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亚洲寻访父亲陈干平烈士的异国足迹

寻烈志愿者 发表于2016-01-15 23:13:57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每当我耳旁响起这首威武雄壮的军歌时,不禁心潮澎湃,眼前又仿佛浮现出当年我父亲和成千上万的志愿军战友,高擎红旗,高唱军歌,奔赴朝鲜战场,保家卫国的壮景,心中充满了对牺牲在异国他乡的父亲深深眷念之情。
    时光荏苒。今年是抗美援朝战争胜利60周年,又是父亲为国捐躯61个春秋。随着时空转换,我作为烈士遗孤,寻访父亲异国足迹、告慰英灵之情愈加迫切!
    岁月匆匆催人老。让抗美援朝志愿军老兵回顾朝鲜战场的难忘经历,就是“抢救历史”,很有意义。可健在的志愿军老兵越来越少,且都已是暮年。
    我心急如焚!盲目寻找,似大海捞针!只有找到父亲健在战友,才能再现父亲在朝鲜战场的英勇壮举,了却思父夙愿。于是,我翻开珍藏的《革命烈士证明书》,上面记载着我父亲陈干平,1952年11月26日在朝鲜前线壮烈牺牲,时年25岁,中共正式党员;历任通讯员、警卫员、特务员、参谋;荣立三等功、四等功各1次;安葬地点:江原道伊川群熊滩面乾子里益寿洞。
    我依照烈士证上的线索“按图索骥”。3月19日,我在网上输入父亲所在部队“中国人民志愿军23军69师205团3营”进行搜索,竟然跳出同样番号。
    顿时我眼前一亮,并欣喜地读到当年我父亲所在营9连文化教员骆宝根的《入朝参战纪事》一文。可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我没有泄气,又在网上搜到杭州老兵纪念抗美援朝战争60周年的新闻,骆老与杭州市委党史研究室等各界人士一起座谈。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赶紧查询电话,费尽周折,终于找到骆老。他果然认识我父亲,并告知三营营长孙加金依旧健在,住解放军总装备部无锡第二干休所。
    我喜出望外!恨不得一步跨到孙老跟前。
   “孙伯伯,见到您,就像见到我父亲一样。”次日我登门拜访,递上我父亲一张泛黄的照片。
   “这就是陈干平!”孙老用放大镜一眼就认出了我父亲。
   “你父亲当年和我朝夕相处近两年,他的音容笑貌,至今仍历历在目呀!”89岁的孙老记忆清晰,滔滔不绝地讲开了——
    1946年11月,你父亲从华中野战军胜利支队补充到205团警卫排,先后参加鲁南、莱芜、孟良崮、济南、淮海、渡江和解放上海、舟山等数十个战役,1951年初到三营当参谋。你父亲长得很英俊,有阳刚之气,虽有点内向,不大爱说话,但很可爱。你父亲脾气好,对同志很亲热,上下级关系都好,当时是个初中生,很有培养前途。我三营就你父亲一个参谋,训练教材、器械、场地、弹药等,什么事情都要他去办。对工作任劳任怨,真是个好参谋。
    孙老对我父亲赞不绝口。
   “我父亲何时随部队入朝的?”我问。
   “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后,部队何时入朝作战是保密的。当时205团驻扎在江苏常熟,后来秘密运动到苏州地区。”孙老呷了一口茶水继续说。
    1952年8月25日,205团奉命乘火车到丹东(安东)集结,经入朝前的动员、教育和准备,然后跨过鸭绿江长途行军,赶到三八线交接地接防务。三营住团部附近,在益寿洞的东头,7、9连住在洞的西头,敌机几乎每天要来侦察轰炸。
   “我父亲究竟是怎么牺牲的?”我急切地问。
    孙老沉思了片刻,陷入十分痛惜的回忆中。
    那是1952年11月26日下午两三点钟,天气阴沉,寒气袭人。突然从浓云中钻出8架F80型的美国飞机,机翼下挂着两个副油箱,外号叫“油桃子”。敌机在7、9连上空轮番俯冲、轰炸、扫射,瞬间,炮弹呼啸而下,爆炸声震耳欲聋。
    这时,你父亲听到炮弹的爆炸声,迅即跑出营部一看,见7、9连营地上空浓烟滚滚。
   “敌机向9连驻地投弹比较多。”你父亲向营参谋长游癸己报告。
   “走,我们去查看一下!”游参谋长就与你父亲沿着山沟,朝9连方向跑去。
    不料,这8架敌机没有作盘旋和侦察,带着刺耳的怪叫声又来狂轰滥炸。你父亲和游参谋长赶紧躲到山坡处一块大石头底下隐蔽。结果敌机扔下的燃烧弹正好落在这块大石头上,当即把石头炸塌,燃烧弹落下的瞬间,形成上千度高温,熊熊烈焰吞没了他俩。
    当时,并不知道你父亲和游参谋长被压在石头底下。等敌机飞走后,战士们急忙跑出来寻找,不幸被无情的现实所惊呆:发现弹坑里还冒着浓烟,战士们赶紧把你父亲和游参谋长烧焦的遗体从火堆中扒出来。惨不忍睹!
    说到此,孙老擦了擦湿润的双眼,声音哽咽。
    我听到父亲牺牲在异国的悲壮一幕,痛不欲生,60多年来郁积在心中的思父情感,一下子全部释放了出来。我双手捂脸,失声痛哭,悲切的泪水顺着指缝滴在采访本上……
    “孩子,你失去了一位好父亲,我失去了一位好参谋,你不要过分悲伤,要坚强!”孙老话语满含凄楚,我深深地感受到老首长失去一位好部下的心灵之痛!
    “你父亲的牺牲,已无法挽回!”少顷,他又神态凝重,长叹一声,眼中闪着泪花说:“就在这一天,我们营伤亡了30多人呀!”
    原来,这一天孙老去军部开会。下午回到营部后,孙老让工兵连战士做了两口棺材,把我父亲和游参谋长遗体,用洁白的布包裹好入殓。营里组织了告别仪式,没有哀乐,大家肃立在烈士遗体前,脱帽、默哀、鞠躬,然后把我父亲的灵柩抬到营部后山上的松树林里安葬。
    听完孙老的讲述,我了却了寻访父亲异国足迹的夙愿,父亲在异国牺牲的壮烈情景,铭刻在心,更勾起对父亲的无限哀思,心中不知有多少话要向父亲倾吐……
    亲爱的父亲:当您牺牲的噩耗传来,我母亲承受着失去亲人的巨大打击,悲恸欲绝,和外婆抱着在襁褓里的我痛哭了三天三夜;您走后,母亲重组了家庭,含辛茹苦抚养我们弟妹5个成人。2012年9月25日母亲去世。您走后,我与腿有残疾的外婆相依为命,白天,形影不离地跟在外婆身旁;夜晚,在外婆干瘪的乳头上进入梦乡。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埋下了缺失父爱的深深痛楚!
    亲爱的父亲:您走后,党送我上学参军,培养我入党提干,1987年转业到郑州晚报当记者。如今,我和爱人已退休,两个女儿孝顺,家庭温馨幸福。假如您在世,如今应是四世同堂,其乐融融。
    亲爱的父亲:父子血脉相通。您长眠在异国,我多么想亲临祭拜,和您零距离心灵交流。1997年,我随新闻代表团到朝鲜友谊塔凭吊,没能见到您的墓地,使我抱憾至今!我要在有生之年,力争让您的忠魂回归故里,与母亲在九泉之下相会,和儿孙同享祖国改革开放带来的美好时光。□陈亚洲 (此文刊于《郑州晚报》2013年4月25日A27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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