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的父亲韩曙(8)

leo韩 发表于2016-02-23 18:12:05
三大红军主力会师后的一天,父亲所在部队住的村子陆续有四方面军的部队通过。当时父亲和不少战友站在团部的路边看热闹。 “快看哪,四方面军还有女红军哩”!不知是哪一位在道旁观看四方面军的部队通过时,首先发现队伍中有女战士,感到有些稀奇,而大喊了一声。他这一喊,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父亲对当时的情景是这样描述的:“我站在团部门前,看到行军队列中有女红军。她们和男同志一样,穿着各色各样较为破旧而又单薄的防寒衣服,有的背着行军锅,有的挑着洋铁桶,里面放着炊具和大大小小的菜盆子,有的背着米袋子,有的背着药箱,上面还有一个红十字。有的扛着长长的担架。有的拄着棍子,迈着沉重的脚步,随着部队和男同志一道前进。二十五军长征时,到过四川,老同志们听出这些红军女战士的口音都是四川人。也有人问这些女兵:“你们是哪里人”?“我们是四川人”。回答的坚定而干脆。人们都在议论:“女的也来当红军,能打仗吗,能吃苦吗”?有的人好似很了解四川女人,他们说:“这些四川女人,别看她们个子小,可是能吃苦的。你看她们背着那么多的东西,不是和男同志一样行军打仗吗”?我是第一次见到红军中的女战士,我心中感到惊奇,油然产生敬佩之感”。
第二天早晨,太阳从东方升起,阳光洒在寒冷的大地上,它给人们带来新的希望,也催促着成千上万的红军战士们再上征途,继续前进。吃过早饭,四方面军的部队在一块宽阔的田地里集合,准备出发。队伍中有一个女兵组成的方队,女兵们怀抱钢枪,身背子弹,整齐地坐在大队的中央。女兵方队以婉转甜美的嗓音,高唱着革命歌曲,间或和男兵方队互相拉歌比赛,显得十分活跃,更引起人们的注意。从这队女兵的精神面貌看,此时此刻已看不出她们是刚从雪山草地长途跋涉过来的。也许是女人的特有天性,比男人更能吃苦耐劳,更有忍耐精神。而且也注重外表清洁整齐。从她们的精神面貌看,父亲相信她们也和男同志一样,能够冲锋陷阵,消灭敌人。豁牙子毛和发告诉父亲说:“这是四方面军的女兵团”。又有谁能想到,半年以后西路军在河西走廊失败,这些活泼可爱富有革命精神的女兵们大都为中国革命献出了宝贵生命,也有的失散在民间,还有少数遭受敌人的蹂躏残害。
三天以后,四方面军的部队陆续过去了。中午时分远方传来了阵阵枪声,偶尔还有几声稀疏的炮声。四方面军的部队为了避开敌人的炮兵射击,把队伍转向东边的山边继续前进。听团长说:“敌人的追击部队到了,通知各连抓紧准备,迎接敌人的进攻”。吃过晚饭,杨团长和李政委分头到第一线的连队,布署和检查战斗准备情况。天黑以后,父亲和往常一样,抱了一捆干草,铺在灶炕前的地上,盖上在同心城打土豪时,李国厚政委给的一件地主小姐穿的面子是深棕色花格呢的羊羔皮短大衣和衣而睡。一夜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全然不知。
“天亮了,小胖子你还不起来”。和往常一样,豁牙子毛和发把父亲叫醒,要他给团首长打洗脸水,准备开早饭。父亲醒来觉得周围都睡的是人。有一个人把他的羊羔皮短大衣拉去一半,盖在自己的身上,一只手紧紧地把父亲搂在他的怀里,也许是为了取暖。
“你们是谁?怎么睡在这里”?父亲问他们。
“同志哥哥,我们是掉队的,天黑了,我们走不动了,在这里歇息歇息”。父亲听出这是女人的声音,细细一看周围七八个人,全是女兵。有的已坐起来了,有的还躺在草铺上,想再多睡一会儿。她们有的背着枪,有的背着红十字箱,有的只背着一小卷行李。刚刚睡醒,显得衣着不整,披头散发,懒得动弹。满脸疲劳相,似乎连站起来也觉得有些困难。有一个女兵对父亲说:“我们好几天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我们背的干粮也都吃光了,实在没得劲了”。另一个女兵说:“同志哥哥,做点好事吧,给我们搞点吃的吧,我们还要赶队去哟”。
李国厚政委知道此事后,对父亲说:“你赶快给她们烧水,洗洗脸,烫烫脚,要炊事班给她们搞饭吃”。父亲赶紧把水烧热,舀进一个大盆里,说了一声:“赶快把脚烫烫”。女兵们痛苦地把鞋袜脱去,有的穿着鸳鸯鞋,一样一只,有的穿的是草鞋。她们穿的不是袜子,而是用破布把脚裹起来,她们的脚板上打了不少的泡,有的是血泡,血和布粘在一起,只好咬着牙,慢慢轻轻地一点一点揭开,然后忍着疼痛,把脚慢慢地浸在热水盆里。洗完了脚,又用原来的布把脚裹起来,穿上鞋子,艰难地站起来,慢慢地移动双脚,使脚活动开来,减少疼痛,准备继续赶路。父亲把她们的洗脚水倒掉,把盆子洗干净,再舀上热水,让她们洗脸。她们用双手撩起盆中的水,在脸上搓洗,然后用双手把脸上的水抹去,双手十指分开,把头发由前向后拢了几下,将头发理顺,戴上八角红星帽,顺手把帽沿正了正。这是她们最好的美容,也是最轻松的时刻。如果她们在家,正是青春美好的年华,都是父母的心肝宝贝,尽管家境贫苦,不能涂脂抹粉,描眉画凤,披金戴银,至少能梳一条辫子,插两朵山花,照照镜子。而今,她们为自己的解放,为了全国妇女的解放,为了天下劳苦大众的解放,参加革命,参加红军,拿起武器,长途跋涉,行军打仗,爬雪山,过草地,吃野菜,啃树皮。和男同志一样,上前线,杀敌人,实在令人敬佩。
她们烫好脚,洗好脸,穿好衣服,裹好脚布,穿上鞋袜,互相看了下,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炊事班长给她们端来一盆小米干饭,一盆炒酸菜。她们的确饿坏了,一个个一碗接一碗,吃进肚皮。李政委指示:“把剩下的饭给她们装上做干粮”。女兵们高兴极了,都说:“这下可吃饱了,有劲了,可以赶上部队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大姐对父亲说:“同志哥哥,谢谢你,谢谢你们的首长”。
这时,远方又响起了阵阵枪声。女兵们赶紧背起行装,拄着棍子,迈开脚步,走出村庄,上路追赶部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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