慷慨悲歌谢家集

谢白杨 发表于2016-02-15 13:23:05
1948年5月27日,华野第一纵队由濮阳地区南下,渡过黄河后在鲁西南成武、安仁集一线与敌整四十五师等部前哨接战。
华野第一纵队进入鲁西南,敌军十分惊慌。蒋介石立即匆忙调动兵力,一面急令邱清泉兵团并指挥整编第七十五师北返堵击,并令整编第八十三师、二十五师、七十二师等部分别自平汉路和苏北地区向鲁西南急进,企图与华野主力在鲁西南决战。
此时,华野三、八纵队正参加宛东战役,华野前指令一纵协同四、六纵队及中野十一纵队,在菏泽、巨野地区组织防御。一纵即于张凤集、谢家集地域展开。
6月10日,敌第五军等部即以6个旅的兵力,在飞机、火炮、坦克配合下,沿成武一线齐头北犯。
下午,敌五军九十六师占领了杨道固、田集、李家庙一线,准备第二天继续北犯。四团三营连夜在谢家集一带构筑工事,准备迎击敌人。
谢家集是个不小的庄子,有400多户人家,一道结实的土围墙,四面各有一个砖砌的寨门。三营教导员谢申冰带着九连和一个机炮排共182名指战员守备在这里。谢家集右侧,有两个串在一起的庄子:前郎庄和后郎庄,由八连防守。左侧双庙、李庄由两广纵队一个连防守。
九连是个新连队,从地方武装升级以来,还没有正式参加过战斗,虽然没有战斗经验,但他们都是翻身农民,士气很高。谢家集庄子很大,一个连队进到里面,简直找不到人,九连全部布置在东、南、西三面围子上,北面没有部署兵力,只在北寨门设了个临时包扎所,由营部书记和九连文教负责包扎和运送伤员。
11日上午9时,敌人由昌邑集分两路向北进攻,一路经潘路口、侯庄向八连据守的前、后郎庄攻击;一路经刘庄、张庄向双庙、李庄攻击,都避开了谢家集。严阵以待的九连处在两路敌人之间,但正面并没有发现敌人。
东西两面的枪炮声一阵紧过一阵……
谢申冰对九连王连长说:“看来敌人判断谢家集有重兵扼守,先攻取两翼,再集中兵力火力攻打谢家集,我们要准备打恶仗!”
上午10时,谢申冰接连两次派出4名通信员与左右二侧部队联系,但通信员都没有回来。中午听枪声右侧八连已撤往第二线阵地,左侧双庙、李庄的兄弟部队也撤往第二线阵地。而正面敌五军差不多使用了两个团的兵力,正对谢家集施行包围,九连已三面受敌。新战士忘却了害怕,拼死命抵住敌人,一、二排还组织了反冲锋。谢申冰考虑了当时情况,决心突破敌人的包围,撤出谢家集。不料这时子弹突然从背后射来,还伴有手榴弹的爆炸声。只见营部书记一手提着枪口还在冒烟的手枪,一手捂着肚子,跌跌撞撞跑来报告:“教导员,快快!敌人从北门攻进来了!”话没说完手一松就倒地牺牲了,腹部伤口上汨汨地冒出血来。谢申冰顾不上悲伤,对九连王连长、寿朝阳指导员和机炮排排长说:“我们已遭四面包围,共产党员和全体同志都要准备血战到底!你们先把班排都从围子上撤进村里来,一个班一个班集中,民房墙上可以打枪洞,机枪可以上房顶,要掩护老百姓躲起来,大家准备打巷战!我们先把部队战斗组织好,然后听命令突围!”他的命令被大家迅速执行着,但是敌人的动作也很快,等到九连和机炮排刚刚集结起来并且占领了一片房屋的时候,敌人的5辆坦克轰轰隆隆地迂回到北门,紧接着占领了这阵地。退路被切断了,九连完全陷入了重围。
谢家集围子的西方响起了密集的枪声。这是七连、八连想从敌人对谢家集的包围中打开一个缺口,接应九连突出去,但敌我众寡悬殊,都没有成功。带着撤退命令的营部通信员也被隔断在庄外。
谢申冰冷静地观察地形和敌情,见围子的西北角圩墙有坍塌,就命令九连王连长带一排乘敌人在北寨门尚未巩固阵地,迅速从西北角突出去,打开缺口。同时命令副连长寿保泰带二排守住东西大道,指导员寿朝阳带三排和轻重机枪正面迎击敌人。
这时谢家集村巷里枪声大作,机枪、冲锋枪打得枪管发红,敌我双方的手榴弹炸得村巷里烟尘四起,对面看不清人。王连长带着一排突出去了,可是这个缺口很快被敌人堵住了。谢家集围子里,是谢申冰带领的两个步兵排、一个机炮排和冲进庄的敌人在展开激烈的巷战。年轻的战士虽然没有经历过白刃肉搏,但懂得有敌无我、有我无敌的道理。每一座房子里,每一堵墙边都在搏斗,弹药打光了,用刺刀捅,用枪托砸,刺刀折断了,枪托砸碎了,用砖头,用石块,只要能打击敌人的东西都用上了!我们有很多伤亡,敌人伤亡更多。但敌人好像死不完似的,竟越来越多,而我们能战斗的战士却越来越少。战至下午3时许,情况更加严重,我们负伤的更多,子弹和手榴弹又接近于用尽了。谢申冰对寿朝阳说:“寿指导员,你迅速集中三个排中没有负伤的战士,再搜集一些手榴弹,包括敌人尸体上的手榴弹和冲锋枪,立即突围!出去一个就多一份革命力量,还可以分散敌人的兵力。我和留下的伤员同志在这里掩护你们,坚守到底。快,执行命令!”寿朝阳明白,在当时情况下,突围尚有一线生机,坚守实际上只有一个字——死。敬爱的教导员,他把生机留给了战友。
寿朝阳率18个战士冲向圩墙的西北角,一个敌兵探出头来,被我们的战士一刺刀捅死。圩墙外又有几十个敌人冲来,寿朝阳他们投出一排手榴弹,又加一阵冲锋枪扫射,敌人一个个全趴下了,寿朝阳带着战士们从圩墙缺口跳下去,然后轮番掩护,且打且走,终于越过开阔地,冲进了青纱帐。一点人数,连寿朝阳还有7名,其中3名负伤。走出青纱帐,看到团政治处的干部干事伍一正在迎接他们,伍一流着眼泪一把抱住寿朝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此时谢家集枪声更加密集,远远望去,大火和浓烟正从围子里向天空窜起来。
“中国共产党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从谢家集的烟火中,口号声不断传到围子外面。
“这是教导员喊的!”突围出来的战士含着眼泪向指导员请求:“打进围子去!宁死我们五个十个,不能死教导员!”
后来从敌方通报中知道,谢申冰和他带领的三个排,加上营部通信员和书记,九连的通信员和文教、文书、卫生员等,没有留下一个生还者,没有留下一枝完整的枪!除此之外,按照谢申冰的命令,王连长带领一排突围,突出来的有9人;指导员寿朝阳等18人第二次突围,突出来的有7人。留下这16名幸存者,以后成为重建九连的骨干。
谢申冰带着一个新从地方武装升级的连队,在谢家集抗击了敌王牌军第五军第九十六师的两个整团(包括至少5辆坦克),在1948年6月11日,浴血阻击一整日,挡住了敌人的进攻,杀伤了数倍于己的敌人。四团三营和四团团部几次派部队接应他们,但在大量敌人兵力和猛烈炮火的封锁下,都没有成功,只接应出了谢申冰派出突围的两支小分队。谢申冰等166名指战员全部壮烈牺牲。
谢申冰是从上海投奔新四军的老战士,是优秀的政治工作者,作战勇敢,工作深入,战场鼓动最为生动有力,而且多才多艺,吹奏口琴全团第一,文章也写得好。二师政治部主任张雍耿在《豫东战役政治工作总结》中,以谢申冰作为共产党员的积极模范作用和领导作用的范例。他说:“群众为什么爱护共产党员,就是由于共产党员是这样一种‘铁石的人’(列宁语),是那样忠心耿耿地为人民事业而慷慨悲歌,在斗争中贡献出自己的生命。”他举了一个数字:“这次战役中,伤亡数内共产党员占百分之五十四,排以上军政干部占百分之十一点三。”
(以上内容节选自《百旅之杰》之<中原钓大鱼>之第三小节 作者:寿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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