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南梁延峰讲述白皮红心的故事

Admin 发表于2016-05-01 11:21:23
五月大“扫荡”后,日军到处增设据点,挖封锁沟,修封锁墙,采取武装活动与特务活动相结合、恐怖与怀柔兼施的政策,步步向我冀南抗日根据地逼近,并强迫各村维持,实现所谓“全县明朗化”。我的家乡——梁集,原是我军的游击区,距离景县城只有二十五里。十月底,开来日军一个小队和伪军一个中队,修起炮楼,安上了据点。地主阶级组织的维持会,也在醋房南院大门口挂上了牌子。从此,梁集变成了敌占区。
“选会长”
敌人一驻下,就拉夫派款。伪县政府的“ 税总”范克祥下命令说,要催讨五年来的田赋尾欠,每亩一百斤,要现款顶粮。他坐在维持会里,算盘子一响就开催条,限令三天缴齐,延期者以抗“国捐”论罪。∑得农民砸锅卖铁,典房子卖地。
地主阶级趁火打劫,乘机收买土地,和敌伪同流合污,大口小口地喝民血,同时又散布谣言:“八路军完了!以后这里是皇军的天下。”“当顺民的百事皆无,心归八路军的统统杀头。”闹得乌烟瘴气,人心惶惶。
这一带有我们十个共产党员,分布在七个村里。我原在八路军新七旅二十一团被服股工作,因患严重胃病,被派回乡,一面养病,一面担任党支部书记工作。同时,军分区的敌工科张永前科长,区委纪玉兰书记也在这一带,直接领导我们斗争——秘密地串通群众抗捐抗税,采取政治瓦解与武装镇压,摧毁维持会的组织。
维持会刚摆开的摊子被掀掉后,敌人耍了个花招,要民众公选会长。这是想以“公驯的办法软化欺骗群众,借以巩固维持会。如何应付这场斗争,成了党支部当前一项重要任务。 这一天,县委书记(兼县大队政委)郗光同志派人送来信,叫我到王子南庄去一趟,说有紧要任务。我到了那里,他就问我:
“你的病怎样了?”
“全好了。”我把腰板一挺说。同时心想,也许叫我回部队吧。
“全好了?”他微笑着,看了我一阵说:“又急着想回部队喽!不要怕没事干,给你个特殊任务,去当维持会长怎么样?”
“什么,当维持会长?”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当维持会长。”他接下去说:“敌人占领梁集一带后,以梁集为枢纽,把四外的据点联系起来了,形成了格子网,企图把我们逼出去,我们不但不能退出这个地区,而且还要钻到敌人心脏去。”接着他讲了形势,说我们要把军事的、政治的、公开的、秘密的各种斗争方式配合起来,粉碎敌人的格子网和堡垒政策。
“你这个会长,是白皮红心的啊!”他最后爽快地笑着说,“当然,少不了挨群众骂几句,这没关系,将来群众会分清是非的。这是一条短兵相接的战线,要有胆量,有智谋。军分区的张科长直接领导你们……”
回到家的当天晚上,我们开了个党支部会。张科长和纪书记也参加了会,确定立即展开参加选会长的活动。
梁集有个地头蛇,叫梁洪斌,外号“东霸天”,依仗有钱有势,横行一方。抗日政府成立后,曾多次教育他,只准他老老实实,不准他乱说乱动。他逢人便说:“这几年,政府把我教育好了,你不信,走在大街上有人朝我脸上吐口水,我都不吭声。”其实,他笑在脸上,恨在心里。日本鬼子在梁集安上据点,他的尾巴又翘起来了。如今他听说要选维持会长,便四处进行活动,今天去拜访鬼子的翻译官纳春林,明天去拜访伪军中队长王长顺。在他看来,会长的位置,是十拿九稳了。
在这同时,我们也展开了积极活动,先把二十几个伪保长抓住,通过他们去抓“选票”。为了更牢稳,一天我趁伪军中队长王长顺喝醉的工夫,把他拉到家里,这个人是我们敌工科掌握的一条内线,虽然还不巩固,倒也替我们办过些事。
他一进我家大门,看见敌工科的王荣轩同志,吓得酒也醒了一半,结结巴巴,点头哈腰地向王荣轩同志说:
“ 上次,你要的 ……地……地图,兄弟我照办了,这一阵一点坏事没干,今天喝了几盅……”
“你别怕。”王荣轩同志说,“你做没做坏事,我们账上有。要田赋尾欠,有你的份。”
“是,是,往后不再干!”
“往后不再干”,王荣轩同志说,“听说现在你正忙着保东霸天当会长,对不对!”
“是,是……不,不,我没保东霸天……”他吓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王荣轩同志叫他坐下,教育了他一番,最后说明要他保我当会长。他连声应承:“照办,兄弟一定照办!”
十月二十九日开会“公驯。党支部事先安排好,由彭希岑同志掌握会场,开口先提出我的名。参加选举的人都赞成,只有一个伪保长提出选东霸天。东霸天想不到会如此,两只贼眼直望着伪军中队长王长顺。王长顺这时大概心里正想着王荣轩同志对他的警告,故意不抬头,也不说话,只是翘着腿抽烟。
正在这紧要的时刻,日军小队长板本带着翻译官纳春林闯进来了。他们一听说选我当会长,紧皱眉头,把我打量了一番。我心想:“狗东西,你还看啥?共产党员当你的‘会长’,是千金难买的呀!”
“你们的,明白!板本气势汹汹地向在场的人说,“会长,心要大大好,他的心坏啦,你们统统杀头。”
“梁延峰大大的良民,大大的能干!”伪军中队长见大家不动声色,便出来说。
“竞驯胜利后,我这个白皮红心的“会长”就上任了。按照党支部的决定:彭希岑同志当副会长,李国庆管账,王延田管粮秣,梁希勤跑外,里里外外,全是我们的同志。


斩爪牙
维持会的牌子刚挂出,敌人就催地亩捐。我们先用“以拖代抗”的办法,看拖不过去,就布置“合理负担”,让地主阶级多拿。这事被东霸天知道后,他就像条狗似的,溜到据点里向翻译官报告了。当天就下来两个伪军,把我拉到据点里。翻译官纳春林把桌子一拍,说: “你胆子不小,敢在这里布置合理负担。你是八路的暗探!”
我一听,心想糟糕,是真的露了底呢,还是他唬我?不管真假,反正不能露声色,便忍怒陪笑向他说:“我不懂什么叫合理负担。上面要粮要得紧,穷人都拿不出,怕误了公事,才让有粮的人多出些……”
“你不要胡说!”他把眼一瞪,“你是地地道道的八路坐探,我有证人。”
“翻译官,不要听东霸天胡说”,伪军中队长见我直向他递眼色,便笑着说,“他是没当上会长,和梁延峰有私仇!”
不知道这个狗翻译装糊涂呢,还是真糊涂?这件事就这样马马虎虎了结了。我们却加倍警惕起来,决心除掉东霸天。
一天夜里,区分队来了三个同志,把他拉出去枪决了。杀一儆百,从此其他的地头蛇也比过去规矩多了。
敌人处处被动,不能得心应手,不久又增加了一个谍报班,加强特务活动。
这个谍报班里的人,都是一色的烟鬼、流氓,是日本鬼子忠实的爪牙。群众叫他们是“铁心队”。他们一天到晚到处钻,无孔不入,非常嚣张。为了对付这帮坏蛋,敌工科张科长亲自带人来到梁集一带,整天寻找机会准备敲掉它。但是,这群坏蛋非常鬼,我们几次都扑了空。一天,敌人从高院村抓去四十多人,挨个严刑拷打,向他们要枪。谍报班的班长高哈,还在一边煽风点火,鼓动日本小队长派人到高院村去搜,还下保证说,他们谍报队确实调查出那里有枪。鬼子听了他的话,第二天就出动去搜枪。事先我们得到消息,报告给我军游击队。结果敌人没搜到枪,反被我军打得狼狈而逃。板本小队长也被打伤了。
板本回到据点直骂高哈,说他心坏了。我们借此机会,就鼓动伪军中队长去见板本,说高哈私通八路军。板本一气之下,把这个狗奴才用刺刀戮了。这真大快人心!
随后,区分队又派几个人到梁集来活动。他们经常向据点里喊话,宣布翻译官纳春林的罪状,闹得敌人像耗子似的,不敢轻易跑出据点。罪大恶极的翻译官纳春林,最后也“辞职” 跑了。
整掉了高哈,谍报队也不敢那么猖狂了。一天,我们一个同志被他们抓住,经过我们对两个谍报员威胁加收买,他们不得不偷偷放掉了。就在这事发生后,新任的谍报班长彭泽洪跑到维持会里来,劈头对我说:“梁延峰,你暗通八路,暗探军情,瞒了别人,瞒不了我。” 我估计他想敲几个钱,便说:“彭班长,可别听闲话。咱祖辈非亲即友,兄弟当这个会长,你该关照点。有困难只管说嘛!”他听我话里有钱,转了两个圈就走了。
天黑,他又来了,进门就说:“咱把话说明白,半袋小米可不行,哪天我也得个一二十块钱花!”原来他嫌给他的太少。我告诉他别急,再替他筹划。
经过党支部研究,决心除掉这块绊脚石。一切安排妥当之后,这天我把他请到家里,灌了几杯酒,便说:“彭班长,我给你想了个弄钱的办法,你干不干?”
这个家伙见钱如命,听说有个生财之道,眼珠子都红了,忙问什么办法。我说咱们村明天逢大集,粮食市上没人收税,你彭班长到那一蹲,大把钱不就抓到手吗!他犹豫了一下说: “好是好!碰上八路怎么办?”我说:“唉,八路军白天哪敢进街!”他把大腿一拍:“说,就这么办!你可别说出去,我得吃独份!”我点头应着,心想:狗小子,保管叫你吃独份。
次日一早,我抱着孩子,装着赶集的样子,给武工队的同志引线。走到粮市,彭泽洪正蹲在那里,大把大把点钱呢。我向同志们使了个眼色,一个同志上去抓住他的衣领,枪口指着头皮:“彭泽洪,走!”这小子直喊救命。这时我们呼叫着:“快跑啊,八路军来了!”
集炸了,立刻乱成一团。武工队的两个同志架着彭泽洪,随着奔跑的人群出了村子,把他干掉了。
之后,我们又采用各种办法除掉了几个汉奸。这样一来,伪军个个自危,惶恐万状。新到的见习翻译于占鳌,经过我们多方争取,也和我们拉上了关系。
日军小队长板本挨打之后,一直躺着养伤,据点里的权柄都握在王长顺、于占鳌手里,我们利用这个机会,又把一些坏保长整掉。从此,据点里敌人每天得到的情报,只剩下了一句话——“本保太平无事。”


攻心战
日寇对伪军越来越不信任了。从六月以后,不到三个月,接连换了四个伪军中队长,十月初,又换上了一个名叫邢焕章的。这人阴险狡猾,外号邢疯子。他一上任,我们的内线关系便不像以前那么灵了。军分区敌工科决定对他进行工作,曾先后给他写了三封信,但他却根本不理。这一天,我又把敌工科的第四封信亲自送给他。他还没看信,就指着我说:
“你胆大包天,给八路军当起邮差啦?脑袋还想不想要!”
“这有什么办法?”我装着无可奈何的样子说,“他们叫我送,我怎敢不送!你是听说过的,八路军难对付啊,得罪了他们,你钻到牛角里也会给挖出来!”
“我就不怕!”他拍拍胸口说,“我邢焕章从十七岁拉杆子(当土匪),凭着一颗脑袋一杆枪,走南闯北,没栽过跟头落过马,管他八路九路,能把我怎么样?”
我见他死硬,便假装怕事地说:“邢队长,我可不管你们的事了,我这个会长,不知哪一天会被八路军收拾掉,我走了!”说要走,其实还坐着。
“你慢着,我看看信。”他说着打开信。这信的内容,是限他几天内和我们接头,不然要他走彭泽洪的路。他看罢信,脸色变了,忽而转了个笑脸说:“他们要和我谈谈,你看能谈吗?”
我一听有门,就激他说:“谈谈,你敢去谈?”
“怎么不敢!我当着日本人的队长,没干坏事,八路军叫我去谈,他们会不讲信用?你去回他们话,叫他们派人来。”
经过周密安排,一天敌工科的王荣轩同志在我家里见了邢疯子,谈了小半天,邢疯子最后说了这样的话:“八路军只要不打我,我决不找八路军的麻烦,咱们各走各的路。”
初步能达成这样的协议,也算胜利。之后,我们的争取重点又放在副中队长刘子恒身上,做他老婆的工作,通过他老婆劝说他。敌工科又三番五次对他进行教育。后来这人慢慢变成了我们的内线。
两个伪军头头一被控制,工作方便多了。这时县委书记郗光同志又给我们指示:应趁机向纵深发展,全力瓦解下层。根据这一指示,我们便向伪军展开了全面的攻心战。
弄到了伪军全部名单,摸清了每个人的底细后,便通过他们的家属给他们写信,带口信,劝他们改邪归正。敌工科张科长还亲自领人围着据点喊话。他告诉伪军,八路军里设了“善恶簿”,当伪军的如对百姓办了好事,给他名下点个红点;办了坏事,就点黑点。够五个黑点,就惩办。他还像点名似的,把伪军的名字念了一遍。
接连几个夜晚喊话后,伪军普遍发生动摇,有的伪军家属跑到据点里哭闹,几天内逃走了四五个伪军,邢疯子也吓慌了,下令白天不放吊桥,人人不准外出,亲友不准会见。
这时,我们“维持会”借口八路军闹得凶,向老百姓要不来东西,便不给据点里送吃的。敌人就派兵出来抢。他们一出动,我们就打伏击。抓了俘虏,不杀不打,经教育后又释放回去。攻心战成绩很显著。有一天,王荣轩同志突然碰上一群伪军,被抓住了。王荣轩同志便说:“你们先别捆我,听我说几句话。”他宣传了一阵,最后说:“你们捆吧,送给日本人杀了我,你们每个人名下将点上一个黑点,我们的人会跟你们算账的。”伪军小队长陈祖波听了, 和几个伪军嘀咕了一番, 然后走到王荣轩同志面前, 低声说:“ 不捆你了,你走吧!”等王荣轩同志走出来十几步,他又说了一句:“记住,我叫陈祖波!”大概他想给自己名下点个红点吧!
王荣轩同志脱险见到我们,谈起这事,大家都笑了。接着趁热打铁争取陈祖波。不久,真的把他争取过来了。
攻心战打了一个多月,根据党的指示,“有打有拉,普遍教育,重点争缺。差不多有一半伪军被我们掌握了。县委书记郗光同志说:“好,我们在敌人心脏里挖了个大窟窿。一天,区委纪书记到“维持会”来,逗趣地说:“这个‘维持会’维持得不错,成了我们的干部招待所了!”
我们就这样钻进敌人心脏里,与敌短兵相接,配合着我军主力、武工队、游击队,向日伪军进行着不屈不挠的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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