亲密无间。在抗日战争最艰苦的阶段,您身为莒南县县长,带领全县人民生产自救。您身先士卒,在满目蒿莱、渺无人烟的土地上,以人代犁,垦荒种田,您与群众一起吃糠咽菜,同甘共苦,并将自家祖坟地上百年大柏树全部砍伐,变卖成银圆救济老百姓。您平易近人,虽为学生出身,但身穿粗布棉袄,腰束一根布绳,头戴黑毡帽,脚穿草毛窝,一副农民装束,被老百姓称为“庄户县长”。我曾问过您,为什么能够毅然决然地抛弃舒适的家庭生活参加革命?您说首先是对封建家庭的不满,同时又读了社会发展史,懂得了社会发展的必然结果——共产主义一定要实现。在这种信念的支持下,世界上任何艰难困苦都能克服。

    您一生坚定地跟党走,对毛泽东主席充满了深厚的感情。记得1966年国庆节,同外宾登上天安门城楼,见到了伟大领袖毛主席。您把外宾一一介绍给毛主席,毛主席和你们握了手,并对外宾说,欢迎你们。回家后您无限深情地告诉我们,毛主席的手特别温暖,特别柔软,他老人家的声音非常和蔼、亲切,当时能够见到毛主席,能够和毛主席握手,那是莫大地光荣呀!

    那时我曾亲眼看见在经委礼堂的舞台上批斗你们这些走资派,一斗就是三四个小时,不停地弯腰,不停地做“喷气式”,打倒×××的口号此起彼伏。您可是十几年的老肝炎病号呀!哪里经得起这种折磨呢?但您毫无怨言,只是默默地忍受着。当时有些人无法承受屈辱和折磨,走上了自杀的道路,其中包括我们的几位邻居。但是您坚定地对我说:“爸爸绝不会自杀,绝不会自绝于党、自绝于人民。”您不允许自己对毛泽东的路线有任何不满。

    您对于中央的指示、毛泽东的著作从来都是认真学习、积极领会的,为了能有更多时间背诵“老三篇”,您每天很早起床提前上班,先从王府井坐车到北京站,再返回来从北京站上车找了座位到西郊二里沟。因您的身体非常不好,这样既可有座位以保持体力,又可以利用坐在车上的时间背诵毛主席语录。您将“老三篇”倒背如流,一字不差,这对一个近六十岁的老病号来说是多么不容易呀!您对毛主席是那样崇拜,对毛主席是那样虔诚,正是凭着这种执着的追求,您才能几十年矢志不渝地跟着共产党走。

    您对工作永远充满热情。在我记忆里,您经常很晚回家,虽然当时我比较小,不能理解您的工作,但只要您没有回家,我就睡不着,耳朵尽力捕捉外面的声音,直到听见汽车响,您走进大门后才安然入睡,您起草文件从不用秘书,都是自己动手。我经常看见您坐在沙发上,手习惯地托着下颌,眼睛望着前方。您才思敏捷,一旦考虑成熟,提笔一气呵成,文章写得既快又好。

    我隐约记得1960年苏联单方面撕毁与我国的技术合作项目,撤回全部专家。当时您正好负责国际技术合作工作,情况非常紧张,工作十分繁忙,您几乎彻夜不眠。1964年我国第一次在北京举办国际科学讨论会,您任大会秘书长,在会议筹备和召开期间,一天仅睡三四个小时,但您早已将疾病置之度外,每天忘我地工作着。大会结束后,您根本不提自己的身体情况,只是兴奋地谈起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朱德、陈毅等国家领导人如何亲切接见你们,各国科学家及国际朋友,对会议又是怎样称赞不已,以及大会成功召开的深远影响。

    1965年您去瑞士参加国际会议,在会上您与蔑视我们国家的人进行了针锋相对的斗争,维护了祖国的尊严。但紧张的工作,长途跋涉的劳累,使您的健康状况迅速恶化,转氨酶高达500多,回国后,立刻被送往医院。

    您在疗养病期间也不虚度时光,利用空暇时间到附近的小学校给孩子们作革命传统教育的报告。“文化大革命”中机关下放“五七干校”,您因是病号就留下来。但您不甘寂寞,和留守处的同志一起开垦机关周围的空地,种出高质量的小麦,经过精心挑选送交粮库。粮库的同志说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干净的粮食。您和我讲起这件事是那么欣慰,那么自豪而骄傲。

    就在最后这次住院不到20天的时间里,您躺在病床上仍念念不忘重新组建科学院外事局事宜。您和探视的同志不停地谈工作、谈设想、谈规划,调解个别同志间的矛盾。您还有那么多的工作要做,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完成呀!

    您从来不向疾病屈服。在患病的十几年中,只要身体状况稍有好转立刻就去上班。您不允许自己躺倒,直到这次住院前,体质已相当虚弱,但您还坚持每天出去走一走,哪怕是几分钟,您说害怕一旦躺倒,就会丧失工作能力。您根本不相信疾病会将自己制服,总是向往继续工作。这次住院,医生原想用担架把您抬到病房,但您执意不肯,坚持自己一步一步扶着楼梯把手走进病房。因为您的身体十分虚弱,在上楼时完全靠在扶手上,以致腰部的一侧压出一条深深的印痕,医生都受感动了。这需要多大的毅力呀!您不允许自己在别人面前留下一个被疾病摧垮的形象。

    您的爱憎感情特别分明,不管是否片面,是否完全正确,都坦荡地表明自己的观点。记得第一次在北京展览馆举办日本展览会,广场上飘扬着日本国旗。您下班回来非常气愤地说,一看见太阳旗就产生一种强烈的厌恶感,八年抗战,日本鬼子杀了我们多少同胞!那时只要一看见太阳旗,就意味着要有中国人被杀死。您无论如何不能理解现在的人们怎么能够争先恐后地抢说明书、纪念品!这简直是给中国人丢脸!激动、愤慨之情溢于言表。爸爸,如果您活到现在,看见在中国的大地上到处跑着日本产的汽车,老百姓家里用的都是日本的电气产品,您又是怎样想呢?您能理解吗?您能容忍这种情况吗?时代在发展,人们的思想也随之有所变化,您若活到现在,也一定会紧跟这种改革的步伐。

    还记得1964年国庆节,您陪同外宾去人民大会堂看“东方红”歌舞史诗演出,回来后兴奋不已,滔滔不绝地描述大歌舞的场面,波涛滚滚的大渡河,变幻莫测的青纱帐,巨浪滔天的黄河,气势磅礴的大合唱……您说您好像又回到了浴血奋战的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真是浮想联翩,夜不能寐。平时我经常和您一起看戏、看电影,交流观后感,您发表的意见总是那么深刻、精辟、客观、冷静,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您这样激动过,听说当时许多老同志看过大歌舞都是这样激动的。

    您对生您养您的故乡一往情深,经常称赞那里美丽富饶,地勤人美。“文化大革命”中,国家号召干部下放,您也做好解甲归田的准备,多次谈起回乡后的宏伟计划:修马路、办学校、开工厂、挖鱼塘、种果树……要为自己的故乡添砖增瓦,要为故乡的父老乡亲贡献一点微薄的力量,要使家乡——诸城锦上添花。

    您多才多艺,爱好广泛。不但会拉二胡,还会打排球;您喜欢听京剧、看话剧,爱阅读中国古典文学,更擅长摄影和作旧体诗。每当国内国际上发生重大事件时,您都感慨万分诗兴大发,将写好的诗词记在日记上,取名《狂人日记》,高兴的时候,拿出来给我们讲解一番,您喜欢毛主席的诗词,有时在自己的诗里也引用。你不喜欢新体诗,觉得像白开水、像说话,没有诗的韵味。您从年轻时就喜欢摄影,战争年代因局势险恶,很多底片已丢失,但从新中国成立前夕到新中国成立后,您将底版都完好保存。您照的风景及人物相片,从取景到用光都很讲究,现在拿出来欣赏也很有水平。我从小到大留下那么多照片全部都出自您的手,它忠实地记录了我的成长历史。

    爸爸,二十二年中,我和您的感情最深,您是我最崇拜的人,您的知识渊博,文化素养高,我最爱和您谈天说地,议古论今。

    妈妈曾经告诉我,住在苏州时,我才一岁多,您到上海开会,晚上不在家,我就不睡觉,在地板上走来走去,想爸爸;我长这么大,您不曾打过我一下。小时候我的身体不好,大病没有小病不断,妈妈上班远工作忙,照顾我的担子无形中落到您的肩上。记得上小学六年级时,我得了慢性鼻炎医生断言治愈很困难。您分析了我的病情,认为是因冬天经常戴口罩,口鼻部位缺少寒冷刺激造成的,要求我从秋天开始加强锻炼,冬天不要戴口罩。我按照您的要求去做,经过一个冬天,鼻炎居然好了。有段时间睡眠很差,您从书上看到有种治疗方法,每天临睡前用热水洗脚,外加搓脚可治失眠,于是每天晚上敦促我烫脚,还亲自给我搓脚心做示范,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当时您为我搓脚,头上都渗出点点汗珠。还有一次,我鼻子上长了一个疖子,用碘酒已经抹不下去了,您说只好用拔毒膏促使它出脓。您忙将药膏涂在我的鼻子上,又用纱布敷好,我还像一个戏益舞台的小丑。几天后您拿下拔毒膏,指着里面的脓打趣地说,这是“烈士”的遗体。我不理解,您解释道,这是体内白细胞和外来细菌战斗以后同归于尽产生的,不是遗体是什么呢?我哈哈大笑起来,您总是那么风趣,那么幽默。上初中时我学骑自行车,您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靠边骑,有紧急情况向右边倒,自行车座位放得低一点儿,这样才不至于出大的交通事故。我刚参加工作时两班倒,有时回家家里没有人,您又叮嘱我回家后不要马上关大门,先看看房间里有没有坏人,如果有,可以及时跑出去,一旦跑不掉,不要和他们硬拼,要智斗。您考虑问题非常细致周到,对我关心备至,怕是一般做母亲的都难以达到的。

    您不但是我的好父亲,还是我的良师益友。记得上初二时,因不适应学习“平面几何”,我生平第一次考了不及格。这件事极大地挫伤了我的自尊心。您及时开导我、教育我,说在学习上没有常胜将军,总会有输有赢,并结合徐寅生对中国女子乒乓球队的讲话,给我做思想工作,增强学习的信心。您还和我一起解几何题,总结归纳解题的方法,使我后来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升高中前,您专门给我写了考试应该注意的几个问题:首先思想上不要过于紧张,考出平时的水平即可;第二仔细审题;第三认真检查。连续三天,每天上考场前我都仔细阅读几遍,它像一副镇静剂,使我心里极为平静,临场发挥很好,最后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师大女附中。您还为我精心整理了一本相册,从出生一个月到“文化大革命”前夕。您从大量的照片中选择最有代表性的按时间顺序贴在上面,相册的扉页题名“幸福的童年和美丽的青春”。您又根据第一年的生活特点选择醒目的标题,比如:“小公民诞生了(1948年)”“来到祖国的心脏(1952年)——北京”“上学了(1956年)”“光荣的少先队员(1958年)”“学习劳动结合(1961年)”“中学生(1962年)”等等,既充满生活情趣又有实际意义。在我们这一代人中,能够有自己从小到大完整相册的恐怕是很少的,您给我留下了多少宝贵的财富!

    每当我看见家里六十年代末买的“东方”牌照相机就想起了您——亲爱的爸爸。现在有人建议我换一架,但我总是舍不得,因为这是我用第一年参加工作的全部积蓄买下来的。记得当我第一次拿到每月16元工资时兴奋至极,不知该怎么处理自己的劳动报酬。您笑着说:“小神灵担不起大香火。”您替我把钱收好,一年后又带着病体亲自和我一起爬上百货大楼三层,经过反复挑选买下了这架相机。看见它就勾起我对美好过去的回忆,怎么能忍心丢掉呢?

    前几天在我整理底片盒时,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纸包,打开一看,竟是二十多年前您为我记下的工资收入。从1969年3月一直记到1970年12月将近两年的时间。就是说,从我工作的第一个月起一直记到您有病住院的那个月,一次未漏,您把我每月发的工资条也完好地保存下来,有厚厚的一沓。您对我的全部的收入仔细地统计,总共300多元。这无足轻重的数字仅相当于您当时一个半月的工资,但从字里行间分明可以体验到一位父亲对女儿参加工作后的欢快、喜悦之情。我流泪了。

    点点滴滴甜蜜而又酸苦的往事引起了我无限深情的回忆,我想起记忆中的父亲的每一件事情都写出来,每一件遗物都珍藏起来,要让我的儿女们牢牢记住他们有一个顶天立地、刚正不阿、誓为共产主义奋斗终生的好姥爷,有一个热爱自己家庭,对自己的儿女充满浓重父爱的好外公。

    亲爱的爸爸,我们想念您!我们多么想念您呀!


作者简介:王滨生,曾在北京中国中医研究院中药研究所文献研究室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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