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的父亲韩曙(31)

leo韩 发表于2016-02-23 17:47:42
正当六八七团在长治西大营进行热火朝天的大练兵活动时,6月末,中央军卫立煌所部向侯马等地的晋南日军发起反攻。此时日军一部由河南焦作北上入晋,企图打通晋城至侯马的交通运输线,向侯马日军增援和运送补给物资。为了配合国民党军队进行侯马战役,六八七团在旅编成内,6月30日由长治出发,经高平急行军一百余公里,于7月1日在阳城附近的町店侧击日军。从此结束了难得的长治西大营整训。
《三十九集团军军史》对于这次战斗是这样记载的:
“7月6日拂晓前,各伏击部队先后进入指定地域隐蔽待敌。8时许,几架敌机在芦苇河上空盘旋,于下孔、八甲等地反复轰炸扫射。10时许,敌一0八师团一部进入我伏击地域。敌先头骑兵200余人,进至上下黄岩,后面50余辆汽车和百余步兵进入町店,统一进行大休息。
时值盛夏,日已近午,骄阳似火。盛暑之下,敌人有的吃饭,有的睡觉,多数把枪架在河滩上下河洗澡。旅指挥部立即命令各伏击部队向毫无戒备之敌发起猛烈攻击。688团率先以绝对优势兵力向敌先头骑兵开火。该团利用居高临下的有利地形,向敌猛烈扫射、投弹。炸的敌人人仰马翻,乱作一团,死伤甚多。六八七团一、三营猛冲入敌群与敌展开白刃格斗。敌在我突然打击之下混乱不堪,纷纷向河对岸溃逃。我冲至河边追杀敌人,敌无路可逃被迫回头反扑,双方展开激战。予敌杀伤后,我主动撤回进攻出发地。经过调整,又继续向敌发起冲击。经3小时激战,歼敌200余人,我将残敌压至河对岸,双方形成对峙。
鉴于我已予敌重大杀伤,达到粉碎其增援侯马之目的,加之六八七团一营长牺牲,教导员负伤,一、三营伤亡50余人,遂主动撤出战斗”。
此役共毙敌801人,伤290余人,俘敌4人,烧毁汽车27辆,俘获重机枪8挺,轻机枪30挺,步枪934支,82迫击炮15门,92步兵炮18门,掷弹筒111具,战马130匹,战刀200余把和大批军用物资,我仅伤亡114人。这次战斗对国民党发动的侯马战役起了重大配合作用。1938年7月15日重庆《新华日报》曾以《町店浴血》为题作了详细报导。
町店战斗的胜利,无疑是长治“红五月”练兵活动后六八七团军政素质大提高的具体体现。这是六八七团在兄弟部队配合下,继取得平型关、张店战斗胜利之后的第三个大胜仗。
町店战斗后,父亲的一位老乡送给父亲一把很漂亮的日本战刀。尽管这把战刀沾满了中国人的鲜血,但是作为战利品,父亲非常喜欢它。父亲想着有朝一日,用这把日本鬼子的刀,去砍掉日本鬼子的头。很遗憾,这把刀很重,父亲无法长期背着它,只得交给宣传队当道具了。
1938年7月,町店战斗以后,六八七团随三四四旅旅部进驻沁河和端氏河交汇处的端氏镇,进行短期休整。
端氏是沁水县境内的一个小集镇。这个小镇是阎锡山财政部长的山庄。此人姓贾,既是大地主,又是大官僚。他用剥削和搜刮来的钱财,在端氏建筑了这个不小的山庄。庄内大四合院套小四合院,砖雕石刻,奇花异草,假山长廊,环绕四周。虽是平房,但有正有厢,门高窗大,窗明几净,室内陈设十分讲究,很有气派。另有一处山庄,修建在距端氏不远的窦村。端氏东山布满白松,西山广种翠柏,风景优美,有“赛江南”和“小北京”之称。为了团结一切力量,组成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一致抗日,部队进驻端氏,只借住房屋,不动这里一草一木。
7月12日朱总司令、左权副参谋长来到三四四旅驻地端氏,指导三四四旅工作。三四四旅由徐海东旅长、黄克诚政委召开连以上干部会议,请朱总司令给大家作报告。父亲作为机关干部,有幸参加会议,聆听朱总司令的报告。这是父亲第四次见到朱总司令。第一次是1936年10月红军三大方面军会宁会师之后,朱总司令经过红军七十三师二一九团时;第二次是1938年4月在武乡大有庄,朱总司令来六八七团指导解决“张兰事件”。那一次父亲只是在总司令进入会场时,在路边见到总司令经过。第三次是1938年粉碎敌人九路围攻以后,六八七团在长治西大营休整时,朱总司令来六八七团传达中央关于开除张国焘党籍的决定,结合当前抗战形势和我军任务,给干部讲述抗日游击战争问题。
这一次,父亲参加会议是坐在后边,听总司令作报告。这次见到总司令,明显感到他的身体状况比以前要好得多。人胖了,气色很好,还是那样慈祥、和蔼、稳健。
在会议上朱总司令用讲课和作报告的形式,根据毛主席的持久战战略思想,对抗日游击战的战略作用和游击战争的诸要素以及抗日游击队的组织等问题作了精辟的论述。结合抗战一年来作战经验和教训,对今后的作战和部队工作作了重要指示。
朱总司令在报告中特别重要的一点就是:他既鼓励三四四旅,特别是六八七团在粉碎敌人“九路围攻”以来长乐村、张店、町店等战斗打的很好,部队有很大进步,同时也指出:部队集中统一行动打运动战较多,分散行动,化整为零,打游击战较少。他说:“你们三四四旅的老战士,大多数是红军时期入伍的,打过游击,有丰富的群众工作经验,要把他们“撒”到群众中去,就像种子撒到春天的大地里,很快就会生根、开花、结果的”。
朱总司令这一指示,切中要害。旅团首长遵照总司令指示,全旅以营团为单位,很快分散在晋东南、晋南等地,以后又进一步向豫北、冀鲁豫边区开展游击战争,扩大和建立根据地,打了不少胜仗,部队得到大发展。
为鼓舞部队分散进行游击战的士气,提高指战员分散打游击的信心,团宣传队突击给连队教唱《到敌人后方去》、《游击队之歌》、《我们在太行山上》等歌曲,演出《三江好》、《三代》等体现抗日游击战争的戏剧。
六八七团在端氏短期休整后,遵照朱总司令的指示,离开晋东南,下太行,进豫北辉县、获嘉、修武、武陟、博爱、沁阳、济源?地区,开辟新的根据地,扩大兵员,配合国民党军队保卫武汉和潼关、洛阳方向作战。
8月中旬六八七团从端氏出发,经晋城,登上太行山,从南端的天井关南下。部队经过天井关,适逢夏秋之交,天气晴朗,秋高气爽。站在高高的太行雄关上向南遥望,远见百里之外的九曲黄河,如同一条银线,闪闪发光,向东流去。辽阔的中州大地近在眼前。
部队在天井关稍事休息,父亲和一个连队的一位河南籍的同志闲聊天。他用手向南一指说:“那条闪闪发亮的白色长带就是黄河。过了黄河,就是我的家。在这高高的太行山顶上,好像能看见我的家。现在日本鬼子已经占领郑州,我的家也被日本人占领了,老家也回不去啦。只有等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才能回家”。
“你想不想家”?父亲问他。
“想”。他回答。
“那等咱们部队下了山,你请个假偷偷地回家去看看”。
他们以深厚的河南口音回答父亲:“不中,那不可能”。
“那就等把鬼子赶出中国再回去好了”。父亲安慰他说。
接着他对父亲说:“你是山西人,是山沟沟里长大的,你还没有到过大平原”。
父亲说:“我到过平原,那是西安事变以后,到过咸阳、西安,那里都是平地。还有36年红军西征时经过三边地区,那里虽是沙漠,但是很平”。
他说:“那不算平原。只是块小平地。我们河南平原大的很,几百上千里都是平地,一眼看不到边”。
父亲没有学过地理,那时候根本不知道中国哪些地方是大平原。因此对他说的话半信半疑。一年之后,部队奉命南下增援华中,经过冀鲁豫平原,到达淮海平原,方知中国平原之大,才相信这位战友说话是真的。
接着这位河南同志问父亲:“你说,这打游击,在山地有山有沟,好隐蔽,好打埋伏,也好转移,便于我们打游击战。到了平原无山无沟,一眼望去好远,看的清清楚楚,怎么打游击”?
父亲说:“我也不知道在平原怎么打游击。既然领导带着咱们下太行山,到平原地区开展游击战,开辟根据地,总会有办法。要不然怎么敢把部队带到平原地区去活动?还是相信领导吧”。
他们闲聊了一阵,随着部队离开天井关,沿着盘山道,向太行山下前进。
半夜时分,部队在一个很大的村子里宿营。吃过饭睡了大觉,大约九点来钟起来,吃过早饭。父亲以好奇的心情走出房屋,站在小院里,四面环视,只见房子的背后的北方,有一座又高又长的大山由东向西雄踞在不远的地方,似乎要仰着头才能看见它的顶峰。它就是部队昨天从那里下来的太行山。其它三个方向,除了附近的村庄外,向远望去,什么也看不见。这一回算是到了平原了。
父亲问房东:“这里是什么地方”?房东说:“俺这个村是西向村,归沁阳管”。
西向村村子很大,房屋密集,人口较多,外表看比较富。农民在家前屋后种有很多竹子,形成竹林。父亲是第一次见到竹子,还专门进到竹林仔细地观看竹子的形状。干巴黄英伟是陕南人。他说:“竹子有什么看的,我的家乡有的是竹子”。他用两只手抓住一根比较粗的竹子,两腿一夹,就像上树一样,一窜一夹两只手向上一抓就上去了。然后他用两条大腿把竹杆子夹住,如盘腿打坐一样,稳稳地“坐”在竹子上,晃来晃去,洋洋得意。父亲是山里娃,上树不是难事。他模仿黄英伟的动作,也爬上一根粗竹子,晃来晃去,感到得意。在竹林里最讨厌的是长着很长腿,伸着又尖又长嘴巴的大花蚊子。这种蚊子很狡猾,不知不觉就叮在你身上,等你知道痒得难受时,它已吸了一肚子血。那时当兵的没有蚊帐,晚上时常受到蚊子叮咬,让人难得睡上一个安稳觉。这是父亲进入平原后的第一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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