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科讲述跟贺龙万里长征的故事

Admin 发表于2015-12-19 14:01:15
我给贺龙军团长当勤务员不久,部队就开始长征了。我记得当时是冬天,部队在湘黔间的山区行军。山又高又陡,路又窄又滑。整天天色阴沉,云缠雾绕,人马行动十分困难,每天都有冻伤和摔伤的人。
这天,部队正向一个陡峭的山垭口缓缓地前进。贺军团长走在我的前面,他拄着拐棍一步一跛地前进。我走近军团长的警卫员,低声问道:“军团长的脚什么时候负伤了?”“没负伤,”警卫员小声说,“贺军团长的脚有毛病,冬天一挨冻,脚底便裂口,流血,每年都这样。”好不容易挨到了宿营地,我尽快给军团长端去一盆热水,叫他洗洗那双流血的脚。当我放下水盆,转身要走的时候,军团长却叫住了我,说:“陈伢,莫忙走呀,给我帮个忙吧!”他指着自己的挎包说,“那里有个小盒,里面有点凡士林,给我找出来,我要治治这不争气的脚。”我把挎包里的装凡士林的小盒递给军团长,只见他搬起自己的脚,用手指挖一点凡士林,抹在脚底的裂口里。
到这时,我才看清,军团长脚板上的裂口有一寸多长,至于多深就说不准了。裂口上露出一长溜鲜红的嫩肉,稍一触动,就直冒血。脚裂成这个样子,我简直不敢再看下去。军团长却好像没事人一样,一边跟我闲谈,一边把手指上的凡士林一点一点地抹进裂口里。接着,他摸出火柴盒,摇了摇,递到我手中说:“来,帮个忙!你划着火柴,帮我烧一烧。”我以为军团长要烤火,连忙要去抱柴火,军团长一把拉住我,指着他脚上的裂口说:“划着火柴,往这儿烧。把凡士林烧干,伤口烧平,就不会流血了。”我明白了,不禁吸了口气。用火烧露在裂IZl外的嫩肉,这不痛死人吗?我怎么能下得去手啊!可是军团长却催着说:“快烧!这个土办法很顶事。”我拿火柴的手,不禁颤抖起来,划了几次火柴,都划不着,军团长接过我手中的火柴,一下子就划着了,把正燃烧的火柴递给我,说:“快!靠近裂口,我自己不顺手,你帮我烧一烧。”我接过正燃烧的火柴,哆哆嗦嗦地移近军团长的脚板。抹了凡士林的伤口,一碰到火苗,凡士林马上就化了,伤口轻轻地发出哧哧的声音。我本能地一缩手,火柴灭了。
紧接着,军团长又把点着的第二根火柴递过来,接着第三根、第四根,一根接着一根地烧,直到伤口的嫩肉烧得发焦了,军团长才拍拍我的肩膀,满意地说:“这下行了,蛮可以对付一阵了。”我如释重负,站起身来。我抬头一看,军团长已满头大汗,汗水不断地顺着下巴往下流。看了这种情景,我的鼻子直发酸,泪花在N:IE里直打转。我们的军团长为了革命,忍受了多么大的痛苦啊!帮军团长烧伤口,过一段时间就得来一次。凡士林用完了,便抹点猪油,连猪油都找不到时,只好干烧。每烧一次,军团长都是满头大汗,有好几次脸色发白,但军团长从来也没有哼过一声。
五百块钢洋
一九三五年春天,我们部队在贵州境内同滇军打了个漂亮仗,缴获了许多物资。军后勤部分给我们军部五百块大洋,作为生活费。当时,我们正在长征,除了银圆以外,一切货币都不管用了,有了这五百块大洋,就可以用一阵子了。我把这五百块钢洋,分装在两个布袋里,行军时背着它,宿营时,放在自己的枕边。这两袋钱有三十来斤重,开始还不觉得怎么沉,越走就越觉得重了。
一天,部队宿营了。我一到驻地,就解下钱袋,放在桌子上。我想,这里驻扎的都是自己的部队,老百姓不会来,又没闲杂人来这里,不会出什么问题。我就放下钱袋,出去打水,回来时,桌上的钱袋却不见了。我有点发慌,但以为其他同志帮我收起来了,或者是哪个调皮的警卫员给藏起来了。吃饭时一问大家,都说没有看见,而且神态很认真,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样子。这下我可慌了,忙去找“老长官”张士南司务长汇报情况,他也急得抓耳挠腮,帮我到处去打听。我丢了钱袋的消息,立刻被军部首长知道了,大家都很关切,纷纷向我询问情况。
贺军团长听到后,发了火:“么搞的,这么大意,给我关禁闭!”我急得哭了起来。我真后悔自己的粗心大意,恨不得打自己几拳。军团长要关我禁闭,我没有意见,可到哪里去找这笔钱呢?这时,任弼时政委、六军团萧克军团长都来了,他们把发火的军团长拉了出去,又来安慰我。
任政委急忙通知部队,追查钱的去向。军部不少人都忙着去找这笔丢的钱。我自己在屋里闷坐,等待处理。晚饭时,我什么也不想吃。我正伤心地哭着的时候,贺军团长又来了。他脚步不像刚才那么重了,脸上的怒气也消了,手里还端着一碗饭。军团长走到我的身边,拉拉我的胳膊说:“算了,莫哭了。我刚才不该发火,我不对。你快吃饭吧!”我又感动,又惭愧,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我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军团长还端着饭给我道歉,这真叫我怎么过意得去呢。我忙接过军团长递来的饭碗,哽咽着说:“首长,我不饿……我犯了严重错误,我不该……”“晓得错了就好。”军团长一边抽烟,一边踱着步说,“你晓得这五百块钱的分量吗?它是我们军部全体人员的生命钱呀!前面我们要过荒凉地带,我们就靠这笔钱来养命呀!”停了一下,军团长又接着说:“要是我个人的东西,丢了不要紧,可这钱是大家的呀!咳……你还是快吃饭吧,饭都要凉了。”
我捧着饭碗,哪里吃得下去!我低着头,真希望地下有个洞,我好钻到地洞里去。过了一会儿,司务长“老长官”兴冲冲地跑来了,肩上扛着两条口袋,后面还跟着一群人,他边走边喊:“找到了,找到了!一块银洋也没丢!”我忙放下碗筷,扑上去抱住钱袋,仿佛怕它再飞了似的。“老长官”慢条斯理地给我们讲述了找钱的经过:原来我去提水的那一小会儿,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正好七师的粮秣员来军部找人,他没有找到人,却见桌上放着两袋可能没主的银圆,就顺手牵羊地扛回师部去了。粮秣员正同师首长议论这笔“意外之财”时,我们的“老长官”赶到了,师首长一听说这是军部的伙食费,马上还给了“老长官”。
贺军团长听了,哈哈大笑说:“好个粮秣员,手这么长呀,伸到军部来了!”大家都笑了,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军团长走到我的面前,从嘴里拿出烟斗,点点我的额角,笑着说:“陈伢,这是个教训呀!手伸得那么长不大好,可也别马马虎虎啊!快吃饭,肚子可要提意见啦!”我这时才真感到饿了,端起军团长送来的饭,大口大口地吃了下去。
咸蛋、干粮和灰鱼
长征路上,部队的给养是没有保障的。走到哪里,就在哪里筹粮,搞到什么就吃什么。我们几个做勤务工作的同志,见首长们工作忙,身体又不好,总想给首长们搞点好吃的。有一次打土豪时,我们搞到一大坛咸鸭蛋,我们很高兴,决定把它留给首长们吃。开饭时,“老长官”张士南同志先给了我两个,叫我送给贺军团长。军团长看到咸蛋,很高兴地问:“哪里搞来的?”我说明了情况,他又问:“大家都有吗?”我赶忙解释说:“有不少,大家还没分。司务长让我先给你送两个尝尝。”军团长把咸蛋推到我面前:“给司务长送去,等分给大家时,我们再吃,我们不能搞特殊!”
我本想劝军团长吃,可是看到他的神情,知道劝也没用,只好默默地把咸蛋交给了司务长。“老长官”见我把两个咸蛋拿了回来,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怪我不会说话,没有完成任务。接着,他摇摇头说:“唉,没办法,老脾气!香喷喷的咸蛋不肯吃,烤山药蛋却抢着吃!”我好奇地问“老长官”:“‘山药蛋’是什么?军团长爱吃那个吗?”“‘山药蛋’?哈哈……”“老长官”开心地笑着说,“那玩艺就是洋芋疙瘩嘛!北方人叫‘山药蛋’。”于是,“老长官”便谈起了军团长抢吃洋芋的故事来。那是在湘鄂黔地区时,部队在山地里呆了很长一段时间。当时,粮食很困难,常吃包米。到后来,连包米也找不到,部队只好用洋芋充饥,山区的同志还没什么,平原和湖区、特别是城市来的同志,叫他们整天吃洋芋,确实有点受不了。军团长见大家不爱吃洋芋,常常在开饭时和同志们一起抢着吃洋芋,边吃边开玩笑。
谁都知道咸鸭蛋比山药蛋好吃。可是我们的贺军团长,在困难的时候,对好吃的东西,总是先问问大家吃了没有,大家还没有的东西,他从不先尝一口,但大家都不想吃,又不得不吃的东西,他却带头抢着吃。粮食特别紧张时,他宁肯自己吃不饱,也不让同志们和下级挨饿。过草地的时候,四师师长卢冬生同志到军部汇报工作后,就跟军部首长们一起行军。吃午饭的时候,我们在一块干草地坐下来,各人拿出自己的干粮袋,就着水壶里的水,开始吃午饭。卢师长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干粮袋,不知什么时候弄丢了。这真是件麻烦事,草地无法补充口粮。全军上下,从军团长到战士,每人背个干粮袋,饿了,就吃口自带的干粮;渴了,就喝自己水壶里的水。当时,丢了干粮袋,就等于丢了性命呀!卢师长急得团团转,要回去找干粮袋。军团长拦住他说:“算了,走了这么远了,谁知道掉到哪里去了。满地是烂草、臭水,找到了也不能吃了。吃我的吧!”说着,军团长便把自己的干粮袋递给卢师长。卢师长不肯接,他知道,吃了军团长的,军团长就要挨饿了。
这时,我们军部的其他首长和工作人员都围上来劝卢师长收下,表示我们大家会再给军团长凑一点。军团长深情地对卢师长说:“拿去吧!你年轻,肚子大,不吃饭是走不出草地的。我们这里人多,大家凑点野菜吃吃,总可以对付过去。”卢师长收下军团长的干粮袋,眼泪几乎夺眶而出。长征路上,我们在一条小河沟的附近宿营。军团长带着新伢和几个小鬼,一起去河里钓鱼,我提个铁桶,也跟着去了。这条河的水很清,又不怎么深,看得见底。河底全是滑溜溜的石头。我是湖边长大的人,从小经常跟鱼虾螺蚌打交道,对钓鱼也不外行。可是,这种既无泥巴,又无水草的河谷里,能钓到鱼吗?我心里怀疑,嘴里却什么也没说。只见军团长把切成小块的马肉穿在鱼钩上,很有把握地把鱼钩甩进河里。
这时,附近一些老乡也围了过来,我悄悄地向一位年纪稍大的人打听:“这河里有鱼吗?”“有,很大,有这么长!”那人用手比画着。“你们能捉到这里的鱼吗?”我又问。“不,那是神,我们不捉它,捉了要遭灾难的。”旁边的人七嘴八舌地说。贺军团长哈哈大笑地说:“我们要捉神!把它捉来吃进肚子里,叫它在我们肚子里保佑我”我们几个跟随的人都笑了起来。老乡们很好奇,他们问我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不怕神仙?我们只好给他们解释,我还很耐心地对他们说:“鱼不是神,可以吃,很好吃,比猪肉还要嫩,我在家就是专门打鱼卖钱为生的。”
正说着,军团长一抛钓竿,钓起一条大鱼,足有三斤重。长条条,圆滚滚,背上青灰,肚皮是白的,有点像我们家乡的青鳝鱼,只是比青鳝更粗、更肥些。这里的鱼没有鳞,浑身像泥鳅一样溜溜滑。我们从鱼嘴里取下鱼钩,好不容易才把它放进铁桶里去,这鱼头和身子进了桶,尾巴却还在桶沿外哩。还没等我们放好第一条鱼,新伢就喊着说:“又一条!”军团长一条接一条地往上直扯,我们手忙脚乱。在旁边看热闹的老乡,开始抱着恐惧和好奇的心理,后来他们也相信这鱼不是神仙了。特别是小孩子们,有几个胆大的还来帮我们把鱼往桶里装。不一会儿,我们搞了一满桶鱼。当军团长收起鱼竿要回去时,还风趣地对老乡们说:“我们是工农红军,不怕官爷,不怕财主,不怕鬼,也不怕神。只要我们不怕他们,他们就会怕我们。不信,你们要都不怕鱼,都来捉鱼吃,这儿的鱼一定不像现在这么大胆。”我们走了好远,回头一看,老乡们还在那儿用敬佩和好奇的眼光望着我们。“要好好照顾政委!”在行军途中,军团长常常停下来问我们:“看看,任政委到了吧?关副政委和甘主任么样?”
军团长不光问问了事,还常常停下来,叫我或其他同志去看看,有时,还亲自去看。尤其是对任弼时政委,常常反复问,反复看。军团长对任弼时同志如此关切和尊重,是有多种原因的。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任弼时同志是中央派到二方面军来的党代表,是中央委员,其次是任弼时同志身患肺病,面黄肌瘦的。
记得军团长几次对“老长官”张士南同志和我这样说:“注意照顾好任政委啊!你们晓得吧?要不是任弼时同志带着六军团、带着密电码和电台,冲破敌人的封锁,来贵州同我们会合,传达中革军委的长征部署,我们就会成为离了群的孤雁呀!大家要记住,尊重任弼时同志,照顾好他,这不只是个责任问题,还是个对中央的态度问题哩!”正是出于这种真挚的感情,我们军团长就格外关心照顾任弼时同志的生活和身体。任政委个子高高的,疾病使他的身体非常瘦弱,但是,精神不错,人很乐观,对中国革命的胜利充满了坚定的信心。刚离开贵州时,任政委骑着马走,可是,没两天,军团长见任政委不能骑马,一骑马就咳嗽不止,病情加重,马上命令“老长官”和副官处的同志搞副担架。当时,搞副担架可不容易啊!尤其是到了草地以后,长时间的行军打仗,没吃没喝,人困马乏,一副担架至少要三四个人来换着抬。
开始,任弼时同志怎么也不愿意躺到担架上,还是贺军团长三番五次地劝,又动员萧克副军团长、关向应副政委,甘泗淇主任去劝,任政委才勉强同意上了担架。我清楚地记得,第一次抬着任政委的担架走动时,军团长跟着走了差不多半天的路,他一会儿前,一会儿后,十分仔细地照料着。任政委几次劝他上马快走,他总是笑着说:“再看看,等会儿就走。”军团长不仅对待任弼时政委这样关心和尊重,而且对待关向应副政委和政治部甘泗淇主任也同样热情和照顾。他几次对我说:“我是个大老粗,十几岁上了山,没学着文化。要不是周副主席和朱老总的帮助,我贺龙有么用?关副政委、甘主任,都是知识分子,我要好好向他们学着点呀!”听军团长说,关向应同志是个留法学生,军团长常常同关副政委一起行军。关向应同志身材不算高,一遇到上坡或者攀崖,贺军团长总是大步上前,然后回过头来,伸手拉关副政委一把。有时,拉住关副政委的手,军团长还笑着说:“伙计呀,上!加油喔……”
第五匹驮马
进人草地不久,我就病了,又发烧,又拉肚子,没几天就不能走路了。贺军团长对我很关心,他每天来看我好几次,把军部最好的牲口拨给我骑。贺军团长有个叔叔也在部队同我们一起长征。这位老人很关心同志,大家都亲切地管他叫“贺老太爷”。贺老太爷还懂点中医,常给伤病员采药治病。贺军团长见我病得厉害,便亲手把我交给了贺老太爷,军团长对老太爷嘱咐道:“陈伢病得很重,您老人家多操点心,好好照顾他,搞点草药帮他治治病吧,我们搞到药就马上给您送来。”就这样,贺老太爷整天陪着我。行军时,我们一起骑马走,他老人家先扶我上马,帮我收拾东西,还常常询问我的病情。宿营时,他老人家安置我休息,自己到处去采集草药,亲自熬好药给我喝。每当我接过老人熬好的药汤,心里总是很激动。这么大年纪的老人,整天跟着部队行军,拖得骨瘦如柴,累得精疲力竭,还要为我费那么多的心,简直像个勤务员,我怎么也过意不去,常常端着药汤激动得发呆。
有一次,贺军团长见我端着药汤不喝,以为我怕药苦,便劝我说:“陈伢,要吃药呀,吃了药,病才会好!”听到军团长这关切的话语,我热泪簌簌地往下落,一口气喝完一大碗药汤。军团长见我这样,还高兴地赞扬说:“就要这样!革命战士嘛,不怕死,不怕苦,不怕病,不怕吃药…一”越往前走,条件就越艰苦了。一望无际的草地,前不见村庄,后不见人家,没有医药,连能治病的草药也找不到了。粮食也吃光了,同志们都挖草根充饥。我的病未见好转,像是伤寒,又像是痢疾。有时不拉肚子了,’却退不了烧,人瘦得皮包骨,一点力气也没有,整天伏在马背上不想动弹。照顾我的贺老太爷也累得爬不起来。驮我的牲口累死了一匹又一匹,不到一个月,我就换了三匹驮马。当第四匹驮马在我的腿边躺下再也爬不起来时,我一阵晕眩,歪倒在地。醒来后,我抱着死马的瘦腿伤心地哭起来。当时,军部绝大部分牲口没有了,有的累死了,有的当粮食吃了,整个军部只剩下几匹驮文件包的马。许多首长的乘马也没有了,大家都在步行。在这样的环境下,能在NUI,找到牲口来驮我呢?再说,我已病得奄奄一息,怎么能再给部队添麻烦啊?正当我伤心地哭时,贺军团长走到我的身边,亲切地说:“陈伢,么事又哭起来了哇?”我难过地用手指着死马,正要讲话时,贺老太爷先说话了:“马又死了,陈伢的病也没好,么办……?”‘么办?”军团长重复了贺老太爷的话后,果断地一挥手,说,“不管么办,有命在,就得一块走。马死了,有人,可以背和抬呀,反正不能…一”我听到这里,马上对军团长说:“军团长,老太爷,你们走吧!我已经拖了大家的腿,我是个包袱呀,不能再……”军团长打断了我的话,严肃地说:“说的么话,莫哭了,有我们在,决不会丢下你!”
军团长说完,拉了下副官处长杜世新,小声对杜处长讲着什么。在杜处长离开时,军团长又嘱咐说:“多想想法子,一定搞个牲口来!”’
军团长还交代身边的同志,再察看一下各部队情况,只要是活人,都要没法带着前进。我听到军团长这些细声而有力的话,热血沸腾,激动万分,顿时增添了活着的勇气,不再哭了……不多一会儿,杜处长牵来了一匹马,大家又把我扶上马背,继续前进。后来,我才知道,这第五匹马,是杜处长用来驮文件的,为了驮我,文件只好分给同志们扛着。就这样,在军团长的亲切关怀下,第五匹驮马终于把我驮出了草地。贺老太爷的草药汤和精心照料,终于使我起死回生。走出草地不远,我就恢复健康,又回到贺军团长的身边工作了。同志们看到我时,都高兴地围着我问长问短,有个同志笑着说:“陈伢,你的命是军团长从草地捡回来的!”军团长却笑着说:“陈伢还没有完成任务,马克思不让他报到哇!”一句话,把大伙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干革命就得学习!”
一九三六年九月,部队长征到了陕北。一天,军团长兴冲冲地对我说:“陈伢,你该去学习啦!先准备一下,明天去教导队报到!”听军团长说送我去学习,我应该很高兴。我三岁死了娘,家里只有父亲和哥哥,三口人吃饭,整天为地主种地放牛,债还还不完,我哪有钱去读书昵?小时连个名也没有,参加了红军,才给我取了个名,叫“陈文科”。可是,从湘鄂西到长征,东奔西跑,哪有条件学习一下呢?现在,军团长主动要送我去学习,这实在是个好机会。然而,我一想到父亲被地主逼死,哥哥被国民党杀害的痛苦经历时,半截身子都发凉了,便吞吞吐吐地说:“军团长,您叫别人去吧……我,我在这儿工作一辈子……”“啊,会有这样的事吗?不想去学习?”军团长好奇地打量着我。“是,我不想去。”我嗫嚅着,不敢看军团长,接着,我又说,“军团长,我……我舍不得离开这里。”“哈哈!”军团长爽朗地笑着说,“这么大的人,还像个小鸡娃子,能总躲在母鸡的肚子下面吗?”接着,军团长语重心长地说:“我们长征的目的,是北上抗日救国.臻进行这项伟大的事业,部队得不断发展。我们的工作太缺少干部了呀…...’
稍停一会儿,军团长又深隋地说:“陈伢嘞,你是个老战士了,又是个党员,眼光要放长远些。革命不断向前发展,人也要进步啊!不学习能行吗?革命事业,必须要有很高的觉悟和真正的本领,去吧,这是工作的需要!”我不好意思再推辞了,就答应去学习。第二天,我收拾好行李要走了。临行前,同志们都来送行。有的送给我一些纪念品,有的在我的日记本上写下鼓励的话语。“老长官”司务长拿出一支钢笔和一本笔记本,送到我的手上,真挚地说:“这是军团长提议,大家送给你的。我们希望你好好学习,为革命挑更重的担子,我们都等着你的好消息哩!”我接过笔和本子,心里很激动,正想说点什么,却见军团长笑呵呵地走来,手里拿着他自己那条唯一的毛毯。
军团长走近我,把毛毯往我身上一围,愉快地说:“陈伢,你在这里帮了我不少的忙,你要走了,这条毯子送给你作个纪念吧!”我连连后退,说什么也不肯接。军团长只有那一条毛毯,我拿走了,他用什么来挡风御寒呢?同志们都看着军团长,但大家既不好帮军团长劝我收下,又不好帮我劝军团长留下。这时,只听军团长又亲切地说:“快拿去吧,你在教导队,过集体生活,很需要它,我们在这儿会有办法的。”军团长说完后,又看了看周围的人。“老长官”劝我说:“尊敬不如从命,你收吧,我们再给军团长想办法。”我双手抖着接过军团长送我的毛毯,激动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串串地往下掉。我想:我们的好军团长呀,你对自己的生活,一点也不在意,可对别人,却想得那么周到仔细,这叫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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